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棠的世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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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玉秀的身體被凍結(jié)般,一動不能動,只能被動持續(xù)的旁觀著所有的一切。 每一幕。 直到這時,那結(jié)在身上堅硬的冰層才有了裂縫。 尚棠的目光空虛的望著自己的手,垂著頭,頭發(fā)被血凝結(jié)成一縷一縷貼在蒼白的臉頰上,一絲聲息也無,連胸口的起伏都沒有了。 他像是死去的那個。 關(guān)玉秀:“尚棠?!?/br> 尚棠沒有反應(yīng),像聽不到般持續(xù)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血。 關(guān)玉秀深深地、深深地皺眉。 “是他該死。你沒做錯?!?/br> 下秒,那凈如琉璃的幽靈蹲下身對著他伸出了一只手。 尚棠壓低著臉,從喉間發(fā)出古怪的悶笑:“我沒錯?” “殺了人,就得被抓進監(jiān)獄。進了監(jiān)獄,成了殺人犯,什么大學(xué)、工作、錢、未來,全踏馬跟我沒關(guān)系了,我這叫沒錯?” 關(guān)玉秀收回手,屈膝坐在他身邊,白裙上染上深紅顏色,點頭:“好,那你有錯。” “你踏馬的。”尚棠終于轉(zhuǎn)過頭來,被血染成粉紅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要怎么處理這個?”關(guān)玉秀問,“現(xiàn)在還沒人發(fā)現(xiàn),拉出去埋了,剁成塊燒了,也許不會被追查到?!?/br> 尚棠被她這發(fā)言弄得微微睜大了眼。 “你……” “怎么?”關(guān)玉秀面無表情。 “天快亮了,時間很緊急。趕緊處理好一些?!?/br> 尚棠吞了吞口水,恍惚的站起身,按照關(guān)玉秀的指示,從廚房拿來菜刀,嘗試著給尸體分尸。 尚棠的刀剛要切下去,而后想到了什么,在半空停住了。 “算了?!彼鋈徽f,把菜刀放回了廚房。 關(guān)玉秀:“為什么?你不是不想進監(jiān)獄嗎?” 關(guān)玉秀:“被抓住,你會死的,尚棠?!?/br> “不會死?!鄙刑穆唤?jīng)心的整理著刀具。 “我還未成年,再加上對方主觀上有重大過錯,我身上有他施暴的痕跡,算是激情殺人?!?/br> 他指指被打的腫脹流血的臉,平靜的瞥了眼關(guān)玉秀:“要是我真的把他分尸了,反而才有可能被判死刑?!?/br> 關(guān)玉秀:“哦。” 她沉默了會兒。 關(guān)玉秀:“我不知道?!?/br> 在她的觀念里,殺人一般都伴隨著償命。 尚棠無力地想勾嘴角,最終還是沒能笑出來,只能疲憊的低罵:“所以才說你是笨鬼。” 他想到了什么,“你很怕我死?” 關(guān)玉秀又沉默了。 原本像斷線木偶的般萎靡的少年卻忽然有了些許精神。 “這玩意兒放著太惡心了,你來幫把手,把他扔廚房去?!彼鹕沓蹲∈w的一只手,招呼著關(guān)玉秀跟他一起挪尸體。 “你要把尸體藏那里嗎?”關(guān)玉秀拖著尸體的另一手,邊拖邊問,尚棠沒回答。 一人一鬼齊心協(xié)力把尸體扔進了廚房,尚棠‘嘩’的一下拉上了廚房門,把那面目猙獰的爛rou隔離在了里面。 尸體在地面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于是尚棠又去浴室拿了水桶、墩布、清潔劑、抹布。 待一人一鬼將地面清理的差不多了,外面天色也即將露白。 尚棠去洗了個澡,重新把濺了血的衣服換掉,累的癱倒在床上。 “鬼?!彼斐鲆恢皇郑姓?。 關(guān)玉秀頓了下,還是飄過來,被他一手攬著同樣倒在了床上。 尚棠雙臂收緊,猶豫了下,嘗試把頭靠在少女的肩膀上。 “讓我抱一會兒?!?/br>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水滴落入江湖。 關(guān)玉秀任由他這么抱著。 于是尚棠安心了。 他有點不想承認,即使在這種時候。 他也覺得,至少身邊有一個能陪著他的存在。 是很滿足的。 “明天……不,今天?!?/br> “等我醒了,咱們?nèi)ビ螛穲@吧?!?/br> “我給你買可樂喝。方便面也買給你吃。昨晚那個口味你喜歡吧?雖然我覺得很難吃……” “…仔細想想…是不是有點寒酸。哈,算了。你明天有什么想要的,全買給你吧?!?/br> “不過不能超出三千五啊……因為我身上就這么多。” 他閉上眼,濕漉漉的頭發(fā)蹭在關(guān)玉秀的肩膀上,自言自語般,有一搭沒一搭的絮叨。 “尚棠,尸體……” “噓?!彼偷偷南萑胨?。 “晚點,晚點再說?!?/br> 少年陷入了夢鄉(xiāng)?!?/br> 尚棠來到游樂園時,比起平日還要開朗。 他積極熱心的為關(guān)玉秀一一介紹。 “那個叫摩天輪,坐上去就會一直升到最高處,是煩人小孩和傻瓜情侶第一愛去的地兒。” “那個叫旋轉(zhuǎn)木馬,坐上那個假的塑料馬就會一直跟著轉(zhuǎn)圈,是煩人小孩和傻瓜情侶第二愛去的地兒?!?/br> “那個是過山車,那個是大擺錘,事先聲明我不是害怕,我只是納悶到底誰會坐那種看起來就很危險的玩意兒……” “……那個是鬼屋,騙小孩的玩意兒,比起鬼叫那些排隊游客的尖叫還更嚇人……那個是海底世界,只有一堆奇形怪狀的魚,沒什么好看的……那個是漂流……身上會被淋濕,很冷……” “尚棠?!标P(guān)玉秀舔著叫‘冰激凌’的美味食品,平靜的打斷他:“按你這么說,這里完全沒有好玩兒的東西,是嗎?” 興致勃勃的尚棠導(dǎo)游僵住了,像是受到了某種打擊。 “我……” 他躊躇了下,臉忽然紅了,不甘不愿的說:“我也不知道,我又沒有玩過。聽別人說的?!?/br> “聽誰說的?” “朋友?!?/br> “……” “你那懷疑的眼是怎么回事?” “尚棠,你這朋友不會是說你自己……” “冰激凌還我?!鄙刑拿鏌o表情的伸手。 關(guān)玉秀低頭,迅速幾口將冰淇淋球吞入口中,結(jié)果冰的大腦顫動,眼神空洞了。 “哼,活該?!鄙刑睦湫?。 嘴上這么說,他卻伸出兩只手來,去搓揉關(guān)玉秀兩側(cè)的臉頰,按揉著她的太陽xue。 即使他知道對眼前的鬼來說這可能沒什么作用。誰知道鬼到底有沒有體溫? 手掌的溫度讓化解了幾絲冰冷,關(guān)玉秀從那種頭痛到呆滯的狀態(tài)緩解了。 她無言的瞧著尚棠,泛著青色的眸子在日光下格外剔透。 尚棠默默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瞥開眼,嘆氣。 “行吧。就是我自己想的?!?/br> 他放下手,目光濕漉漉的,撓著臉,臉頰泛著紅。 尚棠:“小時候……我媽還沒跑的時候?!?/br> “她有說過要帶我來這里玩。所以我那個時候,周末會來這附近,隔著欄桿看里面有什么玩的?!?/br> “雖然直到她跑了,還是沒來過?!?/br> 所以這幾年,賭氣一樣的再也沒來過。偶爾路過時,看著里面的游樂設(shè)備,就會報復(fù)般的想。 反正這個一看就很危險,肯定不好玩。那個一看就是騙小孩的,肯定不好玩。這么幼稚,有什么值得去的。吵得要死,又很貴,誰要去那里面玩啊。 久而久之,這些印象就自然的刻進了腦子里。 即使如今來了。 也無法改變這種心理暗示。 所以他只能在里面這樣漫無目的地閑逛,新鮮的以進園游客的視角,挑剔的、不屑地、有點興奮的,評價這個陌生樂園的一切。 關(guān)玉秀:“所以那些只是你的想象?!?/br> “是啊?!鄙刑难凵耧h忽。 “你想玩吧?” 直白的問題,帶有巧妙的誘導(dǎo)。 尚棠漲紅了臉,卻難得說了句實話。 “……嗯?!?/br> 于是尚棠和關(guān)玉秀,一人一鬼,以看似一個人實則兩個人的優(yōu)勢,占了便宜,少花一份錢,把游樂園的所有項目全玩了個遍,還幾乎買遍了游樂園里所有比外面漲價至少三倍的坑人小零食。 整整一個白天。吃,玩,吃。 即使是尚棠開始死活不愿意去的過山車和大擺錘,最后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去嘗試著坐了。 然后從大擺錘下來的時候一人一鬼抱著肚子吐了個昏天黑地。 尚棠擦擦嘴,蒼白的望著旁邊還在大吐特吐的關(guān)玉秀,納悶怎么鬼還會暈吐的?你不天天往天上飄嗎? 都死過一遍了,還吐的跟要再死一次似的。 最后吐的虛脫關(guān)玉秀曲著身子,泛著青光的瞳仁內(nèi)不停有漩渦在轉(zhuǎn)圈,顫巍巍的低語喃喃。 “過山車和大擺錘,那東西真恐怖…那是什么新刑具嗎?是懲罰沒買票偷溜進來的人?擺在這里是不是不太好……會有人以為是玩的不小心坐上去的……” “你不是鬼嗎?怎么弱成這樣?。俊?/br> 尚棠雖然也吐了,但莫名有種‘自己很快吐完了,所以比較強’的得意感,看著累得胡言亂語的關(guān)玉秀就開始嘲諷,嘲諷完了遞給了她剛買的礦泉水。 “謝謝?!?/br> 關(guān)玉秀接過瓶子,喝水沖淡了口中的苦澀。 尚棠蹲下身子,托著下巴,視線與她齊平,一雙琥珀色的貓眼夕陽的照耀下一閃一閃。 他慢條斯理的、平靜的說。 “你這樣弱,自己一只鬼的時候是怎么過來的?” 他想到了什么,皺起眉頭:“我殺的那個豬,不會也變成鬼吧?” 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那你還是不要回那個屋子了,你這么弱,搞不好會被那只豬吃了?!?/br> “那我要到哪兒去?”關(guān)玉秀平靜的問。 尚棠嗤笑:“不知道,你愛上哪去上哪去吧。別一直纏著我了。牢里可沒什么好玩的?!?/br> “牢里?” 尚棠默了會兒,若無其事的扯開話題。 “說起來,鬼,我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呢?” “你有名字吧,生前的名字也好,假名也罷。告訴我吧?!?/br> “……關(guān)玉秀?!?/br> 她掀起眼皮,想看看尚棠對這個名字的反應(yīng)。 尚棠只是眉毛一挑:“聽起來像是個大家閨秀的名字?。磕闶枪糯毁F人家的小姐?” “……”關(guān)玉秀有點失望。 “你一直叫的‘尚棠’是誰???像個女生的名,你mama?你姐妹?你朋友?” “是你。”關(guān)玉秀幽幽道。 “又說這種話……雖然我覺得你應(yīng)該清楚,以前也確實有不長眼的看見我的臉弄錯過,不過我還是姑且和你提醒一下。” 尚棠一眨不眨的說。 “我是男的啊。” 關(guān)玉秀默不作聲。 她是昨晚才知道的,不過對她來說,這個無所謂。 不論是男是女,對她而言,尚棠一直是尚棠。 “我不知道你把我認錯成了誰……不過這幾天,謝謝你了,幫了我不少忙。” 尚棠瞥開眼,突然說出這種真誠的話讓他有點難為情。 “我都不敢想,要是只有我一個人現(xiàn)在會弄成什么樣。” “會弄成什么樣?”關(guān)玉秀靜靜的問。 尚棠歪著頭認真的想了想:“……好像也沒什么差別?雖然也不會到要去死的程度,有可能我真的昏了頭去分尸?不對,我腦子這么聰明,不會想不到量刑,嗯,那就是你幫我……多消滅了幾罐可樂?讓我貼大字報和清理房間時更省力?” “聽起來我完全沒有幫上你什么忙。”關(guān)玉秀冷冷道。 尚棠咧開嘴笑了笑,目光在夕陽的余暉下柔和起來,忽而撫上了少女的臉。 “還是有的。”他說。 高興時有人分享,困擾時有人幫忙,回家時有人聊天。 不再是孤零零一個面對著這個拋棄自己的世界。 能讓他即使在昨晚的崩潰之后,依然能久違的安眠入睡。 很神奇,和眼前的少女相處,總能讓他暫時忘記這狗屎般的一切,安心沉浸于一種的異樣的喜悅中。 說是產(chǎn)生了,友誼……未免顯得有點太冠冕堂皇了。 依賴。 或許更準確。 尚棠也沒想過自己其實是這么容易能依賴上別人的可憐蟲,所以一直在唾棄、鄙視、不想承認。 但是,其實這種感覺。 他一直以來逃避的、不想面對的這種情愫。 意外的,也不壞吧? 至少能看見眼前這個鬼,那剔透空洞如玻璃的目光,此刻,總算流露出的作為人的悲傷。 “關(guān)玉秀。”他說。 “——我不想考大學(xué)了?!?/br> 少年垂下手,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他臉上被一種虛幻的、空虛的、又異常柔軟的神情所取代。 “……” “我確實想過我口才還挺好的,也許能做個生意,開個公司,不開公司就當(dāng)個企業(yè)高管、項目經(jīng)理、金牌銷售員?誰知道呢。賺了錢,談一場戀愛,結(jié)婚了,也許生個孩子,送孩子上學(xué)放學(xué),下班邊看電視邊緬懷過去。笑著和家里人說我以前我好慘啊,幸虧熬出來了?!?/br> 尚棠挪開眼,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般的說。 “……我將來有可能過上這種生活?!?/br> “但是,其實……也許這也不需要考大學(xué)……” 關(guān)玉秀終于忍不住打斷他。 “尚棠,怎么了?” 她的瞳孔緩緩縮緊:“你在說什么?” “出獄后的事啊?!?/br> 尚棠的臉很平靜。 “……” “我想好了,躲下去也不是辦法,殺了人,就要付出代價?!?/br> “……我去自首?!?/br> “自首?” 尚棠佯裝苦惱的給她解釋。 “就是……我可能會去監(jiān)獄待個幾年。這段時間,你見不到我了,牢房里很冷,我也不想你跟來,回去那個屋子也很危險,所以你……” 尚棠托著下巴,勾起嘴角。垂下的眼上,睫毛輕顫著。露出一種像是在笑,但是又像是在哭的表情。 “你就走吧,關(guān)玉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