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愿看柳煙鈺那倔犟的眼神才將她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的。

    可到了嫁娶的年紀(jì)，卻還是要來擾亂她的心緒。

    “那要怎么辦？她若是仗著嫡長女的身份，萬一挑到了什么好人家，到時為難我和母親怎么辦？”柳昕云開始擔(dān)憂起來，“保不齊她想當(dāng)個王爺侍妾或者是將軍夫人的，我要怎么辦？”

    她是庶女，總要等嫡女嫁了才能談婚論嫁，若是柳煙鈺刻意為難，她還真是耽誤不起。

    女孩子要緊的便是這幾年。

    她能等，可那些王公貴族的公子哥兒們可不會等。

    麗姨娘蹙眉，“斷不能讓這丫頭稱心如意了?！?/br>
    “母親，你有辦法了？”柳昕云表情希翼地問道。

    “那是自然?！丙愐棠锵氲接嫴?，怡然自得地笑了。

    思及女兒的婚事，她道，“秦府秦大人之子秦之樹，前幾日已差人來示好，有意娶你為正妻。秦大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兄，在朝中勢力正盛，你若是嫁過去，不僅你父親有所倚仗，咱們柳府也會水漲船高?！?/br>
    提到自己的婚事，柳昕云露出小女兒的嬌態(tài)，輕輕捶了母親胳膊一下，“母親，你說笑呢?！?/br>
    “這種事情，母親怎敢說笑？秦夫人之前重病，是你父親三副中藥令其康復(fù)，秦大人一家才對我們柳府刮目相看。秦之樹聽聞你美貌如花，且擅長書畫，甚是喜歡。依秦府的門楣，怎么也要娶個嫡女做當(dāng)家主母。能不計較你庶女的身份，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是天大的殊榮了。你呀，安安心心等著做你的秦少夫人吧?！?/br>
    想到美好前景，母女兩個喜笑顏開。

    *

    快馬加鞭趕回東宮，胥康被自己寢宮前那浩浩蕩蕩的太醫(yī)隊伍給驚到。

    下人趕緊上前低聲稟報：“皇上驚聞殿下中毒，特意派太醫(yī)們在此等候，以便診治?！?/br>
    曾澤安吃驚：“皇上如何得知？”

    他早上才知，皇上如何得知的？

    下人忙回道：“昨夜皇上與皇后娘娘吃點心的時候，想到太子殿下幼時趣事，遣人來找殿下，來時路上聽聞殿下出事……”

    胥康擺手，“讓太醫(yī)進來看診?！?/br>
    太醫(yī)們魚貫而入，胥康躺到榻上，為首的張?zhí)t(yī)先上來搭脈。

    良久，張?zhí)t(yī)躬身后退，換另幾位太醫(yī)上前。

    幾位太醫(yī)搭脈完畢，湊到一起低聲討論。

    半晌，張?zhí)t(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前，“殿下，殿下中的是毒性極強的媚毒，目前毒性消解了大半，但尚有殘余在體內(nèi)，在毒性徹底排除之前，殿下的身體怕是會有諸多不適?！?/br>
    閉目養(yǎng)神半天的胥康，慢慢撩起眼睫，“毒性多久會徹底消解？”

    “這個，”張?zhí)t(yī)遲疑，“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br>
    曾澤安沉不住氣，“竟要如此之久？”

    “殿下所中媚毒，實屬罕見。一般的媚毒，與女子過夜之后便會差不多消解，可此種媚毒，卻依然殘留體內(nèi)?！?/br>
    “既然是媚毒，豈不是要天天與女子過夜？”胥康不記得昨夜有與女子顛鸞倒鳳的過程，他更關(guān)心以后自己的身體會怎么樣。

    張?zhí)t(yī)吞吞吐吐，“怕是，怕是……”

    胥康：“但說無妨。”

    “此種媚毒蹊蹺得很，此前見識過一例，那人的媚毒情況比殿下還要嚴(yán)重，與女子過夜之后，直接，”張?zhí)t(yī)輕拭額頭上冒出的汗珠，“直接失去了男人的功能。”

    胥康眼睛驀地瞪大。

    張?zhí)t(yī)趕緊補充：“殿下身體的情形比那人要好上許多，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完全康復(fù)?！?/br>
    曾澤安氣得手握成拳，“廢什么話，還不趕緊拿出藥方?！?/br>
    普通男子不舉都抬不起頭，更何況未來要做天子的人。

    曾澤安忐忑不安地看向胥康，真怕他怒火沖天，做出什么駭人的舉動。

    可胥康靜默不動，仿佛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所覺。

    張?zhí)t(yī)額頭上的汗徐徐冒出，他不敢擦拭，躬身后退去開藥方。

    *

    幾日之后，麗姨娘早早梳妝，坐上馬車趕去了城中的首飾店，她站在柜臺前，邊看首飾邊不時地東張西望，直到看見秦夫人的身影，這才裝作巧遇般迎將上去。

    “甚巧，竟在這里遇到了秦夫人。”

    有心結(jié)親的秦夫人見狀，也喜笑嫣然。

    兩人相約在隔壁的茶室飲茶。

    “這家釵飾質(zhì)量特別，樣式新穎，還可依據(jù)客人的心思匠心獨運，我甚是喜歡，時不時常來?！鼻胤蛉说?，“未曾想到麗姨娘竟也與我一般的喜好。”

    “我只是班門弄斧罷了。”

    “早就聽聞柳醫(yī)士之女貌若天仙，能文擅舞，能養(yǎng)育出如此女兒，麗姨娘肯定不是等閑之人?！鼻胤蛉擞芍钥滟?。

    “哪里，哪里，讓秦夫人見笑了?！丙愐棠锕室鈬@了口氣。

    秦夫人果然上鉤，“怎么，麗姨娘有心事？”

    “豈止是心事，”麗姨娘滿面愁容，“秦夫人只知云兒，卻不知，我們柳府還有個待嫁的長女?！?/br>
    秦夫人愣怔一會兒，“哦，對呀，你們柳府可還是有個嫡長女，叫，叫……”

    “柳煙鈺?！?/br>
    “這柳煙鈺如何？”

    “我，我真是難以啟齒。”

    “我又不是旁人，但說無妨。”

    “長相一般且不說，煙鈺這孩子性情太過愚鈍，行事莽撞，在府里那幾年，頂撞長輩是常有的事，我苦心教導(dǎo)于她，她卻破口大罵。實屬無奈，老爺才將其送到仙草山修行。雖說是去修行，我總擔(dān)心她不習(xí)慣，每每去探望，她總是冷言冷語。”

    麗姨娘低頭拭淚，“已經(jīng)十八歲了，昨日趕去與她商議婚嫁之事，她，”嗚咽兩聲，“她，她竟然道她想進宮當(dāng)娘娘?！?/br>
    秦夫人大吃一驚，“這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莫說她姿色和能力不夠，即便是夠了，皇宮是誰人說想進就能進的么？這等大逆不道之話若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聽到，止不定會被砍頭呢?！?/br>
    麗姨娘佯作慌張，起身，噗通一聲跪下：“秦夫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她咚咚磕頭，幾下額頭便已紅腫，“我家長女不懂事，還望秦夫人莫要生氣，萬不可說與皇后娘娘聽?！?/br>
    秦大人是皇后表兄，自是有甚多機會見到皇后娘娘，若是將此話傳將過去，皇后娘娘必會勃然大怒。

    “麗姨娘竟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嫡長女如此虔誠求情，”秦夫人親自將其扶起，“你之誠心，實在是令我感動?！彼?，“你且放心，我定不會與皇后娘娘說這些?！?/br>
    麗姨娘如釋重負(fù)般輕輕拭淚：“如此甚好，如此甚好?！?/br>
    “我聽聞仙草山的寧安師太擅醫(yī)，每有疑難雜癥，宮里會派人去請。柳煙鈺既在那里修行，沒學(xué)到點兒什么？”秦夫人好奇問道。

    麗姨娘怎能讓秦夫人對柳煙鈺產(chǎn)生什么好的想象？

    她趕緊胡編亂造，“說到治病救人，我心更是愧疚。寧安師太一片好心，將自己平生所學(xué)傾囊相授，可煙鈺不爭氣，半知半解，不給師太增彩，還總是釀些禍?zhǔn)?。?/br>
    “為何？”

    “昨日去仙草山見煙鈺，恰巧碰到有百姓鬧吵，原是有孕女子身體不適上山求醫(yī)，寧安師太保胎的藥方遠(yuǎn)近聞名，煙鈺卻擅自接診，錯用打胎藥，致女人小產(chǎn)，且一月有余身下依然流血不凈，女子夫家不依，上山索要賠償。實在無奈，我將人哄騙至客棧，賠了一百兩銀子了事?！?/br>
    麗姨娘信口開河，說得有模有樣，“此事尚瞞著寧安師太呢?！?/br>
    “胡鬧，”秦夫人生氣，“醫(yī)者，豈可胡亂用藥？”她搖頭，“大忌，大忌！”

    柳煙鈺在她心里算是有了印象，愚鈍無知，張狂無禮，她道，“這種無知蠢才，嫁出去豈不是禍害夫家？讓她在仙草山繼續(xù)修行才是上策！”

    第3章

    這廂麗姨娘在秦夫人面前敗壞柳煙鈺的名聲，不遠(yuǎn)處的茶館門口，柳府的下人也在不遺余力地效仿。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說得起勁。

    “同樣是柳家女兒，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br>
    “是呀是呀，這柳煙鈺長相丑陋，不學(xué)無術(shù)，對長輩不敬，欺負(fù)meimei。讓她在仙草山寺廟為母親祈福，她卻在那里招惹禍端?！?/br>
    “差點兒用藥把人給治死了，幸虧麗姨娘出銀子擺平?！?/br>
    “要我說，麗姨娘就是心太善，不管她，讓她自生自滅就好。”

    “唉，丑人多作怪，她還嫌麗姨娘沒本事，不能讓她進宮當(dāng)娘娘呢?！?/br>
    “就她，還想當(dāng)娘娘？”

    “她可是說了，她生來就是皇后命，早早晚晚會做皇后！”

    周圍那些好事者嘖嘖出聲，“這年頭，人心不足蛇吞象啊?！?/br>
    人們嘀嘀咕咕著離去。

    達成心愿的麗姨娘坐到馬車上，輕聲問：“話兒都傳出去了吧？”

    “姨娘放心，事情辦得妥妥的?！?/br>
    麗姨娘輕撫衣擺，志得意滿：“這就好?！?/br>
    想要對付個小姑娘還不容易？

    壞掉她的名聲便足矣。

    嫁個好人家？做夢去吧。

    *

    寺廟里的柳煙鈺尚不知自己已經(jīng)臭名遠(yuǎn)揚，她正在房間門口認(rèn)真熬藥。

    雖說是經(jīng)常在做的事情，但她依舊認(rèn)真仔細(xì)，表情甚是虔誠。

    慢慢熬好藥湯，她提著去了病人所住的房間，輕敲幾下門，“夫人，您的藥湯好了。”

    門從里面打開，一個面容和善的婦人走出來，表情滿是感激，“柳姑娘辛苦了，多謝柳姑娘?！?/br>
    “不辛苦，只盼你的身體早日痊愈?！?/br>
    婦人接過，感謝連連。

    柳煙鈺折轉(zhuǎn)身去了師傅的禪房。

    寧安師太坐在蒲團之上，閉目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