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全知全能的主神會慈愛地原諒一切作惡的靈魂,正三級監(jiān)察官維克多誘拐圣女實屬不該。然犯錯并不可怕,可怕得是無心悔悟,一心墮落的心魂與落井下石妄加凌·辱悔過靈魂的罪惡口舌?!?/br> 文森特淡淡翻過一頁教典,唇邊笑容更深。 “圣女失蹤后掩蓋天頂數(shù)日的濃厚烏云已經(jīng)消散,主神神怒已消,定會再次庇佑帝國子民,降福于虔誠信者…此事便到此為止吧?!?/br> “冕下所言極是!” “圣女大人果真深受神眷!這長達三天的雷暴驟然停歇,定是主神授意!” 短短三言兩語就能平復(fù)眾人激昂的情緒,又狠狠打了那些煽風(fēng)點火之人的耳光,令某些企圖拉起仇恨的小人徹底偃旗息鼓。 真不愧是立于宗教集團頂點之人,說出來的話一套疊一套,就連天氣都能拿來做文章,讓有夜佩服不已。 就在眾人激情憤慨地歌頌主神之時,她被阿諾德輕輕置于馬車坐墊上。 有夜自己掩好凌亂翻起的裙角后,抬首就發(fā)現(xiàn)阿諾德正沉著面色警告似地瞥了文森特一眼,她與阿諾德視線相接之時,倒是對方快速冷淡移開并囑咐她“多加小心”。 車門合上,窗幔降下,緩慢行駛的馬車因車輪磨損而顛得厲害,可內(nèi)里兩人卻都坐得無比端正。不過一人是出于習(xí)慣,另一人則是因著放不開的拘謹(jǐn)。 最先打破車廂內(nèi)沉默的是文森特,他微低著頭,似還在凝神審閱教典內(nèi)容,卻仍閑適地閉著眼。 “你傷了腿么?” 有夜點點頭。 她幫著阿諾德為路德維希脫罪,已經(jīng)自認(rèn)傷了腿,此刻自然也只能答是。 “這樣…” 文森特摩挲著掌中教典,虛虛擦過書皮封角的指尖動作溫柔得像是戀人間的愛·撫,自然閉合的眼抬起,直直對上她。 “馬車不能進入神圣的教廷。那么阿爾忒彌斯等會兒想怎么回寢殿呢?” 有那么一瞬,有夜以為文森特已看破她壓根沒受傷的事實,正要就維克多死亡一事展開。 但緊接著,緊閉雙眼的主教真就擺出一臉困惑的模樣,抬腕抵頜,微翹的唇角也隨之平緩壓下。 “我抱不動你啊…或許可以試著背一下?” “……” 有夜發(fā)誓自己絕對不胖,甚至說是消瘦都不為過,就連住院部里嬌小的女性護士都抱得動她。 但眼前主教從教袍中露出的手腕纖細(xì),被腰帶松垮束住的腰線似乎要比想象中的都更為單薄,只是一切都掩在寬大教袍下,又被周身裹挾的上位者氣勢所壓制,難以被注意到罷了。 “我從沒背過什么人,也是很新奇的體驗?!?/br> 文森特屈指抵唇,鼻間溢出沉悶的短促笑聲。 有夜抬眼仔細(xì)端詳了一番文森特靜止的眼睫。 她吃不準(zhǔn)文森特的眼睛有沒有問題,但也不會貿(mào)然詢問。 不過既然無法確定,那便往最壞打算。 如若文森特的眼睛真看不見,盲人背“瘸子”的故事可就要在她身上重演了。 “讓琳…林克背我?!?/br> 有夜趕緊搬出閨蜜救場。 其實她一點也沒有嫌棄文森特眼睛的想法,畢竟她自己也是個病人。 只是文森特的身份讓有夜不太敢真去承他的情,況且她還是假裝受傷,多少有些心虛。 “你倒是狠心,竟然讓自己的小姐妹做幫兇。” 垂于身前的長發(fā)被文森特隨意撥至身后,鉑金發(fā)絲快速回落時透過斜陽帶出的透亮光澤刺得有夜連忙移開眼,用手背擋住視線。 那幾乎是她的下意識動作。 她兩眼畏光,在現(xiàn)實世界,唯有置身昏暗環(huán)境內(nèi)才能清晰視物。即便大腦明確認(rèn)知自己正身處游戲,但突遇光亮的自我保護卻早已深入骨髓。 正撥弄自己長發(fā)的文森特動作一頓,原本溫和笑著的薄唇僵著落下。 有夜篤定對方仍閉著眼,便干脆后仰靠坐,順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眶,又雙手掩著臉打了個哈欠。 奇怪的是,明明文森特閉合眼皮下的眼珠都不曾移動,眼前景象卻被他全數(shù)捕捉,甚至連有夜悄悄在裙擺下活動的腳踝上并無傷痕也清晰明辨。 等有夜撤下手掌,試探般地露出一半眼睛時,文森特早已徹底抿下唇角弧度,端正坐著不再言語。 一直到馬車駛?cè)肭嗍u鋪就的無人街道,雙方都再無交流。 有夜只好一邊欣賞窗外猶如濃墨重彩油畫般的絢麗街景,一邊等著她的新手教程送上門來。 “…知道我背你和林克背你的區(qū)別么?” 馬車又駛過一條街,教廷近在眼前,但不等有夜好好欣賞那高聳入云的哥特式建筑。文森特冷不防的莫名提問就嚇得有夜差點跳起來,不知該怎么回答。 文森特自然交疊雙腿,也學(xué)著有夜的樣子,斜過腦袋輕輕倚在玻璃窗上,用閉合的眼望向窗外。锃亮的玻璃窗倒映出他的容顏,為其更添幾分合著光暈的朦朧之意。 此刻倚窗而坐的主教面容沉靜地似從遙遠神庭而來,緊閉的雙眼一如至森至嚴(yán)的戒律本身,遠離世俗紛爭靜靜安坐的模樣宛若澄清信仰之光。 “我背你,獲得的是贊賞。而林克背你,只能得到排擠與仇視?!?/br> 文森特低低笑了起來,他翻開膝上教典,又垂首審閱起早已爛熟于心的教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