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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像

    “我愛上三皇子了?!蹦翘欤麕еP玉秀來到湖心亭上,開門見山的說。

    關玉秀聞言愣了愣,似乎想說什么,用那種不贊同的表情望著他。

    他表情冷硬的繼續(xù)說下去:“但是你和沉臨淵有婚約?!?/br>
    “這樣下去,我沒辦法當他的正妻。我也不愿意屈居人下,和你共侍一夫?!?/br>
    關玉秀平靜下來,一眨不眨的安靜聽著。那乖巧的樣子讓他有種想上手觸摸她的沖動。

    “所以,你放手吧。算我求你?!彼钗跉猓还淖鳉獾恼f。

    “我不要?!标P玉秀很快回答了,這是他聽過關玉秀最干脆的回復。

    “怎么,你真喜歡上沉臨淵了?”他咬緊了牙,冷笑:“愛他愛的死去活來給他不可?關玉秀,是你自己說的沉臨淵從前差點殺了你。如今犯什么斯德哥爾摩呢?!?/br>
    “你真的喜歡沉臨淵?”那雙如湖水般的綠眼睛微微瞇起。

    “啊。是啊。怎么了。”他眼也不眨的扯謊。

    “那玉麟怎么辦?”她問。

    驀地,他的身體陡然僵住了,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原來還是因為關玉麟。

    他怒極反笑。垂下眼,輕聲反問了句:“什么怎么辦?”他聲音陡然變冷:“我就非得喜歡你弟不可,關玉秀?”

    “我告訴你,我根本對關玉麟沒有任何愛情。我喜歡的是沉臨淵。別讓我再重復第二遍?!?/br>
    “說謊。”關玉秀稍稍湊近他的臉,逼得他不由得后退:“你沒那么喜歡沉臨淵。”

    “尚棠,你在勉強自己。出什么事了?”

    他喉頭一噎,眼眶泛起了紅,心底不由暗罵一聲別過了臉。

    “哈哈...你以為你很了解我?你知道我什么。我就是喜歡沉臨淵,他是皇子。跟著他將來就有可能成為皇后!”

    他梗著脖子,不屑一顧的大笑?!案P玉麟能給我什么?另一個將軍夫人的名頭嗎?跟著他上邊關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打仗去?”

    他想到了那個月桂發(fā)卡,于是把它捏在手心,當著關玉秀的面,將手伸到河水之上。

    “這算什么?這種便宜玩意兒,我將來要多少有多少!”

    月桂花的發(fā)卡隨著他這聲嘲諷墜入了湖中,‘咚’一聲再無聲息。

    關玉秀的目光變得很悲傷。

    “這下你知道了吧?”他掐著空空蕩蕩的手心,深深掐進血rou里。

    不過是一個發(fā)卡而已。

    過后,將來,未來,關玉秀還能送給他更多東西。是啊,只要關玉秀還在,活著跟他走,這算什么。

    他這么想著,嘴里對關玉秀吐露出了更加緊仄的逼迫。

    “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那么多次了,你早該知道的,我要成為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br>
    他強迫自己看向她的眼。

    “而你,就是我登上后位的最大的阻礙。關玉秀?!?/br>
    “你要是聰明點兒,就該識趣的讓開。別擋我的道。”他湊近眼前面色蒼白如紙的少女,陰狠的耳語:“除非你想讓我跟你決裂。”

    他眼睜睜的看著少女的瞳孔驟縮。

    隨著那雙眼中失望的情緒一掃而過,他似乎感覺的自己胸口更加煩悶。

    好奇怪,喘不上氣。

    “好,我知道了?!彼c點頭,后退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說,“我會想辦法退了婚約?!?/br>
    “不管用什么辦法。半個月之內(nèi)退掉?!彼┯驳南胱鞒鲆粋€吊兒郎當?shù)男恚詈髤s只是扯出了一個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因為我們下個月就會成親了?!?/br>
    關玉秀不可置信的表情讓他突然想笑。他就笑出來了。

    “到時候請你喝喜酒。秀秀。你一定要來啊?!?/br>
    你一定要來。他默默在心底重復著。

    關玉秀走后,他試著撈起被丟入水中的月桂發(fā)卡,一無所獲,于是濕漉漉的在湖心亭上坐了很久。直到天黑。

    這期間他想了很多,例如怎么繞過沉臨淵的追蹤逃跑,最后又怎么和關玉秀取得聯(lián)系匯合。

    他想起剛才關玉秀看他的眼神。

    萬一她不跟我走呢。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

    自己只身一人,繞過沉臨淵的跟蹤,在關玉麟這個銅鏡都公認的東臨國最強武力天花板的眼皮底下強行擄走他jiejie的概率能有多少呢。

    就算擄走了,關玉秀也有可能會從他手中跑回來。

    畢竟她這么喜歡她弟,不舍得也是情有可原。

    要是關玉秀哭著求他放她回家——他木然的掐緊了手心。直到鮮血點點,淋漓的流下。

    他望著湖面,想象著關玉秀哭喊的臉。心臟就被一寸寸的攥緊了。

    為什么看見她傷心我反而會覺得難受。

    為什么會怕她不跟我走。

    為什么會怕她遠離我。

    不會吧。他望著湖面明白了,自嘲的笑出聲。

    不會吧。他望著湖面,笑到淚流滿面。

    原來我真的喜歡上她了啊。

    真惡心。他面無表情的仍由淚水流淌。瘋狂的自我嘲諷。

    真惡心。他看到湖面上關玉秀用厭惡的表情推開他,一字一句的說。

    他這時才感到不安。

    不安像雜草一樣在心中飛速的生長。

    像是要強硬的壓下這不安。回去之后他逃出準備的行動更加迅速。在變賣錢財?shù)耐瑫r,他又開始在銅鏡的指引下完成劇情任務了。為的是多掙些積分,方便跑路的時候換得些關鍵的道具。一連兩周,忙的不可開交。

    為了獲得情報在和貴女們聚會時,他意外聽到了關玉秀的事。

    “聽說了嗎,關將軍和戚威女將除了關小將軍外,還有個女兒?!辟F女們嘰嘰喳喳的湊在一起:“好像還和三皇子從小定了親?!?/br>
    “還有個女兒?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沒和將軍他們長在一塊,是單獨養(yǎng)在瑞京的?!?/br>
    “我在學堂中見過,像是個沉默寡言的,而且弱柳扶腰,并非身強體壯、武藝高強的樣子?!?/br>
    “三皇子竟早就定好了親!”

    “知道你那小心思,你心悅?cè)首邮前?。別著急。這關大小姐這兩天不知道抽什么風,非鬧著要退婚。關將軍不同意,她竟自己跑到皇后的清心殿前跪著要退婚!”

    “這也膽子太大了!”眾女一片嘩然。

    “可不是,跪了足足一整天。后來昏過去被他弟弟關小將軍拖回家去的。結(jié)果到了第二天正午,她竟又跪到了清心殿前,誰來勸也勸不走?!?/br>
    他原本行色匆匆的身姿就這么僵住了。

    “這關小姐也是有些不識好歹?!币粋€貴女不滿道:“三殿下人中龍鳳,換別人是求都求不來親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好,自己想退婚,父母不同意,還鬧到了皇后宮里。不嫌丟人!”

    “讓咱們可做不出這沒臉的事。后來這事還是傳進了皇后耳朵里,皇后估計也是嫌棄她小家子氣,真的跟皇上提了這事,皇上今天剛派人傳旨到了將軍府,直接退婚!”

    “嗬,這下好了,可如了關小姐的愿。大快人心,不過連皇家的婚都敢退,今后這瑞京還有哪家敢娶這位眼高于頂?shù)年P小姐呢?”眾女拍手譏笑道。

    “不過,怎么這關小姐就非得退婚呢?當真是自命清高到三殿下都看不上?”

    “嗨,你不知道和那關小姐交好的是誰?!?/br>
    “誰呀?”

    “是尚相府那位三小姐?!?/br>
    “竟是她!難怪,真是物以類聚……哇啊啊啊,好燙,你干什么!”

    他手提著一壺剛燒開,熱氣騰騰茶水,就那么當頭沖著那一群圍在一起討論的興起的蒼蠅挨個澆了過去。

    整個茶會頓時亂成一團,雞飛狗跳。

    “是呀,真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彼闹艿募饨袑⒉鑹仉S手扔在地上,碎片四濺,又引起更大的尖叫。

    他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旁的手巾擦著手,滿不在乎的繼續(xù)說:“比起你們這種把自己的人生意義全綁定在婚姻上,依附于男人的寄生蟲來說,跟你們不是一類人可真是太好了?!?/br>
    從sao動的茶會回來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去見了關玉秀。

    “我把婚退了,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他在一起了。”見他來了,關玉秀并沒有把視線從自己手中的話本上挪開,只淡淡的如此說了句。就繼續(xù)斜倚在榻上看她的話本了。

    她的樣子并沒有什么改變,沒有狼狽,消瘦,失意,只是一如既往的浮在這溫水魚缸中,做那條安靜的,柔美的,瀕死的魚。

    他也就上前坐在她旁邊,就這么看著她。過了不知多久才像剛想起來似的問:“皇后長的模樣如何?”

    她翻書頁的手指微微一頓,他眼尖的看到她袖口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有著紫紅的鞭痕。紫紅色痕跡錯落在蒼白到近透明的皮膚上,像綻開了一朵荊棘花,扎的他眼疼。

    她卻干脆把話本一合,微笑的看向他:“似乎不如你?!?/br>
    “噢。”他說,“那我希望還是很大的嘛?!?/br>
    他也笑開了,笑得肆意囂張。

    像是被這笑容灼傷一般,少女的眉間顯露出某種猶豫的神色來。

    她垂下眼,把一物遞到他手里。

    他接過來仔細的看,是張畫了他側(cè)臉的小像,當然嚴謹來說畫的也不是他,是身為尚棠的他。

    畫上的女子明媚肆意,張揚又快活,好像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力蓬勃而出。

    他立刻皺緊了眉頭,像用看什么異物的目光盯著這幅畫。

    “畫的不像,丑死了。”他面露嫌棄的說。

    他哪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無所不用其極,陰險狠辣的小人。哪有這么明媚陽光,笑的像個二傻子一樣的時候。

    “隨便畫的,別介意?!标P玉秀淡淡道:“也可以扔了,倒也沒事。我也覺得不太像。但到底還是不小心畫成這樣了。”

    他默了默,還是將畫卷起來收進了衣袖,嘴里嘟囔著:“罷了。全當解悶的消遣玩意,留個紀念也行?!?/br>
    “對了,你那傷是怎么回事?”他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

    關玉秀把袖子往前抻了抻:“母親打的。私自入宮的懲罰。不算重,也留不下什么疤,就是消腫得等幾天?!?/br>
    他又靜了靜,仰躺下枕著手說:“你可知現(xiàn)在京中貴女圈都在傳你什么?”

    “不知好歹,目中無人,膽大妄為?!标P玉秀又拿起話本讀起來,沒什么興趣的說:“玉麟天天跑來告訴我外面的傳言,還告訴我,依這個名聲來看,我應該是嫁不出去了?!?/br>
    “別在意,我本來也不是很想嫁出去。”關玉秀說到這,頓了下,向一旁的他解釋道。

    “不好意思,不用特地跟我說,我也沒在意。”

    “哦?!?/br>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他突然就問出口了。沒經(jīng)過大腦。

    室內(nèi)的光線變得昏暗了幾分,他看見少女向他側(cè)過臉,錯愕又不解的望著他。

    他也安靜的望向她,眸光幽深,面無表情,神色帶著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看不出是真心還是玩笑。

    “當我沒說?!?/br>
    繼而,他沒等關玉秀的回答,就驀地自行坐起身,背對著少女揮揮手:“我還忙著成親,可能最近沒時間來了,先走了?!?/br>
    他走的匆忙,像是在逃避問題的答案。

    但他知道這終究是逃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