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瞧瞧,這老教授都被折磨成這樣了,旁邊的觀眾卻一幅生死看淡的樣子,還有兩股香水味在于舟的鼻端打架,左面是蘇唱慣用的木香,右面是陌生人的花香。 木香的主人把手伸過來,要抓兩顆爆米花。 蘇唱拿爆米花的姿勢也不太一樣,她會先在空氣里虛虛地撩半下,然后再將手指落下來,于舟很注意細節(jié),她覺得,這個微妙的停頓感很加分,大概連爆米花都能生出一點被寵幸的光榮。 這樣思緒跑著跑著,突然鼻子一癢,隨即難以控制的空虛感自鼻腔深處傳來。 她暗暗心驚,伸手抹一把濕漉漉的鼻端,然后俯身,在昏暗的光線中仔細辨認。臥槽…… 于舟迅速捂住鼻子,把爆米花桶塞蘇唱懷里,立馬彎腰起身,另一只手推了推蘇唱的膝蓋,小聲說:“我過一下我過一下?!?/br> “怎么了?”蘇唱把二郎腿放下來讓她,偏頭看看,于舟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流鼻血了。”于舟悄悄說,扶著自己的包,出坐席往洗手間去。 蘇唱也隨著起身,將爆米花桶放在扶手上。 幫忙問了路,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倆人徑直來到洗手間,于舟心虛地瞟一眼鏡子里的自己,又瞟一眼旁邊的蘇唱,耳朵“唰”一下就紅了,然后在原地將腳尖碾來碾去,左顧右盼。 “看什么?” “那個,紙巾。” 于舟要尷尬死了,她為了看著得體一點,還特意翻轉手腕,手背抵著鼻子,盡量隨性點。 蘇唱幫她環(huán)視一圈:“好像沒有?!?/br> 啊這…… “你包里,沒有嗎?”蘇唱頓了頓,輕聲提醒她。 “啊,有有有,”于舟趕緊低頭,用右手想拉開拉鏈,但小包固定不住,總是亂跑,她抬起膝蓋頂了頂,仍舊使不上力。蘇唱見狀,正猶豫,便聽見于舟小聲叫她:“那個……” 蘇唱“嗯”一聲,上前幫她將包袋固定住,見她仍舊吃力,索性上手,拉開拉鏈,于舟一直埋頭沒看她,脖子都紅透了。 “下面一點。”于舟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尾音有點抖,聽起來要碎了。 她的膝蓋仍舊支起來,不知是沒顧得上放下去,還是想著這樣方便蘇唱拿一些。 她低頭看著蘇唱的手,瑩白溫潤,輕輕扯著她的包帶,干凈得仿佛從未被弄臟過,不知道為什么,就很想哭。 蘇唱也不說話了,抿著嘴把紙巾拆出來,遞給她,然后掀起眼皮抬了抬視線,望著于舟的后脖頸。 粉粉的,從耳廓到脖頸中央有一個漸變的色彩,因為垂著臉,柔順的發(fā)絲散開,有些倉皇,有些無措。 她埋頭悉悉索索地動作,耳后的絨毛隨著呼吸在幅度微小地輕顫,紙張的揉搓聲,于舟輕輕抽鼻子的呼吸聲,不知是因為離得近,還是因為蘇唱對聲音天生敏感,總之聽得十分清楚。 清晰得像在鼓膜上磨。 “那個,讓一下?!庇谥廴匀宦裰^,把膝蓋放下來,一手仍然抵著鼻端,不想讓蘇唱看見她鼻子里塞紙的樣子,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擺。 蘇唱移開步子,細細的水流聲響起,洗手間的封閉性給動靜附上天然的混音。 于舟全程沒敢抬臉,仔仔細細地擦鼻子周圍的血漬,堵住鼻孔的紙打濕了,她又換一張,而后開始洗手。 蘇唱低頭把手機刷開,又關上,又刷開,再鎖上。 可能是習慣了她一路話不停,也可能是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安靜得蘇唱竟然有一點不適應。 水流聲仍在繼續(xù),蘇唱抬眼,見于舟用手接了小小的一捧水,吃力地往脖子后方夠。高腰t恤太短,她胳膊想揚起來,又有顧慮。 “你……要做什么?”蘇唱抿抿唇,遲疑兩秒,問她。 “呃,我以前,在家里,流鼻血什么的,我媽會用涼水拍拍我的脖子,這樣能止血?!庇谥鄱⒅堫^,囁嚅道,“我不想塞著紙出去。” 外面都是網(wǎng)紅,還老拍照,萬一帶到她,萬一帶到堵著鼻子的她。 她真的要哭了。 怎么會這樣啊怎么會這樣,怎么能丟臉成這樣啊于舟。 舉目茫然之際,身后的木香游過來,頎長的陰影也靠過來,蘇唱把抿著的嘴唇放開:“我……” “我?guī)湍???/br> “?。俊庇谥蹟D出一個啞啞的單音,“……哦,好,謝謝啊?!?/br> “就是拍在我脖子正中就行,要涼水?!?/br> 她眼看著蘇唱的手伸過來,接了一點水。 抬手,輕輕地拍在她的后脖上。 肌膚迅速地起了一層小栗子,于舟感到有一滴水,從蘇唱的指縫里漏下來,垂直地滑入了自己的衣領,沿著脊柱滾下去,在背部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涼到她心里了。 第5章 于舟脖子一縮,狠狠打了個冷戰(zhàn)。 “嘶”地夾起肩膀,然后從鏡子里面看著蘇唱笑,說:“水滴進去了,好癢?!?/br> 蘇唱似乎有些好奇這個偏方的作用,眼神再在她濕漉漉的后脖頸處繞一圈,輕聲問:“要擦嗎?” 頭發(fā)也弄濕了。 于舟又把肩膀縮起來,仰著頭在衣領上左右蹭兩下,想想:“不用,擦了就沒效果了好像?!?/br> 她說這話時甕聲甕氣的,右邊鼻子堵著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