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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后宅升職記 第189節(jié)

    昭貴妃,不,如今該稱作皇貴妃了,并不曾作奢華打扮,只穿了身雅致的宮裝,由李吉和碧水簇?fù)碇羁疃鴣怼?/br>
    眾人齊齊對著皇貴妃行禮下拜。

    “眾位請起,不必拘束,自在用茶歇息就是?!被寿F妃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優(yōu)雅,好像只是散步時偶爾進(jìn)了這座劫后余生的宮殿來歇息,一點經(jīng)歷過風(fēng)波的聲音都聽不出。

    這從容的聲音,聽得各人心里都是一寒。

    到眼下為止,便是個傻子也能瞧出,此次的謀反事件,睿王和皇后是被皇帝甕中捉鱉了。

    皇貴妃能照著逆賊的計劃“毒殺”皇帝,自然也是知情人。

    她分明知情,卻由得皇后把家族里各人捉了來當(dāng)做人質(zhì),甚至由得楊閣老被當(dāng)眾鞭笞,這里頭的意味,由不得各人不深思。

    從前那位嬌俏的美人,如今再不只是楊家女了,她先是皇帝的女人、君王的愛侶,乃至后宮的主人,最后,才是楊家的女兒。

    她以楊家和秦家做餌,終于誘得皇后與睿王入彀。

    秦芬和殿里眾人,卻一個也沒出言質(zhì)問皇貴妃。

    不為旁的,皇帝和皇貴妃自己,不也以身犯險,自愿為餌么?

    殿中都不是蠢人,雖然心中也有些怨懟和不甘,還是好好地藏在心底,也學(xué)了皇貴妃那從從容容的樣子,拋了前頭被羈押的慌張,互相攀談起來。

    秦淑方才行差踏錯,這時也無人理睬她,她左右看看,連楊家兩個小姑娘也不向她遞一個眼神,這時她不由得紅了眼圈兒,走到柯源邊上,輕輕搭住柯源的袖子:“相公……”

    方才,楊家十來歲的孩子都不曾失了顏面,偏是秦淑這秦家長女、柯家長媳,在眾人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柯源不由得惱火,當(dāng)著皇貴妃,還不敢高聲喧嘩,只用力一甩:“少碰我!”

    昭貴妃在上頭看得分明,這時微微一笑:“秦淑,你可知罪?”

    這話分明帶著問罪的意思,一說出來,眾人心里又是一凜。

    皇貴妃這下子,只怕是要問罪于秦淑了。

    秦淑和柯源的臉色一下子烏青,就連楊氏,也對他們投去憐憫的眼神,秦芬不知該不該可憐秦淑,只好低下頭去,而秦珮,卻發(fā)出輕輕一聲嘆:“種因得果,也怪不得旁人。”

    是啊,百因皆有果。

    楊家、秦家,和皇貴妃,是休戚與共、互為援引,皇貴妃愿意給家族作依仗,可是家族里的人,也不能只沾皇貴妃的光,要緊時候,也得讓皇貴妃放心才是。

    今日這一遭,除開朝中大事,也是皇貴妃給家族的考驗。

    秦淑,顯然是沒通過這考驗。

    皇貴妃見秦淑不肯開口,又說一遍:“秦淑,今日你竟敢詆毀圣譽,你自己說說,該當(dāng)何罪?”

    這頂大帽子一扣,頓時壓得秦淑膝蓋發(fā)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皇貴妃娘娘,請恕罪!”

    “恕罪?我初掌后宮,便放過了當(dāng)眾詆毀圣譽的罪人,以后還怎么管理后宮呢?”皇貴妃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和,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好似箭一樣冷銳。

    秦芬心里不由得一緊,秦淑今日,只怕是不得善終了。

    秦淑自個兒也想到了這里,伏在地上,抖得篩糠也似的:“娘娘,娘娘,表姐!求求您了,看在我家相公對皇上盡心盡力的份上,繞過草民的過錯吧!您是貴人,何必與我這賤民計較呢?”

    她說著,對自己左右開弓扇了十?dāng)?shù)個耳光,直打得嘴角鮮血直流,然而皇貴妃還是冷冷地看著,一點說話的意思也沒有。

    秦淑一生要強,如今當(dāng)眾受辱,只怕是生不如死。

    秦芬見秦淑毫無顏面留存,終究是不忍,她知道秦淑只怕難逃一死,倒不如給個痛快,便咬咬牙,要勸皇貴妃賞個恩典,誰知秦珮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用力使個眼神,秦芬正猶豫著,卻聽見柯源開口了。

    “皇貴妃娘娘,請娘娘明察,賤內(nèi)之所以說那樣的話,是為了伺機擒住皇后,她后來制住皇后,是眾人親眼目睹的,請娘娘瞧在她也微有寸功的份上,寬恕了她的失言吧!”

    皇貴妃看向了柯源,喜怒不辨。

    秦芬見了皇貴妃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打個冷戰(zhàn),那眼神里,分明是滿滿的殺氣。

    然而片刻之后,皇貴妃卻微微笑了:“好,就依著你,我便饒了秦淑的口舌之利?!?/br>
    柯源大大地松口氣,對上不住叩首。

    “不過,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秦淑犯錯了,你自個兒回家料理這事吧。”

    秦淑那副性子,想要管住,只怕也得和金姨娘一般了。

    秦芬心里忽地起些憐憫,還未來得及細(xì)想,便聽見皇貴妃笑著開口了:“芬丫頭,珮丫頭,你們兩個到我身邊來。”

    第237章

    殿里眾人, 眼睜睜瞧著秦芬秦珮兩個,隨著皇貴妃走出殿去。

    哪怕是楊夫人,也不曾多說什么。

    畢竟,方才秦家那位五姑娘于電光火石間上去制住皇后, 秦家六姑娘緊隨其姐, 這兩位閨閣女子的行為,說一聲巾幗英雄也不為過了。

    方才這二人, 并不知皇帝和皇貴妃留有后手, 卻還是毅然決然沖了上去, 她二人的所作所為,乃是對皇帝和皇貴妃最大的忠心。

    沖著這份忠心, 皇貴妃也得重重地恩賞二人,而楊家這些嫂子侄女, 皇貴妃卻要一并放在后邊了。

    楊夫人輕輕嘆一聲“后生可畏”,領(lǐng)著兩個兒媳和孫女,默默地走出殿去。

    范夫人這時醒過神來, 先看看秦芬和皇貴妃的背影, 再想想起方才說的話,不由得后悔。

    她方才甘愿替秦芬受擒, 怎么不說是替兒媳婦擋災(zāi)來著,竟偏把個實話給說出來了?

    如今眼瞧著那丫頭是走上青云路了, 萬一她和秦家來找麻煩,那可怎么好?

    范夫人不由得后怕起來,生怕楊氏來問罪, 匆匆話別, 扭頭走了出去。

    楊氏連自己嘴里說些什么都不知道,哪還顧得上管范夫人。

    她只望著皇貴妃和兩個庶女的身影, 心里一時是喜,一時又是悲。

    從前是自家貞娘這嫡親表妹最得皇貴妃看重,今日一番陰差陽錯,往后最受看重的,只怕是那兩個庶女了。

    然而,方才兩個丫頭拼了性命去制住皇后,她一不曾上前幫忙,二不曾言語相助,不光如此,她還在心里慶幸貞娘不曾來涉險,這會,又憑什么眼紅人家的青云路呢?

    楊氏也嘆口氣,慢慢走了出去。

    殿中眾人走得干凈,只余一個小太監(jiān),遠(yuǎn)遠(yuǎn)站在角落,看著一動不動的柯源夫婦。

    秦淑無聲流著眼淚,緊緊牽著柯源的手不肯放開,見柯源似泥胎木偶一般,又是害怕又是感激,輕輕喚一聲:“相公?!?/br>
    嬌滴滴的兩個字,卻好像一道炸雷,一下子把柯源打醒。

    他回頭看一眼秦淑,神情復(fù)雜,似有無數(shù)話要出口,最終還是只說了兩個字:“回家?!?/br>
    秦淑聽得出,這兩個字出來,她是不會被休出門了,她不由得長長松口氣,慢慢跟著柯源走出去。

    一路上,秦淑罕見地多言起來:“我方才制住皇后,是想叫睿王一干人等投鼠忌器,只可惜皇貴妃誤解了我的意思,幸好相公足智多謀,替我分說清楚。”

    聽了這話,柯源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諷刺一笑。

    自家這婦人,走路行商,她嫌低賤辛苦,打理家務(wù),她嫌瑣碎煩神,就連外出應(yīng)酬,她也嫌賠笑臉賠得辛苦,總而言之,就是個萬事不靈的繡花枕頭罷了,她能有那個急智、那個心胸和那個膽子去跟反賊抗衡?

    真正有心有膽的,是秦家那五姨和六姨!

    那位四姨今日不在,倘若在,也必不會落在五姨和六姨后頭的,甚至楊家那兩位小姑娘,看著都滿臉英氣,方才若不是那兩位少奶奶攔著,只怕也要幫忙罵幾聲反賊的。

    滿殿的女子,到了那生死關(guān)頭,都敢咬牙赴死,唯獨自己家這個婦人,還未如何,先已匍匐在逆賊腳下了,當(dāng)真是丟人丟得徹底。

    柯源連年奔波cao勞,已在何魚兒處得了準(zhǔn)話,說皇帝準(zhǔn)備賞個九品官身,往后只怕還能再升升,這時想想家中婦人竟這般膿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br>
    “你制住皇后,是想叫睿王投鼠忌器?未必吧?你痛罵皇上和皇貴妃在前,失心瘋擒住皇后在后,并不曾勸睿王投降認(rèn)輸,反而叫他射箭,我瞧你分明就是想拉著大伙兒一起死!說到底,就和皇后那瘋子差不多!”

    秦淑被說破心事,不由得臉上一白。

    方才她那番失心瘋的舉動,正是想著自己余生無趣,干脆來個玉石俱焚,她想著,若是睿王造反事成,她能得個痛快死法,若是皇帝劫后余生,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也未必有人來計較。

    誰料到,從前寬宏的皇貴妃,竟計較起細(xì)枝末節(jié)來。

    幸好柯源有些急智,把她擒住皇后說成有意為之,也算是在皇貴妃面前博了個功過相抵。

    秦淑也不曾想,從前待自己平平淡淡的丈夫,竟是這樣深愛自己,這時不由得滿心柔情,對著柯源尖銳的話語,罕見地和軟起來:

    “大郎,我到今日方知你對我的深情厚意,當(dāng)真是無以為報……我,我,我今日確實做得不對,我回去一定好好閉門思過,我以后一定對你千依百順,沒有一點違拗?!?/br>
    柯源的面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歸于平靜:“好,我信你。”

    宮里的路上,時不時便有內(nèi)侍和宮女走過,遠(yuǎn)遠(yuǎn)瞧見皇貴妃,立刻垂首駐足,等皇貴妃到了跟前,無聲地行了禮退開。

    秦芬見那些宮人捧的都是貴族女子的家常舊衣、妝奩盒子,心里隱隱猜到些什么,待瞧見最末一個托盤上放著件明黃鳳袍,她連忙把頭低了下去。

    秦珮顯然也瞧見了那件鳳袍,輕輕拱一拱秦芬的胳膊,先對那鳳袍使個眼色,又將眼神投向了皇貴妃,像是在問,自家這位表姐,是否馬上就要繼立為后。

    秦芬哪敢作這種猜想,連忙用力瞪一眼秦珮。

    皇貴妃停在了御花園的一處亭子,領(lǐng)先走進(jìn)去坐了下來。

    “芬丫頭,珮丫頭,你們坐吧。”

    姐妹倆如今知道了皇貴妃的手段,哪敢像從前一樣談笑自如了,都只搖頭推讓,由秦芬出面謙遜幾句:“娘娘面前,哪有我們安坐的道理,臣婦們站著聽娘娘訓(xùn)示?!?/br>
    昭貴妃也不堅持,微微一笑便轉(zhuǎn)開了視線。

    “你們心里,是不是其實在怪我?怪我事先不曾給你們預(yù)警,任由你們被皇后喚進(jìn)宮來,當(dāng)眾折辱?!?/br>
    哪怕是這樣想,也不能這樣說。

    更何況,秦芬還曾被皇貴妃提點過,一定要在家安生養(yǎng)胎,是她自己不曾放在心上罷了。

    “你們不說話,那就是在怪我了?!?/br>
    皇貴妃的話,淡得聽不出語氣,似乎是帶著哀怨,又似乎在逼迫秦芬一定要開口回答。

    秦芬左思右想,小心翼翼地開口了:“臣不密失身,君不密失國,皇上和娘娘,一定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們做臣子的,除了體察上意,也沒有盡忠的法子了,更何況皇上胸有丘壑,一定算無遺漏,怎么會叫那些宵小之輩得逞呢?!?/br>
    皇貴妃想要的,正是這些話,她滿意地點點頭,將目光投在了秦芬臉上,多叮囑一句:“既是知道臣不密失身,那便把這話牢牢地記著?!?/br>
    姐妹兩個連忙恭謹(jǐn)應(yīng)了下來。

    皇貴妃微笑起來:“到底是你們懂事,秦夫人將你們教導(dǎo)得很好。此次立了大功,你們說吧,想要些什么賞賜?”

    秦芬知道,方才只怕又是一次考驗,皇貴妃是怕她們姐妹心生怨懟,出宮后亂說,所以特地先行敲打來著。

    她的答案使皇貴妃滿意,如今,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可是,內(nèi)宅女子,還能賞些什么?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錦緞玉器,姐妹倆都不缺。

    秦芬正想依著禮數(shù)說一句“但憑娘娘吩咐”,卻聽見秦珮期期艾艾開口了:“娘娘,我,我想……”

    皇貴妃不曾想到,這庶出六表妹竟真的開口了。

    她知道秦珮自小寵愛平常,成親后夫君平常,一向是四、五表妹兩個身邊的附庸,這時聽見這六表妹乍著膽子開口,皇貴妃竟很有興趣:“哦?珮丫頭,你大膽說,只要你說得出,表姐包你能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