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36節(jié)
若說旁的人對自己都是虛情假意,都是因?yàn)槟赣H的薄面,至少還有一人不是…… 陛下他不是。 一次兩次,陛下屢屢相幫,樂嫣都是知曉的。 她并非是沒有感情的死物,相反的她比誰都重感情。她對著皇帝的孺慕之情,皇帝對她的關(guān)愛之情,叫她很難拒絕。 “是朕不好,朕沒有想過這一遭,這處宅院,朕本來也是想留給你的。等長公主府重新修繕好了,你到時候便住進(jìn)來。”皇帝說到此處,眼中竟然帶上了虧欠。 這般更是叫樂嫣感動不已。 皇帝非常精明,方才聽了那么一番懷疑他的話,如今他必不會再說出任何逾越身份的話。 他才不會像一個市井潑婦一般,跳起來嘶吼著,吵鬧著要樂嫣與淮陽侯一刀兩斷,馬上和離。 那般太不正常。 她只怕會懷疑的。 “不,陛下,這宅院公主府規(guī)制,如何也不該賞賜給我……” 樂嫣自然是想也不想便拒絕,縱使她也舍不得這間宅院,可她也知,于情于理她都不該要。 皇帝卻堅持道:“朕早有想過,將其改建成康獻(xiàn)王府,日后你住進(jìn)來?!?/br> 原本,皇帝最初的打算,是將樂嫣日后的第一個兒子姓了符姓,承襲王爵。 不過,這事兒在看到樂嫣后,皇帝就此作罷。 樂嫣聽到此處,徹底禁了聲兒。 饒是她,也拒絕不來這份重禮。 見她在自己的安撫下刺一根根放了下去,皇帝這才得以執(zhí)起她那只傷手,檢查起來。 原本素□□嫩的手指,如今被縱橫纏了好幾圈繃帶,裹得不得當(dāng),又是一路掙扎,如今只瞧見紅粉的血漬滲透出來,染濕了手袖。 那一瞬間,皇帝目光變得陰冷至極,可又想起才答應(yīng)過樂嫣——不問,不談傷口。 他只能略凝望那傷幾眼:“朕不過問你,可你這傷裂開了,如今要重新處理?!?/br> 語罷,他托著她后腰,就將人像抱著一個娃娃一般抱了起來,抱起來就要朝門外走。 越是遮遮掩掩,越不光明,越叫人有所懷疑。 越是像皇帝這般莽撞的光明正大,反倒叫人覺得這才是舅甥情。 樂嫣面上頓時赤紅成了一片,一雙眼睛都瞪的圓溜溜,氣急敗壞的哼哼唧唧。 “你快放我下來!不要這樣抱著我!” 她都已經(jīng)長大嫁人了,還以為她像是小時候?這樣抱她,叫旁人看到會怎么想? 皇帝這回再沒理會她的掙扎,幾步間便抱著她朝著屋外走去。 “倒是膽大,這處荒落雜草里藏了多少蛇?跑到這兒來,要是被咬了一口……” 皇帝還沒說完,樂嫣就嚇得緊緊咬住了唇,雙排睫毛顫抖,可憐可愛至極。 她尤是不信,在他懷里探頭探腦:“哪里會有蛇?我來時明明仔細(xì)瞧了,一條都沒見著……” 皇帝單臂抱起她,另一只手朝身旁草叢里撥開一條縫隙:“那么大一條,碧色的,盤在草堆里仰長脖子盯著你,你都看不見?” 樂嫣一聽,嚇得渾身發(fā)抖,哪里還敢看? 登時緊閉眼睛,玉臂環(huán)緊他硬挺的肩頭。 “……快走!快走!” 第30章 蒼穹無垠, 紅日將出。 曙光透過窗格,落下淡淡光輝。 春熙宮自高太后走后早已沉寂多年,可皇宮內(nèi)外有上萬宮人打掃, 并不顯出破敗痕跡。 殿頂?shù)脑寰r艷依舊, 滿鋪黃琉璃瓦, 嵌綠邊, 外檐繪金龍彩畫, 覆海為瀝粉貼金圖案。 四處都通鋪上干凈整齊的幔布,地錦。 一鼎錯金博山爐吞云吐霧。 風(fēng)起幔帳輕拂, 如墜云山幻海。 宮中太醫(yī)一大早來為樂嫣重新處理傷口, 折騰一夜并一個早晨, 素來愛干凈的娘子連沐浴都提不起勁兒,索性合衣往床榻邊靠著睡了一覺。 原想著睡一會兒便醒來, 怎料這一睡, 樂嫣便足足睡到了隔日早晨。 樂嫣是被窗外鳥叫聲喚醒的, 嘰嘰喳喳的,她勉力睜開眼, 卻映入眼簾的碧玉寶石幔帳, 連香都不是熟悉的味道。 她這才后知后覺想起, 如今自己是在宮中。 樂嫣見自己的衣裳竟然已經(jīng)被換過了, 一身寢衣,連一頭青絲都散下, 衣袖中淡淡梨香。 宮娥們見她起床,連忙迎上來, 層層鑲嵌著珍珠瑪瑙的寶石幔帳掀起。 “娘子可是醒了?是否需要盥洗?” 樂嫣嗅了嗅衣襟見的氣味:“我這衣裳, 怎么換了?” “您昨日睡得深沉,喚您還在夢囈呢, 衣裳都是由奴婢幾個換的,給您洗干凈了放外邊兒日頭底下晾著?!?/br> 語罷,身后的宮娥便手捧鎏金銅盆,魚貫而入。 將各式衣裙擺在樂嫣面前。 月牙鳳尾羅裙,霞影千色梅花嬌紗裙,流彩飛花蹙金細(xì)錦衣,金銀絲鸞鳥花紋服。 樂嫣瞧了半晌,只得從其中選了一條最素的紫綾素紋衫,搭著一條雪絹裙,慢慢穿上。 她清醒下來,只覺得自己昨日里哭的昏了頭,竟然真跟著皇帝跑來宮里住了。 這般…宮里有太后,還有婕妤,還時常有命婦出入,只怕還不如在侯府同盧恒鄭玉珠大眼瞪小眼呢。 “娘子,太醫(yī)吩咐過,您的傷口有些深,容奴婢先給您換過藥?” 樂嫣悵惘看著包著層層紗布的傷口,如今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什么疼痛了,可見宮中的太醫(yī)還是有些法子的。 宮娥取出藥箱,替樂嫣細(xì)細(xì)換過藥膏,樂嫣終于忍不住問起:“陛下如今在何處?” 宮娥道:“這段時日前朝中朝,陛下都在宣政殿處理政務(wù)。娘子可是有急事?尚總管吩咐過奴婢,若是娘子有急事,直接吩咐給他便是。” 樂嫣聽了,坐在床頭連連搖頭,“不,沒什么急事兒,別打攪了陛下?!?/br> 她要出宮的話到了嘴邊,又都說不出來了。陛下在前朝忙著政務(wù),自己怎好麻煩他? 春熙宮都是一群女婢伺候,甚至還有兩三個頭發(fā)泛白的老嬤嬤,樂嫣認(rèn)出這二人都是原本春熙宮中的老人。 這兩人都是高祖母身邊的宮嬤嬤,原來樂嫣還想朝宮里打探她們的消息,不過以為她的年歲早就放出宮去了。 不曾想,竟還是在宮里。 樂嫣一時歡喜,道:“我早知您二位嬤嬤一直留在春熙宮里,定然早就入宮看你了?!?/br> 二位嬤嬤亦是感慨,“自高太后走后,當(dāng)今想要放奴婢歸興州,不過奴婢卻是拒絕了,一把老骨頭跑東跑西,只怕是要交代了。再說這處宮殿,總還需要一個老人看著……若是我當(dāng)年回了興州,只怕如今也伺候不到娘子您了?!?/br> 幾人一見面,忍不住說了許多話。甚至樂嫣心中哪點(diǎn)兒不自在都一下子消散的干凈。 只因這處宮殿她實(shí)在太熟悉,熟悉的連哪個臺階上石板缺了一個口子她都知曉。 樂嫣用過早膳,便跑去朱紅格窗便站著,瞧著屋外璀璨日光。 蒼穹萬里無云,澄碧如洗。 望眼望去,是一望無垠的碧藍(lán)蒼穹,日光底下是瑤花碧草,風(fēng)和日麗。 緩緩嘆息一口氣,竟察覺出少有的心安來。 她便這般在窗邊瞧了半晌,問起宮人:“太后如今可在長春宮?” 宮人道:“太后自太液池避暑歸來,一直都在長春宮?!?/br> 樂嫣一聽,當(dāng)即整理妝容,淡掃峨眉,薄施脂粉,往長春宮去拜見太后。 珠簾半垂,四周掛滿錦繡山水壁障,寶塌之上的女子依舊是老樣子。 光芒透過窗格映在她如云鬢角上。髻云高擁,鳳簪低垂。 今日樂嫣趕巧起的早,竟正巧撞見恭王妃與義寧縣主都在陪著太后說話。 太后左手邊,端坐著一位宮裝麗人,卻是樂嫣從未見過的。 她生的十分漂亮,渾身上下珠玉錦繡,頭梳巍峨高髻,神色并無宮妃的高傲神態(tài),反倒透著些年輕的清瑩秀澈。樂嫣瞧她時,正巧這位娘子也正斂著眸子打量起自己。 樂嫣聽身邊引她入內(nèi)的宮娥道:“那是興慶宮的婕妤娘娘?!?/br> 樂嫣回京幾日亦是有所耳聞,天子后宮里頭一份,那位從掖庭出去的婕妤娘娘,據(jù)說這兩年十分得圣寵。人生遭遇街頭巷尾不知多少話本子編排過。 早有盛名的沈婕妤穿著一身宮緞珠絡(luò)縫的錦衣,縷金挑線煙羅綺云裙,腰間佩戴象征身份的珍珠玉石禁步。 樂嫣朝她行禮晚了,她并不怪罪,只是沖樂嫣拂了拂云袖。 “都是一家人,侯夫人不必多禮?!币蛔忠痪?,聲若春鶯,若珠玉落盤。 宮人們沏茶擺桌,引著樂嫣落塌。 太后也是才聽說了樂嫣的事兒,一大早正同幾人說到呢,正巧樂嫣便來了。 見她手上纏著繃帶,便趕來給她請安,縱使是一副早就磨礪平了的鐵石心腸,也止不住寬慰她:“你這孩子無須如此多禮,聽說是昨兒才見了太醫(yī)?你的事兒哀家都聽說了,這些時日先安心留宮中靜養(yǎng),旁的無須掛念?!?/br> 一旁的恭王妃亦是道:“該叫淮陽侯瞧瞧,你娘家可不是沒人的。” 樂嫣唇角含笑,在幾人的注視下緩緩點(diǎn)頭。 太后想來是個暈血的,一瞧見樂嫣手心點(diǎn)點(diǎn)粉紅,便一連長嘆,臉都不敢湊近,只擺手道:“哀家倒是聽尚寶德說了一些,究竟是什么事兒?你這傷可是淮陽侯弄的不成?” 樂嫣不會為了這等事撒謊,說到此事還有些慚愧,卻如實(shí)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月黑風(fēng)高的爭執(zhí)間一時不慎按倒碎碗碟上去了?!?/br> 太后身邊的義寧嘴最快,見樂嫣這幅模樣,便凝眉道:“果真如此?” 樂嫣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