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96節(jié)
最后,向嬤嬤望向打鐵的,道:“你身體精壯,最適合在此地守樹?!?/br> 打鐵的嘆了口氣,道:“能活到最后一天,也算是福氣。諸位幫我?guī)Ь湓捊o家人,就說我行的堂正,走的安詳,沒丟夜衛(wèi)的臉,也沒丟我們家的臉?!?/br> 打鐵的說完,取下自己的艾草,交給陽光男孩。 “你多保重,活下去。至少比某個人活得久一點!”打鐵的說完,走到樹根坐下,背靠樹干,閉目等死。 “小主人,回房吧?!?/br> 兩人與七個夜衛(wèi)轉(zhuǎn)身離了院子。 銀杏樹下,四條樹根冷不丁從地下鉆出,扎進(jìn)打鐵人的后背,分別鉆進(jìn)他的四肢,汩汩吮吸血液。 陽光男孩等人隱隱聽到后面?zhèn)鱽響K叫,默默地返回西院黑屋。 未進(jìn)門檻,眾人就見屋內(nèi)的地毯上擺滿了長方形的黃褐色木牌子,上面好像刻著字。 聽書的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四個木牌子。 走到近處,看清木牌子上的字,眾人背后發(fā)涼。 放牛的,放水的,登高的,打鐵的…… 十四張木牌子上,刻著十四個人名。 其余人站在門外,向嬤嬤拉著陽光男孩的手,走進(jìn)屋里。 “我兒回來了?讓娘抱抱?!?/br> 兩只大白手從如水黑帷幔中伸出,不由分說,抱住陽光男孩,親昵地?fù)崦樀?、撫摸頭發(fā)。 陽光男孩繃著臉,一言不發(fā)。 過了好一會兒,詭母才道:“種下樹,有了根,就要定名字。娘沒讀過什么書,大字不識幾個,你從下面的牌子中選一個名字,作為你的大名?!?/br> 第124章 陽光男孩終定詭名 陽光男孩點點頭,坐在名字木牌前,望向門檻外的六個夜衛(wèi)。 六個夜衛(wèi)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連聽書的都無奈搖頭。 好運生微微低下頭,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 陽光男孩坐在地毯上,苦思冥想。 眾人不催他,他一動不動。 陽光男孩心里清楚,這個定名和接下來的抓周,必影響自己的未來。 “雖然不清楚定名的作用是什么,但這必然涉及詭的某種力量或規(guī)則,一旦定名,我的詭染必然加深。問題是,怎么破呢?” 陽光男孩一直到中午,也沒有選定。 “我的兒啊,你要是不想選,就睡一覺,待日頭落山,長生娘娘會幫你選一個?!?/br> “我自己選,再想想。” “好?!痹幠傅膬蓷l大白手臂宛如巨蟒緩緩游到陽光男孩身后,大手抬起,輕輕落下,輕柔拍打著陽光男孩的后背。 詭母溫柔的哼唱聲在廳堂里回蕩。 屋外突然刮起一陣風(fēng),雜物噼里啪啦倒在地上。 位于五娘娘大殿外的香案上,煙火劇烈搖晃。 就見第五面“長生娘娘”牌位上的“長”字突然裂開,表面掉漆剝落。 待紅漆掉光,“長”字消失,原處留一個“往”字。 五面神牌分別是: 祈生娘娘。 接生娘娘。 保生娘娘。 慶生娘娘。 往生娘娘。 黑屋中,向嬤嬤與王老實相視一眼,低下頭。 太陽西斜。 陽光男孩突然道:“母上,屋外涼,我看都讓他們進(jìn)門吧。” “哦?”詭母的聲音悠長怪異。 “他們都光著腳,還是踩著地毯舒服?!标柟饽泻⒌馈?/br> 詭母沉默良久,點點頭,道:“你們都進(jìn)來吧。” “謝主母!”王老實咧嘴笑起來。 那六個夜衛(wèi)看了陽光男孩,慢慢邁過門檻,緊貼門檻站著。 六個人又相互看了看,輕輕點頭。 已經(jīng)到最后關(guān)頭。 六個人緩緩放下背著的書箱或包袱,將武器放在能瞬間夠到的地方。 陽光男孩伸手道:“誰給我一把小刀。” “我有?!毙N緬伋鲆话压谂Fば〉?,尺許長短。 陽光男孩抽出一看,寒光奪目,表面花紋仿佛在流淌。 陽光男孩右手持刀,左手拿起寫著“打鐵的”的黃褐色木牌,一點一點削刮“打鐵的”三個字。 六個夜衛(wèi)一臉迷茫,向嬤嬤與王老實也疑惑不解。 “我的兒,你在做什么?”詭母的聲音一如往常,只是詢問,好像就算陽光男孩捅了天大的禍她也不生氣。 陽光男孩一言不發(fā),慢慢削刮,最后將木牌上“打鐵的”三個字,全部削去。 木牌黃底褐紋,空無一字。 陽光男起身,走到桌子邊,后背擋著眾人,拿刀在木牌上一筆一劃刻字。 好運生突然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陽光男孩的背影,內(nèi)心升起不舒服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陽光男孩刻完字,將滴著連命液的啟靈符拍在木牌上。 啟靈符化作白水在刻好的文字上流淌,滲入,消失。 陽光男孩緩緩舉起牌子,朝向黑色帷幕。 “哦?你確定要選這個名字?” 詭母柔聲道道:“好!好!好!從此以后,我的兒便叫葉寒?!?/br> 陽光男孩轉(zhuǎn)身,嘴角微翹,眸子璀璨,向六個夜衛(wèi)舉起名字木牌。 夜衛(wèi)們一臉迷糊,葉寒是誰? 好運生只覺前方虛空生電,明光閃爍,腦海轟鳴。 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緒翻騰,對眼前的陽光男孩升起濃烈的敵意。 好運生心道:怪了,我為什么這么恨他?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見過,很熟悉。 與此同時,好運生隱隱覺得自己魂魄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裂開,飄離,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什么,卻又模糊不清。 好運生右邊部分鬢角變白,腦后些許發(fā)絲無聲無息掉落,隨風(fēng)飄散。 好運生雙目渾濁,眼前朦朧只覺陽光男孩好像變了樣子,與自己有五分相似,似是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憎惡與親切雙重感受在好運生心中交織糾纏。 “祝賀小主人定名!” 向嬤嬤與王老實齊聲道。 黑帷幔后傳來詭母更加疲憊的聲音。 “向嬤嬤,去把名牌掛在樹上。” “是?!?/br> 向嬤嬤捧著刻有“葉寒”名字的木牌離開,回來后,道:“葉主請坐好,接下來,我們開始擺抓寶?!?/br> 兩人抬著一個紫檀木的矮腿大桌案放到地毯中間,而后不斷擺放各種東西。 印章、書籍、筆、墨、紙、硯、木劍,木弓、木刀、胭脂、玉釵、耳環(huán)…… 林林總總,擺了滿滿一桌子各種各樣的物件。 眾人望著紫檀木桌上的抓寶,沉默不語。 陽光男孩掃視眾人,所有人都輕輕搖頭。 連好運生的目光都充滿真誠,這次真不知道。 眾人靜靜等待,陽光男孩不斷思考,偶爾意守命府,不知做些什么。 半個時辰一過,外面響起尖銳高亢的嗩吶聲,聲音直裂天云,是著名的嗩吶喪曲《送西行》。 眾人相互看了看,一言不發(fā)。 又過了半個時辰,琴聲響起,悠揚厚重,哀思重重,竟是喪曲《垂老別》。 再過了半個時辰,笛聲響起,音調(diào)錯亂,割得人耳朵難受,喪曲《送白衣》。 不一會兒,陽光男孩驚訝地向門外望去。 其余夜衛(wèi)也跟著回頭,個個面色微變。 就見西院門口外,一個個村民披頭散發(fā),雙臂垂下,耷拉著肩頸,瞪著黑油漩渦雙眼,留著殷紅血淚,嘴角垂下渾濁的涎水,望著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