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梔在旁邊悶頭笑著，看起來快笑昏過去了。

    “誰傳出來的謠言說夜景好看的？？？”譚楓指著身后的漆黑唾罵，“這么黑！我在這裸奔都沒人看得見！”

    方梔很冷靜地說：“我夜視能力還算不錯?！?/br>
    譚楓木著臉扭過頭，他合理懷疑方梔是在和他耍流氓。

    “時間還早，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走走？你想去哪？”譚楓看了眼手機時間問。

    方梔沉吟了片刻，說道：“就在這呆著吧，你不是腰疼么?！?/br>
    譚楓摁著腦袋閉上了嘴。

    他是腰疼，體格鍛煉地再好都經(jīng)不住方梔在床上的瞎折騰，但他更不想讓方梔停留在一個滿是漆黑、過分安靜靜謐的地方。

    大約是陳媛那天的描述真的嚇到他了，那之后譚楓也曾做過噩夢，夢到方梔因為這個病纏綿病榻，臉上掛著深深的烏青，一雙眸子變得渾濁暗淡，瘦的看不出人樣。

    夢的最后是一張刺眼的白布，和自己混亂記憶中的某刻一模一樣。譚楓在那樣的噩夢中驚醒過，好在方梔的信息素每晚環(huán)繞在他身側(cè)，舊書的味道讓人舒心安枕，他伸手摁著自己腺體上的標記，震如擂鼓的心跳才慢慢平息。

    于是黑夜忽然變成了需要他提心吊膽的時刻，譚楓很在意方梔在黑夜中的一舉一動，害怕會在不經(jīng)意間勾起那點病因，再把人折磨得睡不著覺。

    “誰說我痛，一點都不痛?！弊T楓嘴硬道，“我想去外灘喝酒，陪我一起去？”

    方梔沒吭聲，摟著他肩臂的手下滑，在他后腰上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

    一股電流沿著后背直達大腦，譚楓輕哼了一聲，下意識往邊上躲開。

    “乖乖坐著，別亂折騰?！狈綏d重新把人摟回來說，“我接受過系統(tǒng)的治療，而且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輕易復發(fā)。”

    譚楓聞言笑了起來：“這么說我是你的救命藥？”

    方梔沒否認：“可以這么理解?！?/br>
    “那你可得把我給看牢了，我現(xiàn)在忙，全公司上下幾千口人都等著我喂食呢?！弊T楓換了個姿勢半躺在方梔肩上，忽然突發(fā)奇想說，“你以后要是白天沒事要不來我辦公室呆著吧，幫我端茶送水什么的…”

    他說到最后開始笑，可能是想到那個畫面覺得有些滑稽。

    方梔抵著肩膀撈了譚楓一把，防止他下滑，一邊說：“你不是有棠文茵么？”

    “其實棠文茵是我的行政秘書，被我差遣的多了才把自己默認成了半個生活秘書，一邊嫌棄我難伺候，一邊還逼著我她漲了20%的工資呢。再說了…”譚楓揚起脖頸和方梔接了個吻，唇邊呼出溫熱的氣，“…誰會比我男朋友更好??？”

    方梔說：“我看你是想省錢。”

    譚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到底來不來，我下周就讓棠文茵去準備皇后娘娘入主后宮的歡迎儀式?！?/br>
    “不是和我說你公司里追星的小孩挺多？我來…你不怕他們被我嚇死？”

    譚楓坐直了身體，搖搖頭說：“這你就不懂社畜了吧，50k的年薪和見鬼比起來他們更愿意選擇前者——走啦，坐著我凍死了，回家去吧?！?/br>
    方梔笑著起身，揣著兜肩膀和譚楓挨著，慢吞吞往公園外挪去。

    漆黑的小道上很寂靜，初冬的夜里也沒有蚊蟲飛蟻，除了冷點沒什么不好。譚楓腳上那雙皮鞋在石子路上踩得吧唧響，他走著走著停了一下，兩腳互相踩著后腳跟把鞋脫了下來。

    低邦的灰色棉襪踩在地上，腳底能明顯感受到石子面上的凹凸不平。

    方梔低頭看了眼問：“脫鞋干嘛？”

    “很舒服啊，你試試看。”譚楓隨意地踢開腳后的皮鞋，繞到方梔身后踩著他的后腳跟說，“來，把腳抬起來?！?/br>
    方梔配合著動了一下，腳后跟挨上他的腳趾，緊接著不動了。

    譚楓低著頭忽然聞到alpha的信息素，愣了一下，然后匆忙抬起頭。

    方梔已經(jīng)勾著小指摘下了眼鏡，垂著眼簾往地上瞧，眉梢眼角噙著點淡淡的笑意。

    “笑什么呢?！弊T楓問。

    方梔沒答，轉(zhuǎn)動腳踝脫下鞋，然后彎腰把自己和譚楓的那雙都拎起來，放在了路邊。

    隨后他牽起譚楓的手繼續(xù)往前走，大有一副“遺棄愛鞋”的準備。

    譚楓大喊：“鞋！你不要啦？”

    方梔淡淡地說：“不要了，拎著走太麻煩?！?/br>
    “那我回去穿上?！弊T楓掙扎了一下，“我那鞋八千多一雙呢我舍不得！”

    方梔悶笑幾聲，撒開手讓譚楓跑回去把鞋撿回來。他轉(zhuǎn)頭望向譚楓小步跑著的背影，掀起的衣擺是那人少年時期從未穿過的黑色長風衣，嚴謹又成熟，但在某一瞬間，方梔仍能從這個背影中瞧出一些他當年的模樣。

    比如溫暖和熙的笑，還有眼底散去但仍有殘留的星光。

    哪怕只有這點細枝末節(jié)…也總是好的。

    方梔張開手把人迎回來，卻突兀地被塞進了一雙皮鞋，而他自己的那雙則被譚楓踩在了腳上。

    他倆各方面尺寸都差不多，就連當年一點微妙的區(qū)別都在這幾年中被找補了回來。所以兩人在家互相亂套對方的衣物也是常有的事，譚楓穿得更加心安理得，甚至踩著鞋在地上跳了兩下。

    “下周開始我要穿運動鞋去上班，”譚楓就此下了定論，嘀咕道，“每天穿皮鞋磨得我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