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隨后,少年自棺木中緩緩坐起,寬大的黑袍獵獵鼓動,青絲卷著殘葉,肆意飛舞。 少年像是頂著一張山鬼的慘白面皮,劍眉冷艷,鼻翼蒼瘦。 那張臉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顏色。 像燃盡的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驚駭萬狀地看著黑棺里的他。 少年抬起青絲下的雙眼,陰寒點墨,恰如沉寂的地獄之海。 他發(fā)白的唇角往上一勾,妖氣橫生,嘴唇翕動,朝著眾人說道:“這個劇本,我們重新來寫吧?!?/br> 暗夜嘁嘁,妖風呼嘯。 少年坐在黑色棺槨之中,一身的邪氣,像是惡鬼從冷浸浸的陰溝里爬出,惡怨絲絲縷縷地向四周散發(fā),將在場的每個人都包覆。 虞洛芽呆在原地,雙目愣愣地望著前面人群縫隙里的少年:“云……雁?” 那是鬼嗎? 他從棺材里爬出來了? 妖怪們停止了打斗,全都望向棺木之中的少年,月鳴大聲驚道:“圣君?” 云雁的目光卻直視正對面的高大男人,云漣面色驚愕,白得如紙,問:“云雁,你是人還是鬼?” 少年緩緩從棺木中站起來,長身玉立,俊逸挺拔,紫金玉冠束在頭頂,泛起金燦光輝,狹長的冷霜眼眸睨向他,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皇家貴胄風范。 “皇叔,你說朕是人還是鬼?” 他哂笑一聲,拋出一句反問來,聲線是宛轉(zhuǎn)的清冽。 他站起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天子威壓,那是他們從來沒在云雁身上看到的東西。 第一次,他們感受到了戰(zhàn)栗。 云漣被他如此反問,嚇得渾身顫抖,他見那棺木內(nèi)空空蕩蕩,再無尸體,說明這就是云雁自己站起來了,而不是他的鬼魂。 這是,復活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都死了整整七天了,怎么可能還復活? “妖!你是妖!”他突然用手指著他大吼,“妖怪,休得附在云雁身上!賀無霜,快來替本王殺了這只妖!” 賀無霜領(lǐng)命上前,手中拿著長劍法器,無所畏懼地朝著云雁刺了去。 站在棺木中的少年卻只是淺淺一笑,用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問道:“你們這是公然弒君么?” 他問得輕松,好似不是怪罪,而只是詢問一下。 賀無霜的劍如游走的銀蛇,冷若冰霜,直朝他的胸口襲來。 在劍刃要刺入他胸膛時,他身形往右一側(cè),修長的兩根手指快如閃電地夾住了他的劍刃,刺骨的寒從指節(jié)傳來,他長發(fā)飄飄,指節(jié)發(fā)力,隨后那柄劍便從賀無霜手里脫落了下來。 云雁手腕一轉(zhuǎn),長劍在空中挽起一個劍花,劍柄便穩(wěn)穩(wěn)落在了他的手中。 賀無霜瞠目驚訝,不敢相信他竟然奪走了他的劍。 對面的少年沖他一笑,笑得明媚朝陽,隨后就提著那劍往他身上刺了來。 他疾步后退,雙手抬起一個金色法器,去抵擋少年的利劍。 少年跳出了棺材,穿林打葉,如龍擺尾,劍氣嚯嚯,將他震飛了數(shù)十里。 云雁落在地面,枯枝與落葉被震得飄浮了起來,他回身看向身后的云漣,一手搭在他的肩頭,勾唇一笑:“皇叔,朕回來了你不高興么?怎么還要叫人殺朕呢?” 云漣顯然是嚇呆了,一個被他養(yǎng)在深宮內(nèi)的孱弱少年,竟能夠這么輕松地把他身邊的修士打倒。 他眼睛逐漸回神,喝道:“妖孽!你不是云雁!你是妖孽!” 云雁眨了眨濃黑的睫毛,語氣不咸不淡,說:“皇叔,你連你最疼愛的雁雁都不認得了么?” 他抬起手來,為他拂去落在肩上的一張紙錢:“皇叔,我母親若是知道你如此對待她的孩子,你說她在九泉之下,會不會啐死你呢?” 云漣渾身發(fā)抖,聽他說起母親,才相信這就是他本人。 “云雁……”他喉嚨苦澀,云雁父母早死,這十幾年來都是他帶大的,就像他的兒子一樣,怎么可能沒有感情呢?只是在這冰冷的皇宮,那點微薄的感情又怎么比得過皇權(quán)的誘惑呢? “云雁!” 后面,好幾道聲音在喚他,好似穿過層層時空,來到他的面前。 他轉(zhuǎn)過身去,看到一個白衣颯颯的少女站在人群里,她身上好似有光,傳說,那是神女之光。 他緩慢移動腳步,向著那邊走去。 “云雁!你醒了!”涂山楚又驚又喜,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的身旁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身甲胄白衣,亦在看著他,嘴角難得地笑了:“云雁,你沒事就好了?!?/br> 云雁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他行至兩人面前,手中的長劍提起來,在眾人困惑的目光中,利劍直直朝著少女刺了進去:“神女,借我一點血吧?!?/br> 涂山楚滿臉詫異,眼珠睜大,因為是在秘境之中,所以痛覺并不明顯,但鮮血卻順著冰涼的劍汨汨滴落。 云雁長臂一伸,月鳴手中的浮生燈便被吸到了他的手中,他提著那盞琉璃燈,舉到劍下,鮮艷的血順著燈紙滴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