“是呢。我們以為他這就算盡力了，可是還沒有完。他自己跑來廠里做工人，在廠里干到暑期結(jié)束，那時大家都攔他，怕他吃不了苦?？墒撬宦暡豢?，幾個月過去，很多工藝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秦瑞說，“這兩年，九霄有兩款賣得不錯的品類，是他設計的?！?/br>
    秦瑞停下來，一方面是爬樓累了喘口氣，一方面掏了手機出來，瞇著眼睛在照片夾里翻了一會兒，找出了幾張照片：“你看，這款當時賣得不錯的?！?/br>
    那是一條18k金的項鏈，主石為翡翠。鏈子下端做了點處理，吊墜了不少小克重的翡翠，讓它和吊墜能很好地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從淡色到辣綠的漸變效果。

    既顯氣質(zhì)，時尚，又壓低了產(chǎn)品成本。

    “有些天分?！鼻赜砩n點評，“可是一個爆款，救不了九霄?！?/br>
    “人家夏先生盡心盡力，做了好多實事，還用你在這里站著說話不腰疼。”秦瑞不高興地收了手機，“你以后對人家夏先生好一點，知道嗎？！”

    “還叫夏先生?！鼻赜砩n提醒他。

    “哦對。”秦瑞咳嗽一聲，“哎呀，雖然對不起秦驥，但是講真，你能娶到夏澤笙，老子確實臉上有光?！?/br>
    秦禹蒼不留痕跡地嘴角翹了翹：“你高興就好?！?/br>
    “你難道不高興嗎？能娶到自己的偶像為妻？”秦瑞反問他。

    “偶像？”秦禹蒼聽到這兩個字，愣了一下，“你是說……夏澤笙是我的偶像？”

    秦瑞從臥室床底下的舊行李箱里，翻出了好些泛黃的海報，皺皺巴巴的，撕碎的地方已經(jīng)被透明膠帶粘好，看得出來，曾經(jīng)被人暴力對待過，又被好好地整理成了一沓過往的記憶，留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對啊，你啊，剛上初中，就喜歡夏澤笙，夏澤笙的海報貼了你整間屋子。后來他息影，你還堅持追了他好幾年，好像是14年前后，你從學?；貋砭退毫怂暮笕恿死?，還發(fā)了好大的脾氣。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你媽那會兒還在，她還和我說，這就是中二期?！?/br>
    在他的敘述中，秦禹蒼翻看手里的海報，還有抄錄的歌詞，以及照片。在這些材料里，他能感覺到當時收集這些的人是用怎么樣狂熱的情感在仰慕夏澤笙。

    他忍不住蹙眉。

    ……他從秦禹蒼身體里復活后，從未有過這部分記憶。

    就像是……就像是刻意被抹去一般。

    可是追星本身就是少年生活的一部分，橫沖直撞的荷爾蒙在他們身體里肆意，讓他們總是很容易地愛慕什么人。這本該是秦禹蒼很重要的一部分記憶，卻完全……沒有留下痕跡？

    為什么？

    是不想讓他知道嗎？

    他問身體里那個早就消散的另一個靈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然而這讓他確認了一樁事，秦驥能夠重生在秦禹蒼的身體里，果然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的。他將那些屬于秦禹蒼本尊的東西都收好，還給了秦瑞：“你再幫我保管好，也許未來有用?！?/br>
    “好，我知道了。”

    “好好對他?！弊叩臅r候，秦瑞叮囑。

    “知道了。我會的?！?/br>
    他下樓的時候，菜場的人少了一些，夏澤笙不在那個位置，秦禹蒼沒有著急，給自己點了支煙，等了片刻，果然見夏澤笙手里抱了一大捧花，另外一只手上提了新鮮的蔬菜rou類回來，有小孩子從他身邊經(jīng)過，他很貼心地讓開，然后看著孩子們打鬧遠去。

    夏澤笙頭發(fā)有些長了，隨著動作，從耳后滑出來，落在他的臉頰上，顯得他楚楚動人。

    他上輩子閱人無數(shù)，青春的、風韻的、美艷的、傲嬌的……什么樣的人，在面對他的時候，都化作繞指柔，任他采擷。

    可是，夏澤笙不太一樣。

    秦禹蒼想。

    那些過往的經(jīng)歷，見過的人生百態(tài)，讓夏澤笙并不是個坦誠的人，甚至很復雜，他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秘密、很多苦楚。

    他用厚厚的殼子包裹著自己的心，用偽裝來面對一切問題，堅強得不肯低頭。

    唯有對秦驥，才卸下了所有的偽裝，用最柔軟的一面，去承接所有秦驥給予他的，無論是冷漠，抑或者是傷害，他都一并接納。

    殊不知，不設防的他，才是最動人的。這樣的他，只有秦驥見過，只有秦驥掠奪過，擁有過。

    上輩子的自己，可真是個惡劣的人啊。

    秦禹蒼想。

    夏澤笙走近了，跟他道歉：“對不起，我以為你還要一點時間，就去買了些菜。”

    秦禹蒼彎腰去接他手里提著的東西，夏澤笙反映了一下，才松開手。

    “謝謝?！毕臐审闲÷曊f。

    “累不累？”秦禹蒼抬手把他那縷頭發(fā)理好，溫暖的指尖從他耳畔滑過。

    夏澤笙愣了愣，看向秦禹蒼，秦禹蒼的眼神里含著的意思，仿佛能讀懂，又似乎讀不懂。

    累不累……

    沒什么代指。

    只問他累不累。

    他不清楚秦禹蒼到底是問他買菜累不累，還是問他這么客氣累不累，抑或者是這樣的人生累不累。

    于是過了好一會兒，夏澤笙才低聲說：“不知道，習慣了。”

    從來不會求助，只是習慣了。

    習慣了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困境，一個人忍受無數(shù)刁難，一個人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