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眾人倒有些不明白了，說到底也不是什么疑難大案，既然香典司副使都出來認罪了，直接定罪罰了便是，怎么還容后再議呢？

    陳戟與榮國公此刻的面色也已經(jīng)惶然到了極點，他們自然明白，太子這定然是還有后招，更恐怕要以此名目查香典司。

    但太子都發(fā)話了，眾人不敢有異議，只得作揖告退。

    周沅往外走，忽然回頭對身后的侍從吩咐了一句：“把案卷收了，孤要帶回宮?！?/br>
    從剛才開始，跟在周沅身邊的就一直是作侍從打扮的蘇悠，雖然不知道周沅這么做是何意，但她也照做了，應了是，便回身去收案卷供狀。

    一時間堂內(nèi)，只剩了蘇悠，陳戟和其那認罪的副使。

    陳戟緩緩站起了身，大喘了一口氣之后，一臉陰翳，狠踹了一腳旁邊還跪著的副使發(fā)泄。

    副使痛苦倒地卻一聲不吭，趕忙爬起來重新跪好。

    蘇悠收完案卷剛轉(zhuǎn)身，便見陳戟拔出腰間的刀，直接砍向那副使。

    頸間那跳動的脈搏瞬間涌出血液，副使手捂著喉嚨面色掙紅，隨后踉蹌倒地。

    而抽刀殺人的陳戟則在刀落時便轉(zhuǎn)了身，不見絲毫的慌張不安，像是做慣了此事，走得利落干凈。

    蘇悠驚恐于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看著濺在身上的血液，再順著那地上流淌的血液看見了副使睜著的雙眸，渾身不自覺的顫抖。

    只是數(shù)息間，那原本還活生生的人便僵死了在了那。

    …

    馬車離開府衙的已經(jīng)好幾條街，蘇悠坐在馬車里面色蒼白，垂眸盯著自己衣服上的血跡，便想起方才那噴涌而出的血液和腥濃的氣味，胃里陣陣翻涌，極為難受。

    周沅看著她：“蓄意將人重刑至死、偽造供狀皆是重罪，他活不了?！?/br>
    只要認了著罪，不管是接下來的審判還是陳戟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而親自處決了他，最終都是一樣的結(jié)局。

    蘇悠有些惶然：“可他不是……”

    副使的最后一句“求大人放過家人”尚在耳畔回蕩，讓她的心里無端沉了一塊大石。

    她是希望能還吳仁清的清白，可眼下卻又見到的是另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殺害，而陳戟也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才會殺得那般果決利落，絲毫不眨眼。

    周沅清冷道：“是與不是已經(jīng)不重要了，在這lt;a href= target=_blankgt;官場權(quán)利之間，刀光劍影無眼，每個人每條道，最終的結(jié)局都會不同。倘若只能接受它在好的方面，從一開始便參與不了這其中，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br>
    這般直白的話，雖然明白，卻還是讓人覺得難過，蘇悠一臉黯然：“可被權(quán)勢所壓，迫不得已呢？倘若他們中有人守心如一清白正直，最后卻只能不得善終嗎？”

    周沅將她的懼然與悲涼看在眼里，默了片刻：“并不是，他們是暗昧處的明光，若沒有他們便無前路，總會有人記住他們。”

    蘇悠抬眼看向眼前這個未來的儲君，心中忽感覺酸楚不已卻也獲得了莫大的安慰。

    他便是這樣的人，外人只道他狠辣城府極深，可她也知，周沅何嘗不是那道光，只是他的光，照見了太多的魑魅魍魎，眾人才會覺得他有罪。

    見她不言，周沅問道：“所以，蘇姑娘現(xiàn)在可是后悔了？”

    他故意讓蘇悠來看了今日這一出，亦是故意讓她見了那血腥的一幕，希望她能打了退堂鼓，從此不再提及這些事。

    蘇悠卻將手中的案卷遞給了周沅，眸色堅定：“民女并未后悔。”

    .

    回到青云樓，換下衣服蘇悠便準備回去，趙六郎站在院子里，亦對著那花缸照著自己被打傷的臉，一陣嘶哈喊疼。

    “也算是攪動了這潭水，只是苦了臣這張臉，殿下日后可得好好待臣。”

    周沅立在旁邊，沒去看他，目光看向樓上走下來的蘇悠：“吳仁清一事交由予良去處理，你先回去吧?！?/br>
    蘇悠點頭：“多謝殿下?！?/br>
    然后又看向趙六郎：“多謝趙大人。”

    趙六郎拿著折扇擋著自己的半邊臉：“蘇姑娘客氣了，在下職責所在?！?/br>
    見人走遠了，他才回身落下折扇，有些好奇：“殿下今日把蘇姑娘公然帶進府衙審案是為何？”

    周沅道：“不為何。”

    “是么？”趙六郎滿臉都是不信，“那你們倆今日約在此處，該不是舊情復燃……？”

    周沅沒理他，剛才走兩步，又聽得他說：“她與寧遠侯府關系好似不錯，但這寧遠侯夫人借著她拉攏后宮，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后宮干系著前朝，這些人可是不好惹的?！?/br>
    趙六郎跟上前，瞥了一眼面前人淡定神色，又道：“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你們倆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關系了，當初的案子，殿下盡了全力，也不欠下什么?！?/br>
    見逃不出任何話，趙六郎頗感受挫，方才老老實實回了今日之事。

    “榮國公壽宴顧不上都要來聽審，看來與香典司牽扯不小，沁香閣與香典司聯(lián)合一起還真是想作龍斷，獨享利益。若殿下不回來，這五殿下許是要把汴京的天都給翻了去?！?/br>
    周沅卻道：“太明目張膽了，以他脾性不會冒此險，此事他未必知曉。”

    趙六郎眸色亮起來：“若不知，那豈不是有的好戲看了？”

    想想這狗咬狗的場面，趙六郎就覺得興奮：“如此一來，只要盡快去查出萬安縣的線索，很快就能看好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