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35節(jié)
過了許久,李清閑感到有些累了,停下修煉“遮望眼”。 抬頭一看,司正會堂已經開始。 幾位緋衣司正在討論人員任命。 黑石平臺上還是空的,四把紫檀木太師椅上,只坐了一人。 那四個位置,屬于掌衛(wèi)使之下四人,官職從高到低分別是左指揮使、右指揮使、左指揮同知、右指揮同知。 昨天韓安博說過,同知就是副職的意思。 那人坐在排名第四的椅子上,應當是右指揮同知余先河余大人,正四品的文修,主持夜衛(wèi)日常事務。 余先河身體微胖,瞇著眼喝著茶,似乎沒有加入討論。 李清閑聽了一陣,中三品們討論的都是夜衛(wèi)中高層事務,自己一個十品聽了也沒用,于是開始練命術,在靈臺中默背觀命術。 觀命主要包括排命柱、定命地、推命星、算命神和察藏隱。 背完觀命術,又背誦推演術。 觀命術是確定對方的命府里“有什么”,推演術則是推演一切的“關系”。 主要包括命地與四柱關系,命柱與命星關系、命星之間的關系,命局命神的關系,以及不同人之間的命格關系等等等等。 過了一陣,李清閑停下修煉,閉目養(yǎng)神,恢復精力。 不一會兒,熟悉的聲音響起:“陶大人,巡街房本就人手吃力,不可外派。” 李清閑立刻睜眼望去,正是神都司巡街房的房首何磊。 另一人道:“每年夏季,妖族都會派出小股隊伍,或偷渡大河,或越過西漠,襲擾各處。為了朝廷和百姓,我們夜衛(wèi)理當多出一份力。巡視神都的事,五城兵馬司也能辦到,但外出滅妖,兵馬司做不到?!?/br> 李清閑望著那人,身著七品的彪補子,周圍未加金線,白面朱唇,眉清目秀,在一干皮膚黝黑的武夫中異常顯眼,若是跟周春風比,不過泥塵而已。 “那你們財司的人加派人手吧,我們巡街房的新晉十品,絕不出戰(zhàn)。倒是陶直陶大人剛剛晉升財司賬房房首,可以出戰(zhàn),為國家效力。”何磊懶洋洋說完,扭頭看了李清閑一眼,輕輕點一下頭。 財司,財司新賬房房首,巡街房,出城滅妖,新晉十品……李清閑眼睛微微睜大,難道是沖自己來的? 李清閑認真看了陶直一眼,這人,代替了龐明鏡的位子。 隨后,李清閑瞇著眼,尋找財司司正韋庸。 當日,便是他派龐明鏡害自己。 很快,李清閑望向一人,身著五品緋衣,相貌平平,雙眸極亮,中等身材,左耳點一顆黑痣,兩手因練過鐵砂掌而烏黑。 與韓安博描述的韋庸一模一樣。 韋庸竟也望了過來,微微一笑,然后望向別處。 這人目光溫和,看似只是隨意一望隨意一笑,沒有一絲異樣,好像看陌生人,但李清閑知道,對方認出自己。 自己這么年輕,在眾多十品中太扎眼。 仇人相見,風輕云淡。 財司和神都司的下三品官員,爭辯起來。 中三品的官員要么不說話,要么一團和氣。 不一會兒,那白面書生模樣的陶直望向李清閑,道:“我看,不如讓你們神都司的新晉十品自己說說,國家有難,需不需要上陣殺敵?!?/br> 李清閑正要說話,但看到何磊連連使眼色,又想起韓安博的話,心中一凜,望向坐于最前方的右指揮同知余先河,拱手道:“啟稟余大人,陶大人有話要問,但卑職年紀小,說話直,不知能不能當眾回答?!?/br> 余先河笑呵呵道:“你既是神都司的人,但說無妨?!?/br> “謝余大人,”李清閑望向那財司新賬房房首陶直,道:“夜衛(wèi)的當務之急,是先揪出殘害同僚的內鬼,再出京滅妖。” 一些官員目瞪口呆,這話是能在司正會堂說的? 一些武官卻開心笑起來,看這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越發(fā)順眼。 陶直竟愣住,本以為是讓李清閑做兩難選擇,完全沒想到李清閑根本不接話題,直直懟了過來。 陶直看了一眼頂頭上司韋庸,輕咳一聲,道:“你叫李清閑吧?” 李清閑恭恭敬敬拱手,學著中三品官員四平八穩(wěn)的語氣,緩緩道:“回稟陶大人,我就是那個在戶部街差點被財司龐明鏡害死的李清閑?!?/br> 陶直臉黑了。 第44章 沙子 眾人又是一愣,幾個武官大笑起來。 “不愧是岡鋒先生之子,有乃父之風。”余先河哭笑不得。 周春風笑瞇瞇地望著李清閑。 神都司大多數(shù)官員露出贊賞之色。 一個胸前繡金線大象補子的正五品武官笑道:“我喜歡這個性子,年輕人就應該有沖勁?!?/br> 李清閑望了一眼那人,輕輕點頭致謝。 陶直嘆氣道:“看來你還為他一人記恨整個財司。” 話里藏刀。 何磊果斷接話道:“放屁,今天是誰先折騰我們整個神都司的?” 周春風故作不悅道:“老何。” 何磊笑呵呵一笑,道:“咱們武修就是這么粗,各位同僚別見怪啊。這種事吧,應該由諸位司正決定,他一個管賬的瞎摻和什么。韋庸韋大人,陶大人的意思,就是您的意思嗎?” 韋庸好像沒聽到“管賬的”三個字,笑了笑,向太寧帝畫像斜斜一拱手,和和氣氣道:“陶直憂國憂民,想為皇上分憂,多說了兩句,無傷大雅。咱們討論別的?!?/br> 神都司眾人沒乘勝追擊,不多時,今日的司正會堂結束。 右指揮同知余先河先行離開,其余官員就如同排練好一樣,嚴格根據(jù)品級依次走出司正殿。 沒有任何人指揮,卻比行軍更加整齊有序。 李清閑站在司正殿角落,望著韋庸與陶直的背影。 一個正五品,一個從七品。 高品強命,朝廷氣運加護。 若不知他們四柱八字、命格命局,對他們使用望氣術,連十二長生都看不到,更別說命運圖影,甚至面臨反噬。 先觀命,次推演,再望氣,最后斷事,這是命術師觀命望氣的正確順序。 “這些天繼續(xù)修煉,等掌握命術,配合見龍與氣運,解決隱患!” 李清閑做出決定,走出司正殿。 上午的陽光照下,夏日的風卷起絲絲熱浪拂過面龐。 剛邁出兩步,一人恰巧從面前經過,看向自己。 新任財司賬房房首陶直,面色白凈,身材健壯。 陶直笑了笑,露出一個自以為得體的笑容,輕聲道:“李隊正,神都最近風沙大,小心迷了眼?!?/br> 說完也不聽李清閑說什么,直接離開。 李清閑看了陶直一眼,走下臺階,向巡街房走去。 錦林園邊,神都司的官吏們圍著周春風,見到李清閑靠近紛紛招手。 “小李先生,來這里。”眾人皆不以官職品級稱呼。 李清閑走過去,經何磊介紹,一一與神都司的官吏打招呼。 除了個別人平平淡淡,大多數(shù)都笑容滿面,有的甚至直接夸贊。 尤其是那些豪氣的武修,眉開眼笑。 “財司那幫人太陰毒,仗著財權,耀武揚威的,誰曾想,今日被一個孩子噎住?!?/br> “不愧是岡鋒先生之子,對脾氣!” “以后別的事我管不著,但要是財司的人招惹你,我一定助拳!” 何磊笑道:“你們少放屁,他在我巡街房,我還能虧待他不成?再說了,財司抓著整個夜衛(wèi)的錢袋子,過火也不好。清閑年紀小,品級低,對付他們卻是最好不過。” 李清閑笑道:“敢情何大人這是把我當搶使,專捅財司?!崩钋彘e搓手為劍,斜上一捅。 眾人哈哈大笑。 眾人聊了幾句,陸續(xù)散去。 李清閑辭別周春風,跟著何磊往巡街房走。 何磊先是稱贊李清閑,然后一一點明李清閑這個隊正應該做什么,條理分明,毫不藏私,一些地方說的比韓安博都透徹,讓李清閑收獲頗多。 等李清閑說要找日子正式拜訪,何磊隨手一擺,說都是周大人手下的兵,自己人不用這么客氣,過幾日醉鄉(xiāng)居小聚就行。 到了巡街房,兩人分開,李清閑一邊思索何磊的話,一邊向甲九房走去。 進了甲科房的院子,甲六隊一個面熟的青年夜衛(wèi)靠近,壓低聲道:“李隊,您隊里新來的副隊跟韓哥比了一場,韓哥吃了點小虧。” 這人雙眼閃動,似是不安又似是憤怒。 李清閑眉頭一皺,馬上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 “謝謝兄弟?!崩钋彘e沉著臉道。 “您小心點?!蹦且剐l(wèi)轉身離開。 李清閑放慢腳步,穩(wěn)住呼吸,走向甲九房。 其他屋子里的目光掃來掃去。 李清閑走進半掩著的房門,就見一個身形健壯的陌生人背著門,起碼比自己高一尺,后背的補子同樣繡著白馬踏河圖。 不同的是,他的補子周圍多了一圈金線。 正十品。 李清閑目光一凝,之前說是從十品,今日竟晉升正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