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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后宅升職記 第70節(jié)

    秦芬被點(diǎn)這一句,忽地想起什么,揚(yáng)聲喚一句“范大人”。

    范離已走到路口,聽見這一句話,雖覺得那嗓音也不如何嬌柔脆生,偏偏直鉆入他耳朵里,他趕緊回頭應(yīng)一句:“何事?”

    秦貞娘未及阻攔,秦芬便走向了范離。

    此時周遭的客房皆點(diǎn)起了燈火,路上又燃著許多照亮的明燈,不時有知客僧和各家取水的奴仆經(jīng)過,秦芬?guī)е蚁闩c范離站在一處,倒也不如何失禮。

    秦貞娘想一回御賜婚事,又想一回自家五妹的態(tài)度,知道兩個小兒女該說說話的,便輕輕拽一拽蘭兒,不曾上前。

    秦芬走到范離跟前,將方才心里盤算的事情又想一遍,慢慢抬起頭來,問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范大人,你自來體察上意,絕不會做皇上不喜的事,是不是?”

    眼前的女子,生得白凈文秀,從前身上的孩童稚氣已然褪去,全是一副大姑娘的樣子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不似尋常女子戴得許多頭飾,只梳著個簡單的發(fā)髻,輕巧簪了一兩只珠釵,這時昂起頭來,面上微微有些緊張。

    范離眼尖,忽地瞧見秦芬頭上有一片桃花的花瓣,想來是伊人從桃花下走過,不經(jīng)意間沾染了落花。不知怎么,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紅”,他心頭好似被金錘大力猛擊一下,驀地震了起來。

    “秦姑娘……何出此言?”短短一句話,范離分兩次才說完,說完自己也覺得奇怪,便是初見當(dāng)年的英王,自己也不曾這樣緊張,何以此時對著個半大的姑娘,倒緊張起來了。

    “范大人,你且答我,我問的話,是也不是?”

    秦芬問的話,本不該答的,然而范離卻覺得自己在她面前說不了謊,便應(yīng)一句,“算是吧?!?/br>
    二人都是聰明人,委婉一問一答,秦芬心里已知道了皇帝的態(tài)度,稍一思忖便說出自己的來意:“我有姜家無辜的證據(jù),范大人若是需要,盡可去取。”

    范離原先暈乎乎的腦子一下子冷靜下來,眼神也銳利許多:“此話當(dāng)真?是何證據(jù)?”

    “當(dāng)真,那是姜家少爺姜啟文送給我三哥秦恒的夫子講義,聽三哥說那講義里有幾處與科考試題題眼相似,如今因著要與姜家退婚,東西已送還姜家了,姜家于此事上所受打擊不小,必定不愿翻揀秦家送回的東西,東西一定還在原處?!?/br>
    范離聽秦芬說得極為細(xì)致,知道這一定是真的,點(diǎn)頭應(yīng)下:“好,這事我記著了,雖然這只是間接佐證,卻是個線索,我會去詳查的?!?/br>
    說了這句,范離稍一沉默,又問一句,“你來對我說這話,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四姐的主意?”

    他說罷向秦貞娘看一眼,卻見秦貞娘面上不是焦急,而是疑惑,頓時明白過來:“你來找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你全是為了你四姐?!?/br>
    秦芬點(diǎn)點(diǎn)頭,她并不否認(rèn)這一點(diǎn)。

    “可是,秦家與姜家的婚事已然作罷,你們這樣,姜家也不會領(lǐng)你們的情?!?/br>
    “我們不是為了叫姜家領(lǐng)情,只是為著公道。”

    “這是你的心思,還是你四姐的心思?”

    “這是我的心思,可我敢替四姐擔(dān)保,她必也是一樣的心思。”

    范離有一瞬間的語塞,隨即又道:“你便這么信你四姐?你們雖是親姐妹,可不是同胞所出啊?!?/br>
    這話并無惡意,秦芬辨得清楚,她微微一笑,回頭看一眼秦貞娘:“四姐的為人,我信得過?!?/br>
    范離看著眼前的女子,見她滿臉都是替jiejie驕傲的樣子,心里一時不知是喜還是憂。他這輩子卻從未嘗過和庶兄和睦是什么滋味,沉默片刻,忽地甕聲甕氣說一句:“你從前對我,并不算客氣,今日為了你jiejie,竟肯來找我?”

    秦芬知道,求人便該有求人的態(tài)度,也要有技巧,于是毫不躲閃,堅定地應(yīng)一句:“是的范大人,小女特來相求,便是相信,以皇上的英明和范大人的正直,必不會使好人蒙冤?!?/br>
    范離也不過是酸溜溜地試探一句,不曾想秦芬一口就應(yīng)下,還送得一頂高帽子,他好像大冷天進(jìn)了暖房里,心里熱騰騰的。

    他原本覺得,這丫頭從前對自己不假辭色,如今為了jiejie來尋自己,未免太前倨后恭了些;待這丫頭毫不猶豫承認(rèn)了是替jiejie出頭,他又替這丫頭起些心疼,這么傻乎乎地一心向著旁人,難道不怕被人給算計了?

    再有,這丫頭說一個“求”字,也未免太見外了,為著她,自己連錦衣衛(wèi)的差事都爭來了,這么一件順?biāo)浦鄣男∈?,難道還能不應(yīng)她?自己待她的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

    范離心里胡思亂想許多,久久不曾說話。

    秦芬見范離神情再三變幻,便猜自己所說的是件極為難的事,想一想范離的處境,她不由得懊悔起來,她原只當(dāng)這事對范離也是有益的,這才大著膽子相求,誰知卻好似給人家添了麻煩。

    正要開口說些什么,范離卻搶先出聲了,也不曾說個好不好,只淡淡應(yīng)個“知道了”,說罷拱一拱手,轉(zhuǎn)身離去了。

    第104章

    山中靜謐, 清晨霧濃,鳥啼聲輕輕響起,唱和交應(yīng),越來越熱鬧, 打破了那份難得的安寧。

    秦芬昨日倒頭就睡, 因此醒得早些,睜開眼睛迷茫地盯著屋頂, 看了片刻才想起身在何處。

    輕輕喚了一聲, 碧璽立刻迎了上來:“五姑娘, 可要起床?”

    “嗯,我肚子餓了, 先起來吃點(diǎn)東西,四姑娘昨兒受傷了, 精神倦怠,叫她多睡會?!鼻胤一仡^看看秦貞娘睡得正香,刻意放輕了聲音。

    即便在睡夢中, 秦貞娘也微微蹙著眉頭, 瞧著心思甚重。這時有人說話,她微微一動, 嘴里嘟囔一聲,又翻身朝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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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芬今日心緒好, 擇了身喜氣些的淡紫繡百花的衣裳,裹緊斗篷,喚了桃香便要往外去, 這時秦貞娘竟醒了, 輕輕問一聲,“五丫頭哪里去, 等我一道?!?/br>
    秦貞娘不便行走,秦芬想了一回,干脆不去齋堂了,囑咐小丫頭去領(lǐng)些齋飯回來,姐妹兩個在屋里用過便罷。

    蘭兒捧過衣裳來,欲要服侍秦貞娘穿衣,秦貞娘一看便搖頭:“這淡青衣裳太素了,換那身淺橘色的來吧?!?/br>
    秦芬聽了這話不由得奇怪,回頭正要問一句,忽地瞧見墻角高幾上堆著的四樣禮盒,猛地回過神來:“咱們今日當(dāng)真要去拜見容太妃?”

    秦貞娘已洗漱完畢,正對著銅鏡仔仔細(xì)細(xì)敷妝粉,又拿過秦芬的口脂來淡淡點(diǎn)上些許,做完這些才回身應(yīng)答:“昨日我們還沒回來,太妃娘娘的禮已到了,這便是想抹過昨日的事,今日我們不去拜見也不行。”

    秦芬前世便是個躺平的性子,于人情世故上,只懂得一些逗趣逢迎,再往深處這些禮節(jié)便不明白了,她聽了秦貞娘的話,不由得嘆口氣:“出來踏個春也不得安生,真煩惱?!?/br>
    秦貞娘原只心緒平平,這時聽了秦芬孩子氣的話,倒微微一笑:“你這孩子,說你懂事吧,這時又懶怠起來,人在世上便免不了交際應(yīng)酬,有什么好苦惱的。”

    “四姐說得也是?!鼻胤矣袣鉄o力地應(yīng)一聲,仍是不忿,“難怪有的夫人太太一心向佛了,我哪日煩了,干脆也修佛去?!?/br>
    “又胡說了?!鼻刎懩锱c秦芬相熟,這時聽了秦芬的胡話只不過輕嗔一句,仔細(xì)插戴好珠釵,這才慢慢道:

    “那些修佛的女眷,有幾個是心甘情愿的?大多是斗不過旁人,又不好說自己認(rèn)輸,躲起來圖個清凈。便是姑子們,還得四處奔走化緣呢,更何況紅塵之中的人,哪個離得開這名利場的?好啦,等會拜見了就是盡過禮節(jié),便只管丟開這件事,咱們把那兩只風(fēng)箏拿去放著玩,你說好不好?”

    秦芬這才高興起來:“好?!彼龅叵肫鹗裁?,又問一聲:“四姐,你腳還疼不疼的?”

    秦貞娘倒忘了這事,此時秦芬一提,她轉(zhuǎn)一轉(zhuǎn)腳脖子,搖頭道不疼,然后又道:“范大人這藥油還真管用,想來是個治傷的行家了。”

    秦芬應(yīng)了一聲,心里卻在想,范離身上帶的藥油如此靈驗,必是執(zhí)行任務(wù)時受傷不少,他的日子過得不易,自己貿(mào)貿(mào)然地開口求他,是不是太過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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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小丫頭便端了齋飯來,輕輕擱在桌上。

    一個高腳大碗,裝著兩只素什錦燒麥并兩只香菇菜包子,另有兩個青瓷淺碟,放的是素?zé)Z和素雞,另外還打了熱騰騰的兩碗凈豆花,邊上用料碟擱著甜咸兩樣澆頭,秦芬自然是擇了咸的,秦貞娘便伸手拿了那碗紅糖果仁的澆頭。

    秦芬看著秦貞娘那碗又紅又黑的豆花,頑皮地?fù)u搖頭:“哎呀,這甜豆花味道古古怪怪,怎么吃得。”

    秦貞娘知道這丫頭是有意頑皮,不甘示弱地回一句:“你那咸豆花才古怪呢,又是醬菜又是紫菜末,可不知是個什么味?!?/br>
    姐妹兩個互相取笑一通,各自喝光了自己碗里的豆花,兩人胃口小,分著吃了一只燒麥并一只菜包子,未曾動的那些,便給了跟車來的兩個婆子。

    吃了早飯,人身上暖和許多,秦芬心里也不似方才沮喪,抖擻精神,挽著秦貞娘便往外去:“走咯,出門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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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貞娘見秦芬好似撒歡的小鳥,不由得莞爾,輕輕扯一扯她:“昨兒知客僧都提點(diǎn)咱們了,想來那位容太妃娘娘必是個重規(guī)矩的,你還是安生些吧,等咱們自己去放風(fēng)箏,你再撒歡也不遲?!?/br>
    秦芬平日里雖細(xì)致,高興起來卻還是容易忘懷,這時聽了秦貞娘的話,心道這位四姐可當(dāng)真是滴水不漏,不由得大為敬服,順口拍句馬屁:“四姐想得真周到,我都聽四姐的?!?/br>
    容太妃是貴人,住處自然不難找,隨意找個知客僧問過,便知道了。

    姐妹兩個互相理一理妝容,不疾不徐走到容太妃的院子前,秦貞娘使個眼色,碧璽自上前去叩門。

    院門吱呀一開,卻是于姑姑的臉孔探了出來。

    她昨日見過碧璽,此時一眼就將人認(rèn)了出來,視線往外一探,便瞧見姐妹兩個。

    于姑姑面上并無多少驚訝神色,只是閃過淡淡的欣賞,口里熱情地道:“是秦四姑娘和秦五姑娘來了,請進(jìn)院來,我去回稟娘娘?!?/br>
    姐妹兩個將丫鬟留在了外頭,自己走進(jìn)院里。

    容太妃身為先皇嬪妃,排場自然非比尋常,在這小小的佛寺,也住一進(jìn)半的小院落,院子里還帶了一顆年深日久的櫸樹。

    此時正值春季,新葉萌發(fā),滿樹的綠意隨風(fēng)輕搖,好似要沁入人的心里來。

    正屋里很快就出來個樣貌端莊的大宮女,瞧年紀(jì)也不比于姑姑小多少,卻仍是姑娘打扮,她到姐妹二人面前略蹲一蹲身:“奴婢撫雨,特來迎二位姑娘?!?/br>
    秦芬心里沒來由地起了些緊張,她也是見過皇帝和貴妃的人了,可那是作為親戚上門作客的,再如何也不會受苛責(zé),現(xiàn)下要拜見的這位太妃娘娘,瞧行事做派,可不像個菩薩性子。

    進(jìn)得屋去,一位中年婦人端坐上首,秦芬粗粗一看,只覺得這位太妃娘娘保養(yǎng)得宜,尚未來得及端詳,便隨秦貞娘插燭似的拜了下去:“臣女叩見容太妃娘娘。”

    “免禮?!比萏f了這兩個字,稍稍頓一頓,又道,“我家玄芾給秦四姑娘添麻煩了,我替他向秦四姑娘道個惱。”

    這話說得謙和,就連秦芬也覺出厲害來,果然,秦貞娘才站穩(wěn)的身子又拜了下去:“臣女如何敢當(dāng)?shù)眠@話,娘娘真是折煞我了?!?/br>
    容太妃對秦貞娘的反應(yīng)很滿意,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你們坐吧,這一大早就過來,可用過早飯了?”

    秦芬坐在下首扮鵪鶉,由秦貞娘這嫡姐出面應(yīng)付。

    秦貞娘到底是楊氏精心教養(yǎng)長大的,頭幾句還略帶著緊張,片刻過后便對答如流,頗有些不卑不亢的模樣。

    昨日范離前來借人,容太妃聽說兒子和一個四品官的女兒扯上干系,便軟硬兼施,想將事情抹去,這時見秦貞娘落落大方的,心里倒真喜歡起來了,說話也愈發(fā)和氣:“多大年紀(jì)了?親事說的誰家?”

    這事是秦貞娘心里一根刺,然而當(dāng)著貴人,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臣女十六了,現(xiàn)下……”

    話尚未說完,便聽見于mama的欣喜的聲音響起:“王爺來了,哦,范大人也來了!”

    容太妃連忙抬手止住了秦貞娘的話頭,竟站起身來,頗含期盼地向外走了兩步,一見祁王進(jìn)門就笑了:“這一大早的,又帶著范離到母妃這里,是想吃個什么?”

    此時容太妃一笑,眼尾便堆起了淡淡的紋路,秦芬這便瞧出來,這位貴人娘娘雖然保養(yǎng)得宜,年紀(jì)卻實在不輕了。

    范離進(jìn)得屋來,一眼就看見秦芬穿著身淺紫衣裳,正滿臉不自在地站在邊上看著容太妃母子兩個說笑,他輕輕咳一聲:“太妃娘娘,您有客在,我就不打擾了。”

    容太妃嗔一句范離:“胡說,你和芾兒是什么關(guān)系,在我這里你用不著避讓?!闭f罷好似才想起來秦家兩姐妹在屋里,回頭看了一眼,笑著點(diǎn)一點(diǎn)祁王:“你瞧秦四姑娘多有禮數(shù),這一大早就來拜見了?!?/br>
    秦芬見這母子倆親親熱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得更高了,往常只聽說容太妃產(chǎn)子不易,祁王對母妃孝心有加,如今看著,這母子倆的感情實在太深了些,若是誰當(dāng)了這家的兒媳婦,可難做人得很。

    秦貞娘自然也瞧出容太妃愛子,然而她已盡了禮數(shù),旁的都與她無干,便只安安靜靜站在邊上不說話。橫豎她和秦芬都是用過早飯的,不用在這里伺候貴人們用飯。

    容太妃瞧見兒子,便也無暇搭理旁人了,回頭對姐妹倆微微頷首:“既兩位秦姑娘都用過早飯了,我也不相留,二位請自便吧?!?/br>
    秦芬巴不得趕緊離了這古怪的地方,飛快地行個禮,隨著秦貞娘走出去了。

    范離低頭想了想,便對容太妃道:“娘娘,我昨兒有瓶藥油還在秦姑娘處,這便去取來,不打攪你和王爺了?!?/br>
    容太妃無可不可,應(yīng)一聲便放范離走了。

    范離出得門來一顧,見姐妹兩個手挽著手,說說笑笑地廂房走去,他快走幾步跟了上去,輕輕咳一聲。

    他尚未說話,桃香便“哎呀”一聲猛地回頭:“誰呀!想嚇?biāo)廊藛?!”待瞧清楚是范離,她連忙致歉:“對不住范大人,我不是有意無禮?!?/br>
    范離知道這丫頭是秦芬身邊貼身服侍的,也不來計較,擺擺手道個無妨,又對秦芬拱一拱手:“秦姑娘,借一步說話。”

    秦貞娘是何等機(jī)敏,這便聽出不對來。

    外人一向稱秦芬作“秦五姑娘”,偏偏這范離只叫她“秦姑娘”,好似滿眼里只瞧見這一位姓秦的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