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話題又扯得遠(yuǎn)了，待到晚些時女嘉賓回到自己的車間，剩下四個男人突然就無話可說，夜間九點，火車準(zhǔn)時熄燈。

    陳瞿西睡一覺醒來嗓子發(fā)干，看了眼時間才凌晨一點多，這后半夜肯定要難熬，車間里靜悄悄的，他拿著瓶水輕手輕腳走出去。

    礦泉水瓶里的水就一口，陳瞿西捏著空瓶往車廂走廊另一頭走去。兩節(jié)車廂的連接處都會安置一個廁所以及一個下車的過道，這里的燈晚上不會熄滅，前方散發(fā)微弱的光芒。

    陳瞿西將空瓶扔進(jìn)垃圾桶停下，往回走的腳步頓住，他聽到前面好像有什么細(xì)小的動靜。

    很輕，像是手指敲打著車廂，還蠻有節(jié)奏的。

    他上前走了兩步，對方也轉(zhuǎn)過身，池柘。

    “是你啊?！标愽奈鞯?，其實池柘大半夜杵在這的確有點嚇人。

    “你怎么醒了？”

    “口渴，你睡不著？”

    “嗯，晃的我難受，味道也難聞?！?/br>
    車廂里一直有股怪異的氣味，大多時間不通風(fēng)，沒有辦法的事情。

    “沒坐過火車？”池柘要說他從小到大沒坐過這種交通工具陳瞿西全然是相信的，畢竟從進(jìn)站開始就一副抗拒的模樣，況且這人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

    “坐過，不過沒那么長時間。”

    “沒買上票？”陳瞿西下意識覺得他是有些地方哪怕沒飛機(jī)他都要花錢雇個司機(jī)開車帶他過去的那種人。

    池柘搖搖頭，“當(dāng)時在國外讀書，同好會組織的假期旅游，推辭不掉，只好跟過去。聽說過斯里蘭卡那條火車線嗎？”

    “綠野仙蹤和千與千尋？”

    斯里蘭卡有兩條火車線頗為聞名，一條軌道距離海邊不到五厘米，火車行駛時面朝大海，跟宮崎駿那部動畫電影《千與千尋》的場景重合，還有一條軌道是穿越綠色的茶園林，如同身臨其境童話般的仙境。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它們是蒸汽火車，復(fù)古又文藝，單論這一點就夠讓人遐想的，適合消磨時間。

    “嗯，同好會女生比例比較多，大家更喜歡這種想象起來充滿浪漫的地方?！?/br>
    “旅游不就是要浪漫？”

    “那你覺得現(xiàn)在浪漫么？”池柘視線飄向他。

    陳瞿西沒回答這個問題，離他走近了些，同他一起看向車窗外，火車行速緩慢，但外面一片漆黑，只能從上面看到他和池柘的影子。

    池柘的側(cè)臉的輪廓線分明，鼻子挺拔，光暈散開，有層淡淡的虛影。

    “清淡的月亮像雪花的星星，就在我們頭上跑?！?/br>
    “怎么看到的？”池柘手抵在車窗上，眼睛睜大，一片漆黑什么都沒看見。

    陳瞿西遲疑地“啊”了聲，到笑了起來，這笑是發(fā)自心底的，不存在今天在鏡頭面前刻意地牽扯起嘴角，也不是嘲諷，就是被他這舉動莫名逗樂了。

    “看不見的?！?/br>
    池柘歪過頭。

    陳瞿西補(bǔ)充道：“是俄國詩人阿赫瑪托娃一首詩的片段，《濱海公路的道路罩上月色》?！?/br>
    其實和現(xiàn)在的情景并沒有和詩句有相似之處，陳瞿西就是單純的想到他大學(xué)時背的詩。

    “旅游不浪漫，那就自己創(chuàng)造一點浪漫?！?/br>
    后來池柘大言不慚，說是他先撩撥自己的。

    一個直男大半夜的給另一男人念念情詩正常么？

    行，他總有理。陳瞿西無言。

    在聽完陳瞿西的解釋，池柘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機(jī)場和火車都有暖氣，之前體感溫差不會太強(qiáng)，但夜里火車會關(guān)閉暖氣一段時間，他穿成這樣瞎晃悠就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冷么？”

    “還行?！钡救瞬粻帤庥执蛄艘粋€噴嚏。

    “帶厚衣服了么？”

    “帶了？在行李箱上，這個點不方便拿。”

    池柘的行李箱還是他當(dāng)時幫忙放到上面架子。

    “不然回去躺會？”好歹還有被子。

    “不行，躺著更難受?！?/br>
    行吧。

    “你在這等我一會?！?/br>
    大概有五分鐘左右，池柘看到他拿著一個羽絨服外套來微微錯愕。

    “我沒怎么穿過。”陳瞿西當(dāng)初買的厚實，深圳真沒給它發(fā)揮的機(jī)會。

    “謝謝?！背罔辖舆^來，吸了吸鼻涕。

    “熬不住就回去睡會。我先回去了?！标愽奈鳑]再管他，他有種錯覺，池柘可能會在這里站一夜。

    少爺?shù)故巧贍?，但沒什么少爺脾氣。陳瞿西往回走的時候心想，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火車是在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進(jìn)站的，漠河火車站是標(biāo)準(zhǔn)的俄式建筑物，藍(lán)頂白房，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建成的，距今沒有任何翻新過。

    祖國的最北方與深圳全然是兩個世界般，厚雪堆積，入目是遼闊的荒原，節(jié)目組在下車前有提醒他們穿厚點。

    早晨的時候，池柘把衣服還回來，陳瞿西聞到上面有某種類似香水的味道，很淡，并不排斥。

    陳瞿西知道池柘所謂的厚外套是一件駝色的大衣，他從出戰(zhàn)開始就雙手踹在口袋里，不發(fā)一言。

    “好冷啊。這哪是春天啊？不驚蟄都過了么?！?/br>
    “靠，下雪了！”叫沈卉的那位女嘉賓直接激動地沖到了最前面，雙臂展開轉(zhuǎn)著圈。

    陳瞿西跟著她攤開手掌心，這邊天氣干燥，用手指捻了捻，雪花的質(zhì)感像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