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五年的人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眉眼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卻又有幾分不同。

    江雨葵把水杯遞給聶瀟，在看見他滿面的淚水后愣在了原地。

    她怔怔地望著床上的少年，瞳孔微微輕顫，握著水杯的指尖隱隱發(fā)白，有種異樣的感覺迅速地在心扉間彌漫開來。

    這樣熟悉的眼神是錯覺么？

    和那人朝夕相處了九年，她幾乎一眼就能分辨出病床上的聶瀟與之前的區(qū)別。

    同樣與她朝夕相伴數(shù)年，他也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少女與記憶中的差別。

    她的眉眼依舊溫柔，只是沒有了少女時代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堅韌與自信。

    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和眼神，喜悅與痛苦交織在一起，聶瀟的胸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

    大滴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他用目光緊緊地鎖住江雨葵。

    “小葵，你還活著……我不是做夢，對么？”

    他哽咽著，泣不成聲。

    江雨葵瞳孔驟然緊縮，大腦瞬間嗡聲一片，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原本泛紅的臉色瞬間變?yōu)樯n白，她嘴唇微動，身體遵循著本能立刻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江雨葵這番反應(yīng)令聶瀟再次確認(rèn)了心中猜想的事實(shí)。

    見她要離開，他神色慌張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因哭泣而沙啞的聲音中滿是哀求。

    “小葵，你別走！”

    “求求你，別走好不好……”

    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仍有些燙的水打濕了病床和聶瀟的衣服，他仍渾然不覺。

    “我沒有跟秦笙糾纏不清，聽我解釋好不好？”

    他的話語因哽咽而斷斷續(xù)續(xù)吐字不清，淚水滴落在江雨葵的手上，是比那杯水還要guntang的溫度。

    聽到秦笙兩個字，江雨葵臉色蒼白了幾分，用力掙開他的手。

    “我不想聽?！?/br>
    大腦已經(jīng)完全無法思考，此刻江雨葵只想立刻離開這里。

    她甩開聶瀟的手，頭也不回地快步朝著病房門口走去，身后一聲落地的響聲卻讓她停了下來。

    江雨葵下意識地回頭，看見聶瀟從病床摔到了地上。

    他的右腳腳踝受了傷，此刻站也站不起來，依然還要狼狽地掙扎著朝她爬過來。

    “小葵別走，我知道錯了?！?/br>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別走好不好……”

    聶瀟神色慌亂，語無倫次，因失血而過度蒼白的臉龐上沾滿了淚水。

    江雨葵身軀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拖著一條傷腿艱難地爬過來，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

    “求你聽我解釋好不好，那天晚上……”

    她心中忍不住一陣刺痛，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

    作者有話說：

    瓜子不會和聶瀟牽扯很多，她不會讓小謝受傷的。

    放心吧，相信她！

    第47章 原諒我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 走廊中的兩人完全無法察覺到屋子里的任何情況。

    當(dāng)值班的護(hù)士匆匆趕來后，才知道里面的人啟動了病房呼叫系統(tǒng)。

    “哎呀，這是怎么回事？”

    聽見護(hù)士的驚呼聲, 謝默雪與韓錦程忍不住朝病房內(nèi)望去。

    只見聶瀟身形狼狽地趴在地上, 正在兩個護(hù)士的協(xié)助下艱難地?fù)沃策呎酒饋怼?/br>
    他臉色灰白，左手掌上鮮血淋漓, 滴落在地板上與水漬交融在一起。

    病床邊是許多玻璃碎片，鋒利的棱角上依稀沾染著血跡。

    謝默雪心中微緊，下意識地看向江雨葵, 可她背對著門口, 并不能看清楚她臉上此刻的表情。

    趁護(hù)士趕來的工夫, 臉色微白的江雨葵快速調(diào)整好表情，一言不發(fā)地朝門外走去。

    “小葵……”

    身后響起聶瀟帶著絕望的呼喊, 她捏緊衣袖，狠心加快了腳步。

    謝默雪見她臉色蒼白，雙眉緊緊皺起, “小葵, 怎么……”

    話還沒說完, 江雨葵便拉著他的手匆匆離開了病房。

    少女纖細(xì)的身形最終消失在了視線中, 聶瀟望著她與謝默雪轉(zhuǎn)身離去，眼中的希冀漸漸被絕望所取代, 頹然地坐在病床上。

    護(hù)士很快將病房清理的干干凈凈, 又給他換了新的床單和病服，對于病人的私事并未多做詢問。

    聶瀟全程一言不發(fā), 韓錦程不知道這短短十分鐘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 只是不論他如何詢問, 聶瀟也沒有半分反應(yīng)。

    他宛如沒有靈魂的木偶般躺在病床上, 雙眼尋不見焦距。

    當(dāng)醒來的那刻，聶瀟以為自己有了重來一次挽回所有過錯的機(jī)會。

    可當(dāng)兩輩子不同的記憶慢慢融合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為殘酷的事實(shí)。

    他的小葵，如今已經(jīng)不再屬于他了。

    這到底是命運(yùn)的憐憫，還是對他的懲罰？

    聶瀟只知道，當(dāng)江雨葵親口向他承認(rèn)與謝默雪的關(guān)系后，內(nèi)心就只剩下了痛苦和絕望。

    他還來不及感受喜悅，就再一次被打入深淵。

    *

    三月初的春仍有些冷，天空是水墨般的灰暗色，不久即將下雨。

    江雨葵緊緊拽著謝默雪的手走到車站，一路上都未發(fā)一言。

    如此明顯的失態(tài)瞞不過謝默雪的眼睛，他從未見過江雨葵這樣心亂的樣子，聯(lián)系起聶瀟狼狽的模樣，有許多不安和疑惑堵在胸口，令他前所未有的難受。

    江雨葵的大腦仍舊無法正常思考，突如其來的一切打破了她所有的冷靜與理智。

    她已經(jīng)學(xué)著并嘗試去放下過往，好不容易能夠心如止水時，那個人又荒天破地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曾以為的背叛，原來是一場誤會么？

    江雨葵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聶瀟，是真相還是謊言，現(xiàn)在這個心亂的她無法判斷。

    她緊緊握住謝默雪的手，仿佛只有掌心的溫暖才能讓她感到心安。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謝默雪把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埋了起來。

    他可以察覺到江雨葵的不安，不愿在這個時候令她更加苦惱，明天江雨葵就要去大劇院進(jìn)行演出了，他不愿對方因任何原因分神。

    最終，謝默雪什么都沒有說。

    他與江雨葵靠坐在公交車最后一排，伸手?jǐn)堊∷募绨?，安撫地輕輕拍打。

    “剛才阿姨打電話來，讓我明天下午到你家里去吃晚飯?！?/br>
    “等你參加完演出，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沉默中的江雨葵微微一愣。

    她原本還在思索，若謝默雪問起的話該如何回答，可沒想到他什么都沒有說。

    這份體貼和心意讓她鼻尖酸澀，忍不住抱著謝默雪的腰縮進(jìn)他懷里閉上了雙眼。

    “好。”

    胸膛的溫暖驅(qū)散了慌亂和迷茫，江雨葵的情緒因心安而慢慢平靜。

    感受到她的氣息漸漸恢復(fù)正常，謝默雪在心中微嘆，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

    這一晚，天空中下起瓢潑大雨。

    燈火輝煌的城市在雨幕中變得愈發(fā)模糊，聶瀟雙目無神地看著窗外，一如既往地失眠。

    周末室友都回了家，謝默雪出神地望著校園里才長出嫩葉的樹在寒風(fēng)驟雨中不停搖曳，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色的夜空下，冷風(fēng)從未關(guān)緊的窗戶縫里拼命往房間里鉆。

    江雨葵起身把窗戶關(guān)緊，目光落在旁邊那盆冒出新芽的勿忘我上，有片刻失神。

    良久后，她拉上窗簾，強(qiáng)迫自己入睡。

    *

    一夜風(fēng)雨過后，街道上多了不少泥土綠葉，明明是充滿生機(jī)的初春，卻顯露出幾分深秋的殘敗來。

    乘坐上專車，江雨葵隨著樂團(tuán)的四十來名師生來到了市里的大劇院。

    大劇院的地址意外地離聶瀟所在的醫(yī)院很近，化妝室里的江雨葵定了定心神，將一切雜念都拋在腦后。

    今天的江雨葵是樂團(tuán)里的重中之重，演奏曲目中她除了需要大量的和弦伴奏以外，還有一段短暫的過渡獨(dú)奏。

    豎琴作為色彩樂器，在樂團(tuán)中的位置一直很搶眼。

    交響樂團(tuán)的演出中也通常會給到豎琴手大量的特寫鏡頭，因此樂團(tuán)為她租的禮服花費(fèi)了不少心思。

    排練籌備了那么久，她絕對不能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大劇院內(nèi)的演出比賽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輕易參觀的，江雨葵面對著臺下來自全國各地的專業(yè)評委和老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沉浸在舞臺的氣氛中。

    這是她兩輩子的夢想啊。

    江雨葵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現(xiàn)給了夢想中的舞臺，直至帷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