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他的手臂，速度加快：“走吧，別矯情，大晚上的不安全，而且你眼睛還有問題。”

    “晚上和白天對(duì)我來說沒區(qū)別。”他的聲音輕輕的，溫溫雅雅，柔和如春日暖風(fēng)，聽在沈姜耳中，竟生出很想欺負(fù)他的沖動(dòng)。

    “是沒區(qū)別啊，我的意思是，壞人都在晚上出沒，所以晚上肯定沒有白天安全呀?！?/br>
    周鳴耀不再說話，因?yàn)檫@句話沒辦法反駁。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博園路：“你家在哪里，具體位置?！?/br>
    “你把我放到博園路，我自己可以回去?！?/br>
    沈姜不依：“送佛送到西，快說?！?/br>
    無奈，周鳴耀報(bào)了地址，兩人繼續(xù)同行了十分鐘，終于來到了城中村的一棟不起眼的老式六層樓樓房，墻面掉皮剝落，墻壁也被煙熏得發(fā)黑。

    樓道口堆積了各種雜物，常年無人清理，三米不到的地方有一排垃圾桶，蒼蠅亂飛，臭氣熏天，沈姜一秒也不想多待。

    可能是嗅到了那股臭味吧，周鳴耀找到了“家的味道”，然后穩(wěn)穩(wěn)地在大門口佇足：“就到這里吧，我自己可以上去。”

    “都說了送佛送到西，走吧，幾樓？”

    周鳴耀這回有點(diǎn)固執(zhí)：“我自己可以，沈姜你快回家。”

    “急什么，都到樓下了還在乎這幾米的路嗎?！?/br>
    挽著他就往樓上走，腳下生風(fēng)，周鳴耀只能在她的牽引下加快速度。

    “沈姜，我可以自己……”

    “別廢話！”

    周鳴耀默默在心里祈禱周巡山還沒回家，他打算走到二樓就說到了，等沈姜走了再上三樓。

    然而周巡山不但到了家，耳朵還極靈敏，一聽門外有聲音便將門打開，沒見到人，又往樓下望。

    “瞎子，瞎子！”

    周鳴耀的心隨著一聲聲的瞎子墜落谷底，偏生沈姜還沒意識(shí)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一步一步帶著周鳴耀上了樓。

    “有人叫你，是不是你爸？”沈姜以為這是父親和兒子之間親昵的“愛稱”，沒多想，三兩步便將人帶上了樓。

    “大半夜的你他媽跑哪兒去了？早跟你交代了，怎么沒給我準(zhǔn)備夜宵！”男人氣得將手里酒碗砸在他腳下。

    哐啷一聲，震破耳膜的痛。

    直到樓道昏暗的壁燈亮起，周巡山才注意到兒子身邊有一個(gè)少女，他下意識(shí)以為是樓上的啞巴，仔細(xì)看，好面生。

    且兩人姿勢(shì)親密，手挽手看起來關(guān)系不菲。

    本就心情不好的沈姜?jiǎng)倧幕⒖谔用摚@會(huì)兒莫名其妙差點(diǎn)被一只碗砸中，火氣蹭蹭直往腦門沖。

    “你他媽誰啊！誰他媽給你做飯，你自己沒有手嗎！”

    周巡山被罵得愣了好久，反應(yīng)過來后上下掃視沈姜：穿著打扮瞧著不像正經(jīng)人家的女兒，誰家正經(jīng)閨女冬天漏大腿啊。

    仔細(xì)瞧，喲，還化了妝，誰家正經(jīng)姑娘化妝啊。

    不著調(diào)地吹了聲流氓口哨：“喲，談戀愛了？誰家大小姐看得上我們家瞎子？”

    沈姜目瞪口呆，望著與周鳴耀三分相似的老男人，再看看沉默寡言的周鳴耀，不敢相信這倆人居然是父子？！

    撿起地上碎片往男人身上扔。

    “他眼睛都瞎了，你還讓他做飯？你有病吧？”

    原諒沈姜臟話詞匯量少得可憐，罵人都罵不出花頭。

    周巡山眼睛不瞎，后退兩步便避開了沈姜的攻擊。

    他皺了皺眉，但沒生氣，反而笑容揶揄看向肩并肩的少年少女。

    “喲，脾氣這么爆？”繼而戲謔望向護(hù)在她身邊的周鳴耀：“原來你喜歡這款?！?/br>
    周鳴耀低著頭不說話，挽住沈姜胳膊的力道逐漸收緊，她從他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了不安。

    “周鳴耀。”

    少年漂浮的魂被她一聲呢喃喚醒，從他身上浮起的陰沉氣息霎時(shí)收斂。

    沉悶的氣氛里，他忽然笑了起來，無焦距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沈姜，你先回家吧，明天見?！?/br>
    說完，抽開被她挽住的手，攥緊盲杖進(jìn)了屋。

    趁周巡山關(guān)門前沈姜擠了進(jìn)去，肩膀狠狠一撞，把要湊過來的老男人撞開：“看什么看！”

    周鳴耀沒想到沈姜會(huì)進(jìn)來，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穩(wěn)穩(wěn)攥住沈姜的手臂將她帶進(jìn)了房間，那速度，像逃命似地。

    且沒有使用盲杖，他對(duì)這里的每一個(gè)空間都太熟悉了。

    鎖上房間門，才覺得透過氣。

    昏暗的房間幽暗的燈，狹小的空間到只容得下一張床和一張小木桌，桌上只有一疊整齊的課本和一只水筆。床上更簡(jiǎn)單，一只灰色的枕頭和一張印著梅花紋路的棉被，那種花紋很古老，沈姜只在年代劇里見過。

    房間雖然小，好在還有一扇窗透氣，窗戶沒有窗簾，窗框裸露在外，月光從這里投落，灑下一片清輝，顯得小屋愈加清冷。

    沈姜的第一反應(yīng)是房間好小，第二反應(yīng)是周鳴耀不該生活在這樣死氣沉沉的環(huán)境里，他不屬于這里。

    心下一緊，沈姜咬著唇，問：“他是你爸？”

    “嗯?！辈乓庾R(shí)到自己還牽著她的手，他局促地放開，說：“沈姜，你別跟他置氣，快回家吧。你打車，讓司機(jī)師傅停樓下……不，讓他上樓接你?！?/br>
    他怕周巡山欺負(fù)她。

    “回個(gè)屁！”

    周鳴耀越小心翼翼，沈姜越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