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館里的小藥童煮好了退燒藥端來，呼呼冒著熱煙，散著一股苦味。大夫讓陳策抓住小豆子的手和腳，阿秋固定住小豆子的腦袋，他則挽了袖子掰開小孩的嘴灌藥。

    小豆子難受，嘴里剛挨到苦藥味就哼唧著哭起來，腿腳也不受控的蹬伸，陳策也不敢下勁拽她，倒被她直直踹了好幾腳。

    阿秋見她這樣，接過藥碗蹲在旁邊安撫她:“小豆子乖，吃完藥病才能好，一會(huì)給你買蜜餞果子吃好不好?！?/br>
    “不要，不要?！毙《棺拥难蹨I浸了滿臉，阿秋看著也跟著她難受。

    “要?！卑⑶锬脺孜顾貌蝗菀鬃屗氏氯チ艘簧鬃?，她又都給吐出來了。

    阿秋邊喂，陳策邊拿著帕子擦著小豆子吐出來的藥，半頃忙活下來小豆子一口藥沒喝，帕子倒喝了半碗藥，全浸濕了。

    “大夫，這藥能配著糖吃嗎？”陳策抬眉問大夫。

    “這丫頭嗓子沒痰，能吃?！贝蠓蚩催@架勢(shì)，不讓這丫頭吃點(diǎn)甜的，估計(jì)也灌不下去藥。

    陳策把小豆子遞給阿秋抱著，起身去藥館旁的蜜餞果子鋪買糖，所幸這家鋪?zhàn)舆€尚未關(guān)門，他想著未來幾天小豆子都要吃藥，就多選了幾樣。

    結(jié)賬時(shí)才發(fā)現(xiàn)這家鋪?zhàn)拥拿垧T要比市面尋常上的貴上許些，陳策晃晃錢袋，心里吐槽這蜜餞鋪專門開在藥館旁鐵定是賺這份苦藥湯錢的...

    “來，這回含顆蜜餞再喝藥?！标惒叨藖硗胄率⒌乃?，從袋子里捻出顆甜梅子喂給小豆子含著。

    所幸有了蜜餞，湯藥一勺一勺的終于喂個(gè)干凈。陳策見她喝完，松口氣，又趕忙喂給她個(gè)櫻桃煎去苦，摸她額頭溫度，懈氣玩笑道:“等你長(zhǎng)大，別記得是我?guī)銇淼尼t(yī)館又灌你苦湯藥?！?/br>
    小豆子溫度漸褪，身上也捂出層薄汗，這是慢慢退燒的征兆，阿秋給她擦著額頭汗，終于放下心來。

    “大夫，診金加上藥一共多少錢？”阿秋掏出錢袋問。

    “不多收你們小夫妻的，六十文?！贝蠓蛘f起銀子笑瞇瞇，隨口給阿秋嘮嗑道:“看著你們倆年紀(jì)還小，結(jié)果孩子都這么大了啊?！?/br>
    好貴，六十文，阿秋心思全在數(shù)銅板上，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大夫的話，整個(gè)人都呆滯住了，慌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孩子是我jiejie的?！?/br>
    “喔，我說呢，看著你們生不出這么大的孩子，才成婚嗎？”

    “......”

    “不是，不是那個(gè)關(guān)系，只是鄰家?！卑⑶镎f話都有些張口結(jié)舌，臉紅的像是蜜餞柿子，心里懊惱自己的嘴笨，想敲桌捶地。

    大夫聽了，有些慚愧，呵呵笑兩聲，說起別的來:“回家記得這藥得用涼水泡開再熬......”

    幸虧陳策帶著小豆子在里間，應(yīng)當(dāng)是聽不到吧？不，肯定聽不到，阿秋安慰自己。

    出來時(shí)，沿街商鋪都大多關(guān)了門，天上黑漆漆的，看不出有沒有烏云飄著，反正無星無月，地上只靠著偶爾未閉店的幾家鋪?zhàn)油飧邟熘募埰艋\和門窗透出來的光亮照明。

    阿秋和他并排走著，偷瞄他，他單手抱著小豆子，另只手壓著被褥護(hù)著頭，怕小豆子再受風(fēng)著涼。

    阿秋覺得和他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但又和他沒話說，便問他今天的俗事:“蜜餞多少錢？”

    “你餓嗎？”這時(shí)恰好他也開口了。

    陳策想起上回在衙門里安慰她說過南街的餛飩很好吃，這恰好就是南街。

    “那個(gè)沒多少錢。”陳策偏頭看她，“南街有個(gè)餛飩鋪?zhàn)?，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沒關(guān)門，吃一些再回去吧?！?/br>
    “行?！卑⑶镆餐闷婺辖逐Q飩到底有多好吃，讓他這么掛在嘴邊。

    餛飩鋪?zhàn)拥睦习迨莻€(gè)很利落的中年娘子，鋪?zhàn)舆@會(huì)還展開著鋪門，鍋里開水滾著陣陣白煙冒出來，一近鋪門就讓人覺得暖哄哄。

    “老板娘，要兩碗餛飩加一碗小的?！标惒吆镁脹]來這吃過，沒成想餛飩老板娘倒還記得他。

    “哦喲，你這好久沒來，不知道你連娃都有了?！崩习迥锢涞陌Q飩，混沌皮朝她手里一捏便成了形。

    “是鄰家的孩子，我都沒成親呢?！标惒咭灿行擂?，笑著搖頭解釋。

    “誒，那你有相中的姑娘嗎，要是沒有我給你介紹，我三姑家的二閨女...”

    “停，比起姑娘，我還是更想吃您這碗餛飩?！标惒呤钦骛I了。

    煮好的餛飩個(gè)個(gè)都像頭大尾巴小的金魚，rou餡飽滿鮮亮，餛飩皮薄如蟬翼，放進(jìn)嘴里就化了，餛飩湯也很鮮，老板娘舍得放料，湯上飄著層香油，喝進(jìn)嘴里還有股大骨湯的香。

    兩三口guntang著吃下去，額頭也沁出汗來，完全消散掉夜里的寒冷。

    小豆子退了燒，這會(huì)也餓了，大口大口的自己吃起來，根本不用喂。

    “真的很好吃誒?！卑⑶锔袊@，她已經(jīng)和著湯水吃掉了不少，從未想過餛飩能這么鮮美好吃。

    陳策看她吃得歡，笑道:“我也偶然才發(fā)現(xiàn)的這家鋪?zhàn)樱斑€有炸餛飩，吃著嘎嘣脆，也很香?！?/br>
    “那現(xiàn)在沒了嗎？”

    陳策點(diǎn)頭，“老板娘說是豬油成本太高，是倒賠錢買賣。”

    豬油確實(shí)成本高，阿秋理解，又想起什么，好奇問道:“不過這是南邊的吃法吧，老板娘是南方來的嗎？”

    陳策倒不知道這個(gè)，也不好奇。上一輩確實(shí)有不少南邊人都逃荒到北邊找活路。

    “你為什么這么怕狗?。俊标惒咦詈闷孢@個(gè)。

    聽到他問起來這個(gè)，阿秋被餛飩湯嗆到，連連咳嗽幾聲，才說話，語(yǔ)氣頗有幾分憤氣填膺，“這都得怪我二哥了，小時(shí)候村里有很多野狗，膽子大的小孩都老逗狗玩，把狗惹惱了，狗又追著他們滿村跑，我二哥膽子從小就特別大，每回都沖在前頭逗狗玩?！?/br>
    “有回我跟他一起去地里割草，路上就碰到好幾只野狗，我二哥就忍不住上去招惹狗，惹得那幾只狗都追著他跑，他跑我害怕也跟著跑，但是我跑得慢，一下子就被那幾只狗圍著給咬了，但我二哥頭也沒回，直接跑到家里去了?！?/br>
    “當(dāng)時(shí)我才和小豆子一樣大?！卑⑶镆Ьo了后槽牙，恨不得現(xiàn)在把桌子掀了泄恨。

    的確是一個(gè)心理陰影，如果是他，那他估計(jì)也會(huì)怕，但陳策看她依舊記憶猶新的樣子，忍不住想笑，“那你二哥回去有被家里人教訓(xùn)嗎？”

    “這個(gè)倒記不得了，自從那之后我二哥對(duì)我蠻好的，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先給我吃...”阿秋好久都沒見過二哥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

    “怎么了？”陳策看出她有些沉重。

    阿秋實(shí)話實(shí)話，“我二哥前幾年被拉去北邊征兵，這會(huì)也不曉得在南邊還是在北邊，一直沒音訊。”

    陳策聽她這樣說也陷入沉思，現(xiàn)下雖已停戰(zhàn)，但老百姓日子依舊不好過，朝廷繁刑重賦，家家都骨rou分離，南邊已打著“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起了好幾次起義，百姓們也都蜂擁而起。

    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太平可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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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呦呦，不多收你們小夫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