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楊今天不再需要去輸液了，按理來說崔裎也不再需要去店里，他和郭老頭說了，結(jié)果郭老頭說林楊好了，今天晚上爺仨得喝一頓，他去釣條魚，晚上做紅燒。

    崔裎本來以為他說著玩的，沒想到傍晚，日頭還沒落下去的時候，郭老頭竟然真的提了條魚回來。魚不大，兩三斤的樣子，但三個人，配個小菜，也完全夠看了，崔裎看著桶里活蹦亂跳的魚，問他:“你釣的”

    “當(dāng)然，”郭老頭說:“打電話給小羊，叫他上來吃飯?！?/br>
    魚都沒殺就要叫人，崔裎懷疑郭老頭叫人吃飯是假，炫耀釣魚的本事才是真。

    但他還是走到了窗邊，看著對面樓下的便利店，撥通了電話。

    從二樓看便利店視野比三樓好很多，三樓只能看到人的手臂，但二樓能看到人的下巴。

    崔裎看到林楊接起電話，將手機(jī)靠在耳邊，同時，耳朵里傳來溫和的聲音:“崔裎，怎么了？”

    崔裎聽著他的聲音，覺得心里熨帖得厲害，說話的時候也不自覺聲音輕了些，“郭大爺釣了魚，叫你來吃?！?/br>
    林楊聞言，朝門口跨了一小步，崔裎便看見了整個人，看到他抬起眼來，隔著一條路和一層樓，精準(zhǔn)看到了他。

    林楊說:“魚燒好了嗎？”

    崔裎覺得心臟莫名其妙地開始發(fā)熱，他隔著玻璃看著對面的人，好半天才說:“沒，但是他想你來看?！?/br>
    林楊果然掛了電話，開始關(guān)門，郭老頭便開始去準(zhǔn)備食材了，還從床底搬出兩瓶酒來，先給崔裎倒了一杯，崔裎還沒喝就聽見外面的密碼鎖響了，接著傳來智能鎖“門已開”的聲音，崔裎看過去，看見剛剛還隔著一層玻璃和十幾米距離的林楊就站在面前。

    郭老頭招呼他進(jìn)廚房去看魚，林楊反應(yīng)很平淡，但很給面子，說郭老頭“挺厲害，比上次釣的大?！?/br>
    郭老頭看起來很滿意，滿意到不要林楊進(jìn)廚房，把他拉到客廳和崔裎挨著坐下，說:“且等著我大顯神通吧！”

    崔裎的胳膊和林楊的胳膊挨著，林楊大概感受到了崔裎在笑，轉(zhuǎn)過來看他，郭老頭已經(jīng)走回廚房去，兩個人便默契地都往旁邊挪了挪，隔著半個人的距離，林楊問他:“他今天去釣了一天，就這一條”

    崔裎想了想，應(yīng)該是。

    林楊就說:“白夸了，上次雖然小，但是好幾條?！?/br>
    郭老頭的廚藝其實(shí)還不錯，不過大概是以前做體力勞動習(xí)慣了，他做飯油葷很足，崔裎有點(diǎn)吃不慣，不多一會兒，郭老頭就把魚端出來了，還有一個花生米和一個炒蒜苔作配菜。

    郭老頭搓了搓手，不摘圍裙就坐了下來，已經(jīng)開始倒酒了，“還不錯吧！看這菜!”

    舊朗的酒大概有些不一樣的魔力，不知道為何聞著是很淡的甜香，人畜無害，喝著卻辣人得很，很容易上頭。郭老頭倒酒時崔裎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郭老頭一笑，告訴他:“這是醬香的，和你們那邊的不一樣，比較容易醉人?！?/br>
    崔裎似懂非懂，郭老頭已經(jīng)給他倒了一碗，叫他嘗嘗。

    本來今天崔裎打算就算喝也喝啤酒，但郭老頭說什么醬香型，他又有點(diǎn)想嘗嘗，就喝了兩口。

    郭老頭也給林楊倒了一杯，林楊只喝了一點(diǎn)，說:“我少喝點(diǎn)，你們倆喝。”

    郭老頭便慢慢品著酒，招呼吃飯。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配上郭老頭的故事點(diǎn)讀機(jī)，這飯局便變得很快。

    郭老頭一喝酒就容易話多，喝了就要開始說自己那個優(yōu)秀但英年早逝的兒子了，林楊每次聽到這里都不說話，崔裎卻來了點(diǎn)興趣，聽郭老頭說了這么多次，他還從來沒有聽別人說起過，于是他湊近了些，問林楊:“他兒子真這么厲害”

    他湊得很近，聞到了林楊身上的酒味，明明和他喝的一樣，可他卻覺得林楊身上的好像格外好聞些。

    林楊轉(zhuǎn)過來，舉起白酒喝了一小口，說:“一半一半吧！”

    可隨著他喝酒的動作，崔裎的視線就落到人開合的嘴唇上去了。

    林楊的嘴唇上還沾有酒漬，崔裎突然覺得有點(diǎn)渴，他猛地?fù)P起酒杯灌了一口酒，辣到喉嚨才反應(yīng)過來白酒不能這么喝，他緩了緩，看著還在絮絮叨叨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郭老頭，問林楊:“什么叫一半一半”

    “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br>
    “那哪些是真的”

    “考上大學(xué)，拿獎學(xué)金，保研。”

    崔裎越湊越近，“那什么是假的呢？”

    林楊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

    崔裎大概是喝得有點(diǎn)上頭了，臉上有一層薄紅，思維也變得有些遲緩，他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樣幾乎要跳出來，耳邊郭老頭的故事似乎被靜音了，他只看得到林楊泛紅的眼角和水光瀲滟的唇。

    意識到什么，他猛地轉(zhuǎn)回視線，感受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和林楊有些飄忽的聲音。

    林楊說:“英年早逝是假的?！?/br>
    英年早逝是假的，為什么英年早逝會是假的崔裎感覺到不對，卻已經(jīng)沒法思考了。他滿腦子都是林楊舉起酒杯時脖頸揚(yáng)起的弧度。

    郭老頭還在說，紅著臉拿手指沾著酒液在桌子上寫序號，一項(xiàng)一項(xiàng)列著他兒子的好，可眼神已經(jīng)早不清明了。

    他自己低著頭說了半天，突然抬起眼來，看見耳朵通紅的崔裎，有些疑惑道:“小崔這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