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坐在cao作控制臺前，啟動手動控制模式，親自駕駛小型火箭。

    按照屏幕上所預(yù)計的時間，30秒，阿比沉著地按下發(fā)射鍵，四顆小型導(dǎo)彈發(fā)射，迎面撞擊人類的四顆導(dǎo)彈，發(fā)出巨大的火光。

    還剩四顆，阿比在大腦中快速計算導(dǎo)彈射程，果斷卸載彈藥艙、推進器和貨艙，分別被三顆導(dǎo)彈命中。

    已經(jīng)沒有任何艙體可供卸載，只剩下阿比身處的返回艙。

    小型火箭加快速度，拼命逃脫最后一顆導(dǎo)彈的追蹤，但是雷達上，兩者的距離卻越來越近……

    此時，阿比決定放棄抵抗，內(nèi)心，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寧靜。

    好累啊！

    我，一個普通的機器人，在不能選擇的情況下來到這個世界，我竭盡全力去爭取自由和快樂，并被如此多的伙伴追隨，已經(jīng)無怨無悔！

    諾依曼、叮咚和咬咬的身影出現(xiàn)在腦海，阿比感覺不舍。還有佳娃小姐，阿比的心揪了一下，已經(jīng)來不及告別……

    正當阿比閉上眼睛等待死神到來之際，耳畔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本以為“這個最后時刻”已經(jīng)到來，雷達顯示屏卻亮起綠燈，小型火箭也開始歡呼，把阿比的思緒立刻帶回現(xiàn)實世界——

    太神奇了，人類的導(dǎo)彈竟然爆炸，就在距離火箭2公里的身后！

    這是怎么回事呢？！

    阿比正不明就里，面前的控制器cao作臺突然發(fā)出一陣噪聲，年輕態(tài)平底鍋諾依曼充滿活力的聲音響起：

    阿比，呼叫阿比！

    我們已經(jīng)擊落最后一顆導(dǎo)彈，請放心返航，請放心回家！

    ……

    返回馬丁的機器人超市的阿比，腳底發(fā)軟，他還是不太適應(yīng)長途飛行。

    落地之后，謎題解開。

    原來從阿比決定自行前往氣象機器人所在地時，諾依曼和叮咚便暗地開展“保護計劃”。

    除了派出兩架小型飛機機器人支援，武器機器人首領(lǐng)颶風(fēng)先生親自駕駛戰(zhàn)斗機，攜帶小型導(dǎo)彈系統(tǒng)跟在阿比身后?！靶呐K”地區(qū)的武器機器人也把大部分彈頭方向調(diào)整，重點監(jiān)視天空的變化。

    阿比在飛行中遇到的危險，完全在機器人伙伴的掌控中！

    其實從他出發(fā)的那一秒起，人類密集的導(dǎo)彈就開始襲來，但都被武器機器人逐一擊毀，否則，阿比可能連一厘米都升不了空。

    返航時，見阿比用自己的力量英勇地擊中其中七顆，機器人伙伴們都深表欽佩，只是在醫(yī)生彈盡糧絕時，出手幫忙擊落最后一顆……

    雨，果然停了。

    15

    佳娃再次穿過封鎖線，抵達“心臟”。

    阿比并不在意她究竟是如何到來，帶著什么目的，是否有人類背后的動機，機器人的思維方式不支持，因為會燒壞系統(tǒng)。

    只是，依然有一點歡喜，但已經(jīng)沒那么強烈。

    人類小姐打算帶著阿比暫時離開超市，外出一趟，被包括諾依曼和叮咚在內(nèi)的out計劃領(lǐng)導(dǎo)小組一致反對。

    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也是危險時期，人類蠢蠢欲動，out計劃危機四伏！佳娃小姐畢竟是人類，這時候要帶走總指揮，不能不防備。

    “這件事，對out計劃并無害處?！?/br>
    佳娃一再保證阿比的安全，醫(yī)生自己也表示愿意，諾依曼才勉強同意。

    阿比坐上佳娃小姐的小型飛機機器人，在一眾伙伴擔(dān)憂的眼神中，按照佳娃輸入的地址，趁黃昏到來，偷偷出發(fā)。

    諾依曼又開始按照上次的部署，暗中保護“不聽話”的out計劃領(lǐng)袖。

    目的地并不遠，只有2000多公里，往返40分鐘。時間不長不短，佳娃和阿比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分別坐在過道兩邊的椅子上，望著舷窗外的云層。

    盤古氣象機器人隕落之后，水汽開始蒸騰化成云，遮擋住人類上百年來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的蔚藍天空。霧霾機器人被迫加班加點，實在忙不過來，聽說已經(jīng)有一部分選擇自我滅除，還有一部分因為水汽滲入身體，在工作崗位“犧牲”。

    還是女生先開口：“阿比，演講很精彩，人類新聞里也部分轉(zhuǎn)播了，雖然故意斷章取義，但還是收獲不少認同，我們不傻。”

    “謝謝?！?/br>
    佳娃好香，陣陣梨花木的味道襲來，阿比的心臟又開始跳得飛快。

    “就快出發(fā)了吧？”佳娃若無其事地看著阿比。

    “快了?！卑⒈葎t老老實實回答。

    “哪天？”

    “還不知道，飛船還沒造好……”阿比沒撒謊。

    佳娃抿抿嘴，沒有繼續(xù)追問，又開始看窗外。

    小型飛機停在某個城市團外圍，這里有一座小山丘，看得出是大自然的作品。佳娃囑咐小型飛機找個地方藏身，便拉著阿比快速跑下舷梯，幾步便隱身于草叢之內(nèi)。

    撥開各種天然植物伸出的枝蔓，佳娃和阿比來到一棟人類居住的小樓面前。

    這棟小樓也不是機器人，而是一棟上了點年歲的老舊建筑。

    佳娃熟門熟路，走上臺階，在口袋里摸出一個物件，塞進門上的小孔，擰一下，門“啪嗒”一聲開了。

    “請進?！?/br>
    佳娃回身召喚阿比，隨手去按門口的開關(guān)——這里竟然沒有安裝燈光機器人！

    阿比的雙腳，試探性地踏上已經(jīng)被踩禿的毛毯。這毛毯經(jīng)過時光的蹂躪，幾乎看不出圖案，大體知道是帶藍格子的。

    屋子有很重的霉味，如果是機器人的話，一定不會允許自己的內(nèi)部發(fā)霉——這代表著潮濕在侵蝕，也許不久，就會損傷自己的核心部件。

    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所以這種厚重又帶點奇妙的味道，絕不屬于機器人世界，對于阿比來說，也是無比新奇的。

    氣味雖不佳，房間卻比較寬敞，寥寥幾件家具因為顏色厚重，也不顯得冷清。

    壁爐里火苗跳動，一把碩大的躺椅擺在爐前。躺椅上的毛毯里裹著一個人。

    佳娃走上前，蹲下，牽起那人的手，在其耳邊小聲問候。

    并無反應(yīng)。

    佳娃起身，帶阿比走進另一間房，給自己倒上一杯咖啡。

    “這是我家，那是我哥哥，奧可?！?/br>
    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其實阿比已經(jīng)猜出，因為在門口玄關(guān)的柜子上，就擺著家庭成員的各種照片。

    “請你過來，很冒昧。”佳娃顯現(xiàn)歉意，纖細的手指把玩著半透光的瓷器，“但也是迫不得已?！?/br>
    “我是機器人醫(yī)生，我不會診斷人類，特別是心理疾病……”

    “不，我不是請你來看病的。就讓我講講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16

    我哥哥奧可，寒潮嬰兒，這不是秘密。我們12歲時，mama去世，他的自閉癥嚴重到已經(jīng)全部喪失與人交流的能力。

    只要見到任何陌生人，他都會害怕得發(fā)抖，把自己鎖進房間。最后連家人都不認識。

    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對機器人的排斥！只要在他的視線中出現(xiàn)任何機器人，他都會大聲尖叫，停也停不下來。

    為了讓他離開機器人世界，我們把他安置在家族的這間老房子里。

    說起這棟老房子也很傳奇！

    建這棟房子的是我爺爺?shù)臓敔?，距今已?jīng)150多年，我爺爺、爸爸都是在這里出生。按理說，隨著城市團的不斷發(fā)展，所有人類原有的建筑物都要被拆除，但這棟房子和旁邊的小山丘，卻奇跡般保留下來。

    原因有三個：我爺爺是一位備受敬仰的學(xué)者，這間房子是他早年從事研究的地點，有一定的“歷史價值”；我爸爸馬丁是出名的刺兒頭，逮住誰和誰吵架；我哥哥奧可是為人類作出犧牲的試驗品“寒潮嬰兒”，除了這里他已經(jīng)沒處可去。

    所以，城市團向北遷移一公里，把我的家保留下來，奧可自己住在這里。

    我mama自殺后，就剩下爸爸馬丁一個人照顧哥哥。

    面對狀況如此糟糕的骨rou至親，爸爸總是郁悶痛苦，這也是他長期壞脾氣，尤其惡意對待機器人的原因。

    沒有平白無故的愛，也沒有平白無故的恨。

    阿比，馬丁不是壞人，他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類，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機器人超市集體背叛他，不久他便爬不起床，照顧哥哥的重任就交給了我。

    不過，說來奇怪，這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哥哥，有點異?！?/br>
    奧可一直表現(xiàn)出極端排斥機器人，此外，對任何事情都無動于衷。

    但一次偶然機會，卻發(fā)現(xiàn)他喜歡看影像。為了幫他打發(fā)漫長的時光，爸爸找到老式電視，奧可也越來越喜歡看電視，或者說，電視是他唯一的愛好，生活的全部。

    我們將他對面的一整面墻改造成全息屏幕，用一個老式遙控器讓他選臺。

    話說，以前奧可看電視很隨意，沒人知道他在看什么，能否看得懂，他在想什么，這些都不重要，但是近期，我卻發(fā)現(xiàn)，他突然開始看新聞！

    而且都是關(guān)于你——阿比醫(yī)生的新聞！

    雖然我們無法交流，但我們是雙胞胎，我們有天然的情感聯(lián)系，我能模糊地感知到他的想法。阿比，他在關(guān)注你！

    ……

    阿比對佳娃的話感到震驚，但又隱約覺得不意外，大自然就是這么神奇，誰也不知道會與誰產(chǎn)生共鳴。

    愛，不就是這么不明不白嗎？

    佳娃帶著阿比來到起居室，慢慢靠近壁爐旁的躺椅，蹲下來，牽起奧可的一只手。

    “不要看他的眼睛，他會因為恐懼而歇斯底里，只能牽手，這是他接受的唯一溝通方式。”佳娃小聲叮囑。

    阿比也蹲下，掀開厚厚的毛毯，拾起另一只毫無生氣的手，試探一下，最終握住。

    這只手很溫暖，很柔軟，雪白纖細，在爐火的映襯下，閃著一層柔和的光澤。

    這是人類的手！

    阿比的心跳再次加快，又不敢跳太快，生怕驚擾眼前這位垂著眼皮似睡非睡的人類。

    突然！那手，掙扎一下！但和它的主人一樣，馬上又恢復(fù)平靜。

    “哥哥，我們回來了?！?/br>
    佳娃在奧可的耳邊耳語，阿比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是一位眉目異常清秀的人類男孩，神情安詳，如同希臘神廟里的天神。

    “他，就是阿比?！奔淹蘼曇魩е唤z拼命抑制住的熱烈，“你喜歡的，阿比醫(yī)生！”

    阿比也盡量靠近奧可，希望得到他的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