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檸見茶幾上果然有未拆封的、精美的保溫袋。

    有人替他準備衣食，這是多好的日子，他理應心懷感激地珍惜并感到開心才對，可他卻高興不起來。

    這樣一來，他欠牧山的豈不是越來越多，會不知不覺讓他模糊與牧山同住的初衷，而且人一旦開始享受別人的饋贈，就會忘記靠雙手去爭取，這是不好的事情。

    樂檸垂眸，有些為難。

    牧山見樂檸站在原地不動，也不去看一眼他挑選了一大早上的糕點，好像他每每試圖投其所好都屢屢失敗——牧少爺哪里吃過這種癟，實在氣悶：“不愛吃？那你就直接說，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可不可以去菜市買點兒回來做呀？”樂檸有點失落，覺得比起那些包裝精美、食材精良的美食，牧山應該是看不上他做的東西，才會在他提出好幾次自己做飯后，仍然買做好的菜回家。他悶悶問，“您是不是……覺得我上次給您下的面不好吃呀？”

    牧山一愣：“沒有，不是，我……”

    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牧山干脆打電話取消：“中午不用過來了，對，今天家里……有人做飯?！?/br>
    樂檸眼睛這才像個小燈泡似的亮了。

    牧山不擅長解釋，怕樂檸亂想、難過，才破天荒說：“請個家政都得花錢，我讓你住進來，不是想你免費給我洗衣服做飯，你如果喜歡下廚，那才做，知道了嗎？”

    樂檸開開心心使勁點頭，撒丫子跑去廚房清點食材——

    廚房里就只有兩塊上次他帶過來的風干rou，拉開冰箱光看見茶葉盒和礦泉水。

    樂檸陡然想起昨晚和牧山的相擁，回過味兒來額頭冒煙，把腦袋探進冰箱里物理降溫，喃聲自語，“讓我住進來，只是要我做那種事情的呀……”

    樂檸去而復返，牧山已經(jīng)把糕點放在桌上：“買都買了，不要浪費，很貴?！?/br>
    樂檸一激靈，趕緊沖過去橫掃饑餓。

    牧山托著下巴，看樂檸像個腮幫子鼓鼓的倉鼠，心情好起來。

    飯吃一半，玄關鎖忽然響了一聲。

    樂檸抬頭，見一位干練大方的jiejie直接開門進來，把幾個紙口袋整齊碼放好，徑自從鞋柜取了酒店式一次性拖鞋。

    大概晃眼見客廳有人影，她換鞋時頭都不抬：“牧董，我們最遲十點要出發(fā)?！?/br>
    樂檸沒在牧山家看見過別人——他攏共才第三次來，就噌一聲起身，差點兒立了個正。

    余冉冉提著東西進屋看見樂檸，也一愣：“呃，不好意思，我沒注意?！?/br>
    “這是余冉冉?！蹦辽侥眠^余冉冉手里的口袋，對樂檸說，“我馬上要出趟門，中午會回來吃飯。有什么……菜，需要我?guī)Щ貋淼膯?？?/br>
    樂檸禮貌叫了聲“冉冉姐”，搖頭沒再說話，目送牧山和余冉冉一起去了衣帽間。

    余冉冉是牧山的生活助理，牧山之所以不找個男的，是因為既要求細心又考驗審美的活兒，很少有男的能干下來，干得下來的取向基本都不大直，牧山當然更傾向于公私分明又井井有條、能力突出的女性。

    與其說照顧，不如說看顧——余冉冉處理牧山衣食住行上的瑣事已經(jīng)很多年，雖然是工作關系，但也比較相熟。

    牧山上次一聲不吭翹掉本應出席的校董會，牧山外婆最近了解到這個消息，叫牧山去她那兒喝茶。

    余冉冉正好帶秋季高定過來，順道給牧山搭一身稍顯正式的會面行頭，司機也不必再跑一趟來接。

    余冉冉基本沒在牧山的居所里見過除李浩煜外的其他活人，斟酌說：“牧董，您私生活我不多嘴，但您多少透點信兒給我，您家人那邊萬一過問，我才好應對?！?/br>
    牧山一時也難以解釋為什么會養(yǎng)個小男孩兒在家里，只說：“他是我資助上學的那個孩子，有點特殊原因，學校放假的時候他暫時借住在我這里?！?/br>
    余冉冉點頭不再多言——她當然明白怎么回事，按牧山的性格，真遇到需要幫助的孩子，在學校附近找套房子又不是難事，況且學校宿舍不能住嗎？牧山這么說，就是讓她以這個理由遮掩。

    余冉冉從前認為牧山潔身自好，非常難得，現(xiàn)在倒也不覺得印象破碎，畢竟奔三的年紀，有需求很正常，你情我愿的事。她只希望那個孩子不要太迷失自我，能利用牧山提供的資源就盡量利用，多為自己將來做打算、多讀一點書，不要把全部的人生押在牧山身上。

    余冉冉麻利搭配好牧山的衣服，衣帽間很周全，有個試衣隔間，牧山平時用不著，余冉冉在他才進隔間換。

    牧山邊打領帶邊回到客廳：“樂檸，我走了?！?/br>
    余冉冉跟在他身后，見樂檸又局促站起來，細心而親切問：“小檸，中午是想做飯嗎？需要什么材料，我等會兒下單送過來?！?/br>
    樂檸忙擺手說不用：“我去買就好啦！”

    余冉冉不勉強，她走到茶幾邊蹲下，從抽屜里拿出面額一千的生鮮超市儲值卡：“拿這個買吧?！?/br>
    她笑笑：“那我們先走了，之后見。”

    牧山在等，余冉冉快步回到玄關，出門前，她替牧山簡單打理不太漂亮的領帶。

    下電梯時，余冉冉想起什么似的：“抱歉牧董，剛才打領帶習慣了，以后我會注意。”

    牧山反應過來余冉冉是什么意思，感到新奇——他的助理在提醒他，不要讓樂檸因為一些看似親密的舉止而吃醋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