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53節(jié)
春生就勢從珍娘懷里鉆出來,端端正正跑去樂嫣腿邊,貼著她站著。 他沒一會兒又好奇四下打量,瞧見桌子上擺著的糕點,便要伸手去拿。 樂嫣一見,連忙喚他洗手。 “你是不是又忘了么?洗干凈才能吃的?!?/br> 春生見狀只能在婢女的服侍下將手洗了三遍,從口袋里掏出錦帕將手擦干,這才端著糕點盤子吃起來。 叫珍娘在一旁瞧著,眉梢都是笑意。 她瞧瞧春生,又瞧瞧樂嫣,“別說,娘子如今認了弟弟,還真有些當jiejie的模樣了,知曉管事兒了?!?/br> 語罷,又是一笑:“您要是要孩子要的早,只怕也早能走能跑,能管您叫娘了。” 樂嫣聽了這話,如何都笑得不深,眉頭緊鎖。 如今她這般的處境,怎么可能還會有孩子? 珍娘又不是瞎子,早就將她一舉一動瞧著眼里,趁著附近沒丫鬟,只一個孩子在桌角吃糕,便招呼春生去門外吃糕點,順便替二人望望風。 “娘子,您還打算瞞著我到什么時候?那日您是不是與一個男人在說話……”珍娘面色鮮少這般嚴肅,只以為是樂嫣糊涂了去,做了什么丑事。 一聽這話,樂嫣渾身都軟了下來,腦中茫然一切不知從何處與珍娘解釋。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您……您不該問的,您問了,叫我如何自處?” 樂嫣蒼白著臉,以手掩面,“我本是決心要與盧恒和離的,可后來……后來又遇見了圣上——他……” 他不要臉。 說到此處,樂嫣嗡囔幾聲,簡直羞不成聲。 “我如今不敢了,還能怎么敢?我也不知該怎么辦……該何去何從……” “圣上?!他是糊涂嗎?”珍娘聽這話,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是被驚駭?shù)拿嫔蠎K白,她幾乎是一屁股跌坐回了榻上,渾身上下,沒有哪根骨頭不軟。 “那日,那野男人是他?” 樂嫣含淚點頭。 “這怎么能?這如何能?圣上當年我在興州時亦是見過的……當年圣上可是個好男兒,保家護國,身邊連女婢都沒有,如今怎么這般……” 她囁嚅許久,眼中一酸。 這般昏庸了去? 不明白為何這等事兒都叫樂嫣遇上了。 果真是流年不利么…… “珍娘,你身子好轉(zhuǎn)了就搬回王府去好好教養(yǎng)著他,我怕是不能再留在京城了,他只怕不會放我走,我便自己想法子走?!?/br> 珍娘很是驚駭:“你要往哪兒去?你自己一個人什么事兒都沒經(jīng)歷過,如何才能叫我放心?自然要我跟著你,他……那人能放過你么……” 樂嫣說:“您放心,我旁處有莊子,有忠奴,會帶上金銀細軟。只是守意春瀾兩個我是一個都不敢?guī)Я?,公主府全是他的人,我只有來到這處,陪著您才敢說幾句實話……” 那個夢雖半道叫春生喚醒了,可樂嫣每每想起,仍是渾身發(fā)寒。 珍娘抓住樂嫣的手,尤是不死心,她許是并不能從只言片語知曉樂嫣如今的處境,“那侯爺呢,您不如叫侯爺給您想個法子,侯爺心思深,定是比你法子多,您一個娘子,外邊該有多少風險……” 樂嫣聽了不由得抿唇一笑,只是這笑里多是蒼涼。 “他原先也勸過我的,可他那人我如今早就看透了。一門心思只有自己的官位,他有時候總做出些叫我感動的事來,可我深知大事上他不會為了我如何,您信不信,便是圣上真與我廝混,他只怕仍是裝作什么都不知,他只會擔憂他頭上的烏紗帽,想著用最輕巧的法子解決事情。既如此我再不想跟他扯上關系——我承認是自己當初瞎了眼,如今不想一錯再錯,如今我總要給自己留條生路……” 珍娘將她抱在懷里,心疼的直流淚。 若是旁人,只怕是早被珍娘媽的狗血淋頭,可偏偏那人是圣上,誰也不敢罵的。 她只能哭的傷懷,“我的娘子,為何這般命苦?想來都是這幅相貌惹的禍……也怪我,怪我沒看顧好你。早知那時候就不該竄掇著你入京,咱們要是能遠遠的離著京城生活便好了……” 珍娘撫摸著樂嫣的臉蛋,忍不住問她:“娘子,圣上可有…可有……” 樂嫣聽了這話,羞愧欲死,她連連搖頭。 她雙頰撲在珍娘膝頭,壓著眼底的淚水:“沒有,沒有。他許是想的,你不知他的勁兒有多大……只是他若是做的過分,我就哭,我就要尋死,他總是還有些顧忌面子的……” 他除了沒玷污自己,旁的事只怕也沒少做了。 樂嫣時常在想,他會對沈婕妤這般羞辱嗎? 他會對旁的宮妃這般羞辱? 只怕都不會吧,他只會對著自己——自己如今像是什么呢? 像是皇帝的一個玩物。 珍娘一聽這才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她自從從樂嫣的話中隱約猜測出來,這幾日時常夢里都夢到那些不好的。 好在……好在。 沒有便好,不然若是真有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可轉(zhuǎn)念一想,更是叫她揪心。 看得見沾不著,只怕皇帝不會那般容易放過的…… 二人滿腹愁思,忽地聽門外傳來腳步—— “是不是快到吃中飯的時候了?”春生從屋外抱著吃干凈的糕點碟子走進來。 樂嫣連忙側過身子,偷偷抹了抹梨花帶雨的凄艷眉眼,轉(zhuǎn)身含笑問他:“春生想吃什么?” 春生眼中亮了起來:“我后娘以前常說,天氣冷起來就要吃燉羊rou。” 珍娘聽了便說:“這個容易,等會兒叫嬤嬤去廚房拿兩斤羊rou來,要貼著肋骨帶著皮兒的那塊rou,半肥半瘦的,這般先拿著油煎,再燉煮悶一個時辰嗎,燉的rou軟爛,皮又有嚼勁兒,這般才好吃?!?/br> 春生以往家中環(huán)境倒是不差,至少也是能讀的起書認的了字的富戶人家,只可惜母親死得早,后娘生的小弟滿打滿算,只小了他不過兩歲。 真有什么好吃的,也輪不到他。 正是長身體的孩子,最是饞rou,聽珍娘說起要往銅爐鍋里燙rou,面色還算的上鎮(zhèn)定,可眼睛都瞪大了幾分,可騙不了人。 樂嫣卻說要涮鮮筍與菘菜。 “羊rou可算不得好吃,只煮了入個底味兒,往鍋子里燙玉筍才是最好吃,你吃了燙玉筍,定然是不想吃羊rou了?!睒锋痰脑捀挼搅怂?。 秋風蕭瑟,寒意將至,滿地枯葉堆積。 外間天氣已經(jīng)漸漸冷冽,寒風呼嘯,三人躲在后屋抱廈間里,圍著熱乎乎的銅爐鍋,眼巴巴的等著吃涮菜。 珍娘將燙好的羊rou夾去樂嫣碗里,頗為傷懷。 “早曉得有如今,當年如何也不該勸公主同意了這樁婚事,將你嫁在汝南,就什么事兒都沒了……” “你娘當年也是擔憂你這幅相貌,如今想來,終究是禍事?!?/br> …… 龍朔五年,十月。 天氣漸寒,銀杏蕭蕭。 大相國寺地勢高聳,佇立在群山圍繞之中。 白霜蒙地之際,樂嫣帶著春生一路顛簸來到大相國寺山下,而后改換軟轎一路上山。 多數(shù)人都是選擇如樂嫣這般上山的,自然也有虔誠香客徒步上山。 她帶著春生到時,見寶殿中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一聲聲鐘聲幽遠,誦經(jīng)聲不覺于耳。 樂嫣瞧著這摩肩接踵的人群,忽地思忖而起。 不如,就趁著這日一走了之。 日后這里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第42章 這幾日大相國寺的香客格外多。 “說是住持云游回來, 上一遭還是三年前,如今住持這幾日開壇,附近信佛之人都早早趕來了。娘子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我們可要聽上一聽?” 春瀾出去一圈, 打聽消息回來, 告訴樂嫣。 隨著鐘鼓聲, 周圍喧囂而肅穆, 香火氤氳經(jīng)幡拂動間,樂嫣抬頭瞧著大雄寶殿殿頂, 只見屋梁之上, 藻井蒙塵處處雕滿了仙人。 佛殿正中, 一尊高約八丈的巨大金佛巍峨孤拔,慈眉善目俯視眾生信徒。 樂嫣在這亂哄哄的人流中被裹挾著擁入, 直到見到佛像, 竟生出些身不由己之感。 人生亦如此。 總有身不由己之時。 樂嫣瞧著神佛發(fā)怔間, 忽聽前邊有人喚她。 “嫂子?” 一聲驚呼,將她從思緒中牽扯回來。 人群中樂嫣攥著春生的手, 朝著那道聲音看去。 一身素衣的鄭玉珠跟在一眾貴女身后, 語笑嫣然, 瞧見樂嫣, 倒是心無芥蒂的喚她一聲。 而她身前正在點香敬神的那群女子亦是聽見了鄭玉珠的話,皆是微微回眸。 “侯夫人也在?” 棲霞公主嬌艷的臉蛋, 面靨繪著素雅的花朵,笑容嬌媚, 今日許是上香的緣故打扮的并不如往日那般張揚。 奈何周邊侍女護衛(wèi)十幾人, 更是有許多貴女前呼后擁,如此陣仗引得許多人投來眸光。 樂嫣蓮步輕輕上前, 領著春生一同給棲霞公主行禮問安。 饒是她如何也想不到,鄭玉珠與棲霞公主一行人倒是攀扯上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