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道侶是仙門第一 第4節(jié)
“不必了?!背淘嚼渎?,“圣女不需要保護?!?/br> 他越想越不對勁。 “我會不會小瞧了她?”程越喃喃,“或者說,小瞧了她的同伙?” “干脆制造虛景地境遇襲,賊人破除結(jié)界,在返程時攻擊鸞鳥,殺害圣女的假象,免得夜長夢多?!背淘侥抗獬脸?,已然打定主意。 此刻在鸞車里的葉沁竹,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察覺。 她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側(cè)身盯著蘇長柒看,尋思該如何把自己的情況說明。 或許是上鸞車的動作幅度太大,在登車坐定后,阿七就不再有動作、聲息。 他的狀態(tài)比最初還要糟糕,閉合雙眼,無力地倚在窗旁,偶爾發(fā)出幾聲咳音。面色蒼白,纖薄嘴唇褪盡血色,壓抑痛楚般緊抿。 若不是還有呼吸,恍然一具失去生機的死體。 “起來一下?!比~沁竹對他說。 葉沁竹手里拿過軟枕,墊在靠背前。從盛放行禮的木箱中扒拉出一件毛絨斗篷,拎起來用力抖了幾下,披到蘇長柒身上。又擅自調(diào)整,仔細系好帶子。 然后,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恭喜你,阿七,你上賊船了?!?/br> “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能讓你借勢成為萬人之上的圣女?!比~沁竹說。 反正程越也會主動攤牌,倒不如讓她搶占先機:“你跟了我,只能處處受制于他人,還會有性命之憂?!?/br> 蘇長柒:“……” 他沉默,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甚至嫌葉沁竹吵。 這是樁各取所需的交易,他需要進入浮靈教的地界,尋某樣?xùn)|西,恰好有人提議與他做戲,僅此而已。 蘇長柒無動于衷,反而讓葉沁竹陷入尷尬的境地。 “嚇著你了?”葉沁竹還以為他被嚇傻了,慌忙緩和語調(diào),“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覺得……用那種語調(diào)說出來,不會太嚴肅?!?/br> “我不是壞人,也是形勢所迫走到這一步?!比~沁竹聲音細弱蚊蚋,“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逢場作戲,一起合作把他們騙——” 最后的詞還沒說出口,身上忽然多出股無名的力量,把她壓著往下。 “噗。” 輕微的穿刺聲。 葉沁竹轉(zhuǎn)頭看去,一枚真氣凝成的箭矢穿透車廂,留下微小的空洞。冷風(fēng)呼呼往里灌。 要是她沒有動作,穿透的就是她的腦門。 葉沁竹猛地意識到什么。 撩起車窗簾探頭。剛看清外面的景象,面色剎那間慘白如紙。 駕車的鸞鳥翅膀耷拉,腦袋不翼而飛,巨大的身軀墜落,連帶金碧輝煌的華車向下俯沖。 程越要殺她。 葉沁竹很快明白發(fā)生的事。 她即刻動了起來。 把尖叫聲壓在喉嚨里,打開放在鸞車內(nèi)的行李箱。里面大多是原圣女遺留下的寶貝,程越輕視她,檢查時只是隨意掃視,并沒有多在意。 葉沁竹從箱子側(cè)壁上撕下張畫好的符紙,捏在手里。須臾后,忽地起身,把符紙塞進蘇長柒手中。 “拿好?!彼甭暤?,“它能救命?!?/br> 轉(zhuǎn)身又揭下張空白黃符,強迫自己恢復(fù)鎮(zhèn)定,鋪在左手手掌。 熟練地咬破右手食指指尖,按在符紙上。 要快,要穩(wěn)。 她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先是一豎,再彎折,圓弧繞過中線,然后—— 車身再度搖晃,或許是撞到樹枝,出現(xiàn)劇烈的震蕩。 對葉沁竹而言,這可不是好事。 在顛簸中,她最后一筆直接畫歪,無情宣告她的努力全部作廢。 這是她唯一會的符文,這張符廢了,重畫一張根本來不及。 最后的時間短暫,葉沁竹還沒來得及決定是睜眼亡還是閉眼死,顫抖的右手被人握住。 云山霧色攏了上來,身后之人睫羽微垂,病容孤冷,漆黑如圓扇的睫毛根根分明,眼底仿佛暗色無波的湖面。 他抓著她的手,引導(dǎo)她的指尖輕輕往上一勾。 巨響。 無頭鸞鳥轟然墜地,華車分崩離析。 第4章 算上西竹園那一晚,葉沁竹穿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有八天。 被監(jiān)視、被關(guān)押,被要求完成幾乎不存在成功可能性的任務(wù)。 最開始的時候,她崩潰過,絕望過,在晚上無聲大哭,把那位不知所蹤的圣女的臥室弄得亂七八糟。 也正是由于這次情緒的外泄,她在角落的隔層里,發(fā)現(xiàn)了些屬于修士的東西。 符紙。 以及一枚,小小的、代表防御結(jié)界的銘文符號。 那時候她剛從地牢里出來,在牢房里傷了指甲,還沒來得及用藥去除滿手的血漬。 她的血滴在結(jié)界上,腐蝕了防御。滴到符文上,影影綽綽閃動光輝。 葉沁竹忽然明白,她似乎并非一無所有,一竅不通。 于是獨自一人的七天里,只要一有空,她就以指沾水,在桌上不停地描繪,把那個圖案牢牢記在腦子里。 她還不想放棄。 要是連自己都放棄了,還有誰能給她希望? 可是—— 神明啊,希望在哪里? 就算這次死里逃生,可躲過了這一輪,還會有下一次。她逃不掉、避不開,哪怕成功熬到逃跑的日子,她也真的能活著離開浮靈教嗎? 葉沁竹還記得小說結(jié)尾,對浮靈教和蘇長柒的描寫: “原本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誅惡之戰(zhàn),卻結(jié)束得無聲無息。紅日落山前,巍峨圣殿還矗立在白壁之外,天光破曉后,所有建筑夷為平地,代表至高無上神靈的祭壇消失無蹤?!?/br> “嗜殺的惡劍之下,邪靈望風(fēng)而逃,教眾十不存一?!?/br> 十不存一! 就算她謹小慎微,沒有做任何對不起良心的事。萬一那位肅璽仙尊殺人如切菜,視人命如草芥,葉沁竹還是得死在他的劍下。 干脆就這么一直陷入昏睡,直到想到萬全之策再醒來算了。 葉沁竹陷入微涼的柔軟中,昏昏沉沉地想。 她聽到了一個好聽的聲音:“靜心。” 清潤冷冽,如山間叮咚泉水,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有手掌撫過腦后,猶如仙人撫頂,須臾撤去。 似有澄澈的凈水溫和淌過,洗去她紛至沓來的雜念:“明神?!?/br> 葉沁竹的五感在霎那間明晰,除了眼前仍一片黑暗,無論是耳畔的呼嘯風(fēng)聲、還是指尖觸及的柔軟,她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她徹底清醒,再也沒法裝睡下去,蝶翅般睫羽輕顫,睜開雙眼。 手中符紙早已破碎成齏粉,四周一片狼藉。華車頂蓋飛到了死去的鸞鳥身上,十輛鸞車橫七豎八地砸在地上,砸完了方圓數(shù)十尺內(nèi)的樹木,車軸亂飛,碎石四濺。 好在她還活著。 不僅如此,和預(yù)期渾身骨折,從廢墟中撿回一條命的設(shè)想不同,她身上毫發(fā)無損,連鈍痛都不曾感覺到。 她的符紙有那么大的效力嗎? 還沒來得及疑惑,葉沁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動作不對勁。 她沒有無精打采地摔在車座上,而是略微蜷縮的姿態(tài)向下歪倒,用力摟著什么東西。 大腦自動運轉(zhuǎn),替葉沁竹回憶鸞車墜毀的剎那發(fā)生的事: 在最后一刻,有人抓住她的手,引導(dǎo)她繪制符文。她驚愕之下,注意力偏轉(zhuǎn),轉(zhuǎn)頭朝來者的方向看過去。 然后…… 葉沁竹:“!” 她慢慢找回思緒,機械地抬頭,對上了那雙澄澈如海的眸子。 冰晶雪蘭般的男子披著斗篷,在她身下靜默。他的長發(fā)由于鸞車顛簸散開,發(fā)簪不知落在何處,如瀑黑發(fā)披散肩頭。 背脊挺直,輪廓溫潤,靠在豎起的車壁上,仿佛獨立于這份突然的災(zāi)厄之外。他兩手搭在翹起的橫軸上,無聲撇清與懷中人之間的關(guān)系。 “阿七?”葉沁竹腦瓜子嗡嗡,喊了他一聲。 他朝她點了點頭。 葉沁竹想起來了,她扭身的瞬間,車架落地,巨力襲來。即使捏緊符紙,她仍舊控制不住地被往外掀。為了穩(wěn)定平衡,她順手抓了離她最近,也最容易抓住的目標—— 人。 剛好和她雙手相疊的,阿七。 葉沁竹徹底回神,猛地松開蘇長柒,彈躍般跳離地面:“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是情況危急,是意外!” 蘇長柒整理被揉亂的外袍,蒼白手指曲起,撫平左肩上的褶皺。她被砸得暈暈乎乎,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于血污與廢墟中攏起雪白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