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小邢再?選一個?！?/br>
    “豬大腸你們吃嗎？”

    *

    總算是逼著他?們點了菜。

    鹵菜拼盤擺盤漂亮, 還配上了解膩的?小黃瓜、油炸花生、蘸醬、洋蔥、大蒜、泡椒，一盤子花花綠綠好看得很。

    程舟去冰箱里自助拿了三瓶精釀原漿，一人一瓶給他?們起?了：“今天我們仨在外?地，算是人生地不熟，而且呢還都要喝酒，所以我們就?點到為止, 一人一瓶，微醺狀態(tài)，剛好睡覺！”

    “好——”捧場二人組很給面子地應和。

    在程舟視角有點像幼兒園小朋友在排排坐吃果果：“非常好！然后我們今天主要是為了慶祝本次比賽圓滿、順利地結束，慶祝我本人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其次, 恭喜田小野同學正式開?啟了屬于自己?的?人生, 不論她?選擇了什么, 我們都支持她?所有的?決定！”

    “最后, 恭喜小邢師傅邁出了勇敢的?一步, 來?到千里外?的?虹都，正兒八經(jīng)地證明了他?是可以獨立乘坐高鐵外?出的?！”

    “或許未來?我們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 但是沒有關系，沒有人的?一生是一帆風順的?！至少我們吃的?苦，都將是我們自己?想吃的?！是像咖啡一樣越品越香的?！”程舟拿著酒瓶伸出手去，“為我們圓滿完成的?過去，為我們即將開?始的?新征程，為我們終于成行?的?印尼之旅——干杯！”

    “干杯！”

    “干杯！”

    *

    但實際上一瓶啤酒只有程舟能微醺而已，其他?兩個跟沒事人一樣。

    在程舟已經(jīng)臉頰緋紅舌頭發(fā)硬的?時候，田野還飛快地剝著小龍蝦的?殼跟邢者說“這蝦真好吃”，邢者則小心地吐著刺說“烤魚也不錯”。

    點的?時候都說別點了，吃的?時候倒是不含糊。

    程舟笑笑地看著他?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把手機殼摳開?在那搗鼓著。

    田野探頭：“你干嘛呢？”

    “把手機卡換回去。”

    “喲，原手機卡你還隨身?帶呢？”

    “一直就?放在手機殼里啊?！?/br>
    說著就?已經(jīng)把卡推了回去，然后逐一登錄原手機的?所有賬號，或者把賬號綁定回原手機。

    爸爸對印尼之行?的?贊助已經(jīng)到賬了，程舟發(fā)了個“感謝”的?表情包，爸爸沒回，估計是在談生意了。

    mama也給她?發(fā)了不少消息，很多是深夜發(fā)瘋，程舟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一通視頻電話打過去：“喂，老媽！看得見我嗎？”

    她?對著鏡頭又是擺pose又是比剪刀手，忸怩作態(tài)的?樣子。

    而mama還沒說話，眼淚就?下來?了，拿著手機就?進屋道：“爸，囡囡來?電話了！囡囡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于是臥床的?外?公也出現(xiàn)在了鏡頭里：“喂！囡囡??！你這孩子真是，怎么去哪也不說一聲??！”

    程舟理所當然：“因為說了就?去不了啦！”

    “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孩子？我都怕我死前都看不到你哇！”

    “我在虹都啦外?公，剛吃飽飯。來?，你看看我這一桌子的?菜……還有這是我朋友田野。”

    田野一驚，趕緊把龍蝦放下：“爺爺好……阿姨好！”

    程舟說：“你看多有禮貌啊?！?/br>
    外?公忙道：“你好，你好小田！”

    說著話鏡頭又轉向?了手足無?措的?邢者，程舟從背后攬著他?的?脖子，手機舉得高高的?：“還有這是我男朋友邢者，等過年我?guī)?回家看你！”

    外?公飛快地戴上了老花鏡。

    *

    “哦喲小邢是吧？”外?公臉上所有的?褶皺組成了一個高興的?微笑，可見他?對邢者的?第一印象不錯，“蠻好蠻好，白白凈凈的?小伙子，不是長頭發(fā)，也不是小黃毛。蠻好蠻好——還是囡囡眼光好啊，不跟你媽似的?，那時候一天天凈瞎找！”

    雖然長頭發(fā)的?黃毛程舟也不是沒談過，但她?暫且選擇遺忘：“那當然，外?公我跟你說他?不上相的?，到時候你當面看更好看！”

    “好好好！”外?公說著從枕頭下拿出個厚實的?紅包，“過年我等你來?啊小邢，這大紅包都給你備好了啊，看到?jīng)]有！”

    鏡頭下的?邢者只僵直著對著前方，并沒有要看鏡頭的?意思。

    程舟便替他?解釋：“他?看不見啦外?公，他?是視障者！”

    “什么叫視障者??？”

    “就?是盲人啦，他?一點都看不見的?！”

    屏幕里的?外?公顫抖幾下，然后在mama一聲“爸”的?呼喚中倒在了床鋪上。

    *

    好在是沒什么大事。

    可憐的?老老頭哭泣著，但還是舍不得罵程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咱們老程家找的?這都是什么??！”

    程舟已經(jīng)略微有些尷尬地拿著手機去了店外?：“你干嘛啊外?公，你看我媽跟我爸兩人不也挺好的?嘛?！?/br>
    “好什么啊，你媽原本肯定能找個更好的?！”

    “那更好的?肯定有，找了更好的?還有更更好的?，蘇格拉底摘麥穗的?故事聽過沒？非要摘最大的?麥穗，結果就?是壓根摘不到麥穗?！?/br>
    “那你也不能找個這樣的?啊，你說矮一點、丑一點都沒事，你不能……”

    mama趕緊把手機搶了過去，一臉剛哭完的?樣子：“你行?了哦爸，囡囡好不容易打電話回來?，你就?不要說這些話了呀——囡囡啊，你意思是什么時候回來???？”

    “我一月份有個比賽，先比完再?說吧?！?/br>
    “什么比賽??？上哪比?。烤?你自己?嗎？”

    “哎喲你管這么多干嘛……”

    “我沒管！我就?問問！”

    “問也不要問！”程舟煩死，“我最近忙，你沒事兒多和那幾個姨喝下午茶，或者你去找老頭跳廣場舞都行?，就?是別老盯著我——我剛從我爸那搞了筆錢過來?，等我回家?guī)愎浣止?，掛了哦！?/br>
    掛斷，回屋。

    *

    邢者眼眶紅紅的?，一副委屈樣兒。

    程舟腦細胞劈里啪啦的?，剛哄完一個這兒還一個：“還哭著呢？田小野你這心理工作做得不到位啊?！?/br>
    安慰了邢者半天的?田野已經(jīng)頭昏腦脹：“不是程舟你能干點兒正常人干得出的?事兒嗎？有你這樣直接讓雙方視頻見面的?嗎？你就?不能提前說一下讓兩邊都有點心理準備？”

    “媽呀，我聽著都頭疼——就?是我得先跟我媽我外?公匯報小邢的?具體情況，然后還得給小邢做思想工作，直到兩邊都點頭然后我才?能打這么個視頻電話？搞這么復雜你不如把我殺了。”

    她?把凳子往邢者臉前挪了挪，離他?近近的?：“小可憐兒的?，你哭什么?。坎欢几阏f了嗎我在我們家是說一不二的?……”

    邢者卻只是打斷她?：“外?公……外?公還好嗎？”

    “好著呢，我外?公耳聰目明?！背讨蹞蠐隙?，“其實他?從二十年前就?總是裝暈，經(jīng)常說自己?快死了，你別理他?就?是了?！?/br>
    “哪有這么說自己?外?公的?啊……”

    “但事實就?是這樣的?啊?！?/br>
    邢者頓了頓：“你確實應該先跟家里說一下我的?情況，然后再?把我介紹給他?們。這樣可以盡可能地避免這種尷尬，尤其是我情況還這么特?殊……”

    “我不覺得你很特?殊啊?！背讨叟跗?他?的?臉，“還記得你說的?嗎？你只是看不見而已，別的?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

    “可我現(xiàn)在明確知道你的?家人對我不滿意了……”

    “你要他?們滿意干什么？你又不跟他?們一塊兒生活?！?/br>
    “可你是他?們的?女兒、孫女，是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他?們把你培養(yǎng)得這么好、這么優(yōu)秀……”

    程舟大驚：“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你覺得我是因為他?們培養(yǎng)得好才?優(yōu)秀的?？他?們要是有這本事他?們培養(yǎng)我干嘛？他?們不如培養(yǎng)培養(yǎng)自己?了？”

    田野發(fā)出游魂一樣的?聲音：“她?覺得她?優(yōu)秀是她?天生就?優(yōu)秀?！?/br>
    “但是，舟舟，你不明白?！毙险哐蹨I再?次涌上來?，“我很后悔，如果早知道會遇見你，我就?應該更努力一點。我應該早點為自己?打算，去參加盲人高考，提升自己?的?學歷，嘗試其他?行?業(yè)，成為更優(yōu)秀的?人……”

    程舟不太明白：“可再?優(yōu)秀你也還是盲人啊。”

    邢者破防了。

    *

    就?這么從店里哄到賓館，從大堂哄到床上。

    程舟頭上包著干發(fā)帽，讓她?看起?來?像只小羊：“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說你如果單純是為了讓我的?家人對你‘滿意’而產(chǎn)生這些想法，那完全沒必要啊。如果你就?想要個學歷，ok我支持你明年參加盲人高考；如果你不喜歡推拿這行?，ok我們?nèi)L試其他?行?業(yè)。但我絕對不會允許你為了討好誰而去做這些事情——只要我們倆好好的?，他?們不滿意也得滿意，不滿意也得憋著。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發(fā)生這種給你添堵的?事兒了?！?/br>
    “可錢怎么辦呢……”

    “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歡談論這種太過現(xiàn)實的?問題，但是……你可能想都沒想過，推拿是個體力活，我現(xiàn)在工資還可以是因為我還年輕力壯，萬一以后年紀大了，精力上不行?了，工資一定是會下降的?……可能、可能我沒法給你很好的?生活，可能永遠都趕不上你以前的?生活水平……”

    程舟仿佛看到什么可愛的?小動物在哭唧唧地說“我賺不到很多錢怎么辦呢”。

    她?伸手把邢者掰成正面向?上，他?想躲，就?騎上去按?。骸靶λ溃阆搿o我’很好的?生活？小邢師傅，你這也有點傲慢了——我難道是死的?嗎？我想要錢我自己?不會賺？用得著你養(yǎng)？”

    她?勾起?邢者的?下巴：“如果我說，對我來?說錢不是最重要的?，你會覺得我在裝嗎？”

    “我明白，可是……”

    “我從不愛財，但我堅信錢會奔我而來?，因為我有想把一件事做到極致的?心?！背讨鄹┫律?去，與他?肌膚相貼，“換句話說，你賺再?多錢對我而言都等于0，因為我要的?是我自己?的?成就?，如果不是通過這份成就?賺來?的?錢，那對我來?說毫無?意義??！?/br>
    “所以說，別再?擺這個苦瓜樣兒了哦，再?這樣我要煩了?！背讨墼谒?身?上頗有技巧地磨蹭著，在被一只大手抓住屁股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安慰”奏效了。

    第90章 副業(yè)

    “對不起……”邢者的嘴和手仿佛歸屬于兩個不同的人, “我又這?樣了?……”

    程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沒關系啊，本來就?說了?要獎勵你的。”

    “我是說我又情緒化了?，你早說了你不喜歡我這樣的……”

    “沒?有不喜歡你啦, 就?只是煩而已?！背讨墼谒乜诋嬛θ?，“但怎么說呢，你的情緒表現(xiàn)得還挺坦誠的, 比起那種生悶氣讓人猜的又好了不少?, 所以我覺得還行?！?/br>
    她說：“可能是我太優(yōu)秀的緣故，跟我在一起的男生都挺有壓力的, 但比起他們你有一點好, 就?是你有壓力會想著提升自己, 而不是一個勁兒地打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