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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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十一點五十的光景。 趁大伙兒沒注意,沈姜獨自上了樓,鎖在廁所里給周鳴耀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起來之前, 心情很是忐忑,等到電話接通, 又松了口氣。 “喂?!?/br> “喂,沈姜?!彼Z氣是斬釘截鐵。 “你這就聽出來是我啦?”沈姜又驚又喜, 比得了親戚們壓歲錢還要來得激動。 “嗯,聽得出來?!逼鋵嶋娫捊油ㄖ熬拖氲搅怂? 沒想到真是她。 周鳴耀靠在房間門板上, 聽著屋外奶奶大聲嚷著要給爸爸相看二婚的激動聲音,握緊手機忽然說:“你等一下。” 他支起盲杖出了家門, 偌大的屋子卻沒有一個人關心他去了哪里。 屋內, 熱氣騰騰、喧鬧升天。 屋外, 寒風大作, 卻帶著令人安心的靜謐。 “好了, 你說?!?/br> “你躲哪里給我打電話呢?”沈姜摳著水龍頭, 憋笑問他。 周鳴耀擰了擰盲杖上的毛絨小帽子, 說:“外面,樓道里?!?/br> “哦,那你記得穿外套,我這邊都下雪了,可冷。”說罷聳肩打了個冷顫。 “我們這邊……”周鳴耀下意識想回答,可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看不見,也不知道外面下雪還是下雨。 “這邊不怎么冷?!?/br> 沈姜點了點頭:“哦,你在哪里啊,榮市嗎?” “嗯,榮市下面的一個小鎮(zhèn)?!敝茗Q耀算本地人,卻不是城里人,也不是農村人,只是小鎮(zhèn)出身。 兩人同時靜默了一會兒,呼吸綿長。 他又問:“你給我打電話,是為什么?” “不為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來……想起來,想起……嗯,想起來還沒跟你說那個。”說完,沈姜咬住手指,壓抑內心的躁動。 ——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給周鳴耀打電話,就是覺得時間到了,內心的聲音告訴她,要給他打個電話,至于為什么,打了以后要說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哪個?”他問。 沈姜一臉糾結地望著洗手臺發(fā)呆,隨后窗外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 她的目光猛然看向手機屏幕——00:01 然后驚喜又激動地跳起來:“周鳴耀,我想跟你說,新年快樂呀!” 一瞬間的悵然,周鳴耀好像看見絢麗的煙花在眼前炸開,開出驚艷的花朵,一束一束,紅的黃的藍色的,炸得嬌艷,炸在他的臉上,guntang而熾熱。 “新年……快樂。” 永遠快樂。 …… 除夕到正月初五前不需要練琴,初五一過,到了初六,沈姜需要繼續(xù)練琴。 當然不是她的意愿,是江薈珠的要求。 二月初,天氣異常寒冷,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突然侵襲南方,年初八這天居然下雪了! 大約是從晚上五點開始下的,那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坐在屋里的大家都沒發(fā)現(xiàn),直到晚上八點半練完琴,沈姜走到窗邊,發(fā)現(xiàn)屋外閃爍的點點白光,驚覺不對勁,便推開了窗戶。 借著橘黃色的路燈,沈姜看見了屋外美麗的雪景。 大朵大朵的棉花飄飄灑灑落下,綠化帶里的小灌木叢綴滿了白花,落光了葉子的法國梧桐,枯枝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一團團的白色仿佛梧桐的果實,那樣可愛俏皮。 在沈姜心中,榮市是個老氣橫秋的古城,如今大雪點綴,才發(fā)現(xiàn)古城也有獨屬于它自己的美麗。 她有點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南方人對雪總有細數(shù)不完的熱情。 “周鳴耀!下雪了!你快過來看!” 喊了一會兒才想起什么,懊惱地錘了錘腦袋:“媽,媽,你過來看看,是不是下雪了!” 陳柏焰趿拉著拖鞋不請自來,站在沈姜身后:“嘿,還真下雪了,怪事,榮市兩三年沒下過雪,怪不得今年總覺得冷?!?/br> 在路燈的光束下,白雪顯得格外美麗,可惜這美麗周鳴耀看不見。 他落寞地坐在沙發(fā)上,周遭一切快樂新奇的體驗他只能在腦中幻想。 想起什么,沈姜忽然拿下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和圍巾,然后飛快拽起周鳴耀往屋外走。 “沈姜,你干什么?” 沈姜歡快的語音如小雀兒跳舞:“帶周老師下去看看雪。” 陳柏焰想追出去,但又不想看這倆人膩歪的樣子,遂停住腳,無語地嘟囔一句:“神經病,又看不見。” 鵝毛大雪讓地上的雪越積越厚,踩起來松軟而踏實,黃色的路燈照在兩人的腳印上,灑下金輝,仿佛鑲滿了碎鉆的金色細芒。 沈姜牽著周鳴耀一直跑到樓下亭子,那里的灌木叢和石階上下都堆滿了厚厚的一層雪。 亭前有幾株不懼風霜的山茶花開得正艷,幾朵粉花落在雪地上,嵌入雪層,紅白相映,色彩燦然,好美麗。 大雪落在兩人的頭頂,沒一會兒的工夫就留下了一層淺薄的痕跡。 沈姜拉住周鳴耀的手在亭前佇立,停下腳步后她沒將他放開,反而握住他的手腕,往下帶。 周鳴耀順從地依照她的動作彎下腰,然后,溫潤的指腹輕輕碰到了一個冷冰冰的東西。 這是雪。 “雖然你看不見,但是你可以摸,你們盲人的觸覺應該更靈敏吧。”沈姜熠熠生輝的眸子望向他:“怎么樣,雪好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