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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32節(jié)

    如今,學永川菜,只怕也是為了自己。

    他滿心無力,甚至是愧疚又起,接過鄭玉珠端來的那道四豆湯水,淺飲一口。

    登時眉頭蹙起。

    鄭玉珠不疑有他,只是笑著:“怎么?可是咸了不成?”

    盧恒搖了搖頭,并未多言,將一碗四豆湯一口口咽下,其實他一口就品嘗出來,這四豆湯并不正宗。

    甚至豆子都用錯了一種。

    不過,在京城能尋到永川的廚娘,已經(jīng)是難得了,菜肴原料未必能尋到,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做法又不同,還能如何挑剔?

    在鄭玉珠著急的眼神中,盧恒不忍心她傷心,便笑道:“倒是出師了。”

    鄭玉珠登時歡喜不已,“我就說,還有我學不會的道理?!?/br>
    她臉上漾著淺笑:“等姑母和錦薇入了京,我也學會做永川菜了,到時候她們也能更快適應上京的日子……”

    盧恒自小孝順,他入京后時常惦記著遠在永川的母親,meimei。

    “我這些時日忙的厲害,好幾日忘了與母親寫書信?!?/br>
    鄭玉珠便笑說:“說起書信,我才想起來,上回姑母給我的信中還催促你與阿嫂,說什么哪有你這般年歲一個兒子都沒有的?姑母給我寄來一貼藥方,說是叫阿嫂一日早晚各一碗喝了,保準很快就有好消息。我想著先給阿兄說一說……”

    鄭玉珠的話沒說完,身后跟著的素琴像是忍不住倒苦水一般:“娘子您還是別沾手此事了,免得夫人院里的又……”

    盧恒執(zhí)著的手一頓,“夫人,夫人又如何了?夫人院里的人欺辱你們了?”

    素琴撇撇嘴:“何止是欺辱?那個叫守意的,恨不得十二時辰盯著我們院子里的。這哪里像是過日子?簡直如同坐牢一般……”

    鄭玉珠連忙止住素琴,她笑著沖盧恒搖頭:“別聽素琴亂說?!?/br>
    素琴卻像是聽不懂鄭玉珠說話,一股腦不吐不快:“娘子自從知曉夫人傷寒斷斷續(xù)續(xù),便時常想著法子給夫人院子里送去湯藥。那些滋補的湯,拿著人參,血鴿熬煮的。我可是親眼瞧見,娘子前頭送湯,后頭主院的婢女就出來倒了,竟直接倒去澆花了!”

    鄭玉珠見盧恒面色愈發(fā)難看,連忙道:“這些湯水實在值不得什么東西,我時常熬煮的,我知曉她不喝,也沒再送去了。”

    語罷,她像是說起好笑的事兒來,“所以姑母給我這藥方子,我才是連拿都不敢拿出來。如今趁著嫂子不在,我才敢來你面前跟你說說話,將這方子給了你,免得……免得嫂子又……”

    盧恒靜靜聽著,心中已經(jīng)漸漸明白過來。

    若是旁的,他只怕還不確信,可這事兒一聽便知是樂嫣能做出來的事兒。

    他如何不知,樂嫣是什么脾性?

    盧恒看著鄭玉珠纖細單薄的身子,語氣內(nèi)疚,“你亦是府上的娘子,同錦薇地位一般無二,朝著她無須伏低做小,可知?”

    鄭玉珠聽到此話,忍不住眸中含著淚意,緩緩點頭。

    二人正說著,忽地聽到門房步伐慌張的跑來。

    “侯爺,夫人回來了?!?/br>
    “夫人回來便回來,你那般慌張做什么?”

    ……

    西邊遼闊的蒼穹最后一絲晚霞,往那片花裙香影,翻飛的裙裾投上一片蜿蜒的光。

    少女身姿幾乎要融入沉沉暮色里去。

    她只一句輕飄飄的,“陛下,我到家了?!?/br>
    皇帝忍不住惆悵起來。

    他這個皇帝當?shù)膲蚋C囊。

    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自己,走去別的男人懷里。

    甚至,還是自己親自送的。

    某一瞬,他只覺得等不及了——

    他一刻也不想繼續(xù)等下去。

    比起那個男人帶著她的喜歡消失了,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日日看著她…聽著她,在旁人懷里。

    誰還沒有一兩個年少無知時候喜歡的男人。

    年紀小時候的喜愛是喜愛么?

    并不見得。

    那時候心性未定,見到?jīng)]見過的都覺得好奇罷了。

    第28章

    樂嫣才踏入府中, 竟察覺一人立在影壁前,不是盧恒還能是誰?

    盧恒未曾出聲,眸光從樂嫣身上落去樂嫣身后的春瀾守意身上。

    春瀾守意二人此刻仍是不覺, 一個兩個紅光滿面, 手上拿滿了圣上賞賜下來的大紅袍, 一年整個大徵統(tǒng)統(tǒng)也才得二十來斤, 只怕一大半都在守意與春瀾手上了。

    二人端的使勁兒, 也不假他人之手。

    守意這個婢子,素來是喜歡賣乖的, 如今知曉自家娘子得天子看重, 走路的大搖大擺了許多。

    見到盧恒面色不善的看著她, 她也絲毫不懼。

    守意以往在盧恒面前還算乖覺,可自上回盧恒干的那蠢事兒, 叫樂嫣受了委屈, 守意心里早就厭煩盧恒這個姑爺了。

    她年紀小, 卻也知曉一切的引火索是因為鄭玉珠。

    以往鄭表姑娘沒來時,樂嫣與盧恒二人是千好萬好, 縱然鄭夫人偶爾找茬, 可盧恒向著樂嫣, 鮮少叫樂嫣受委屈。

    哪里像是如今?

    守意如今怎么看, 怎么覺得盧恒如同睜眼瞎一般。

    偏心偏心的沒邊兒,只知曉護著鄭玉珠那邊, 看不見鄭玉珠與她身邊的婢子滑頭滑腦心術不正,偏偏只成日盯著自己, 恨不能將她打殺了一般。

    鄭表姑娘心眼壞的要死, 心里惦記著盧恒連守意都能看出來,只盧恒半點看不出來, 真把人當成好妹子!

    “你何時回來的?”

    樂嫣看見盧恒,倒是驚愕。

    盧恒蹙著眉,“方才送你來的是何人?”

    門童不識龍攆,只知曉繡著五爪金龍。能以龍鄣出行的,普天之下又能找出幾人來?

    藩王們?nèi)缃窨蓻]幾個留京的。

    要想知曉,隨便尋一個同樂嫣一起回來的護衛(wèi)婢女問一問便知曉。

    甚至都不需要問,護衛(wèi)們已經(jīng)將方才的風光事傳的差不多了。

    可他就偏偏來問樂嫣。

    樂嫣見他又是這幅三司會審的模樣,方才一路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她也不管盧恒,只管往府內(nèi)走。

    豈料盧恒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沉聲質(zhì)問:“圣上今日中朝,忙到將近晌午才退朝。如何會跑去皇莊去了?還那般湊巧與你遇見了?你與我說清楚!”

    盧恒語氣中滿是懷疑。

    像是她今日出門與旁的郎君一起游湖去了,然后回來糊弄他的一般。

    又像是懷疑——她的皇帝舅舅對她心懷不軌一般!

    樂嫣頓時只覺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自己跟鄭玉珠那樣子,倒是還倒打一耙起來!

    樂嫣暗自咬著牙,不想與盧恒一般見識。卻一眼瞧見影壁后那抹一閃即逝的留仙裙。

    鄭玉珠方才也在,直到看到自己來了,她原地扶了扶鬢發(fā),這才緩緩走開,朝后院去了。

    那般姿勢,不是挑釁又是什么?

    樂嫣抿著唇,吩咐婢女們將圣上的賞賜安置好,她則是慢慢跨入花廳。

    這般一看,頓時氣的七竅生煙。

    花廳里桌上竟擺滿了還未撤掉的膳食。

    鄭玉珠走了,她那貼身丫鬟素琴卻仍在一旁桌邊站著,似乎仍是打算繼續(xù)伺候侯爺用膳。

    見到樂嫣來,素琴很是糊弄的行了一個禮。

    樂嫣明白過來,盧恒只怕早就回府了,可他早早回來與旁人一同吃飯,聽著旁人風言風語,而他卻絲毫沒擔憂起自己來?

    遙想起今日白日,那一番拆瓦拆磚,有多風險?多少人欺辱著自己?自己帶著的護衛(wèi)若是真打起來,只怕不是那群人的對手……

    若非高都統(tǒng)即使趕到,她哪里能如此輕松就能擺平下來?

    樂嫣忽地覺得有些諷刺起來。

    她總以為盧恒心里是有自己的……

    原來盧恒對自己的冷漠淡薄,到了旁人都能看出來的地步。

    連阿舅都知曉的,他都能看出來……說他沒見過像盧恒這般不憐惜妻子的人……

    自己不愿看明白的,其實不是看不明白那些情情愛愛。

    她只是不愿意承認她的婚姻不幸。

    那般意味著她承認自己當年瞎了眼,承認自己這兩年多,所有感情喂了狗。

    樂嫣其實一直是怕的——怕人們看自己笑話。

    畢竟她一出生,看笑話的人就多了去了。沒人比她更在乎這些了……

    若是她灰溜溜的跑回了京城,那群人會不會笑她:“你瞧瞧啊!那是善化長公主的女兒,聽說當年就是她為了一個男人鬧得要絕食,鬧得對天發(fā)誓的地步。如今這般的落魄,被人休了,可不叫人笑話么……”

    “是啊,當年的她,多少王公貴胄都想求娶,她自己偏偏看上一個家中敗落的小小國侯,上趕著伺候婆母,你說她腦子是不是有病?好好的貴主在,怎么生出一個這般丟人現(xiàn)眼的孩子來?”

    “呵呵呵呵,她們母女兩個,真是一個比一個命苦——母親得不到丈夫的疼愛,抑郁而終!女兒亦是,上趕著下嫁,還不是落到如此下場?真是一脈相傳啊……”

    樂嫣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抽疼起來。她從不敢想這些,她不敢面對這些風言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