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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婚后情話在線閱讀 - 第46節(jié)

第46節(jié)

    明婉珍眉頭微蹙, 眼底浮上隱隱的擔(dān)憂。

    阮梨……怎么會是阮梨?

    只霍硯舟眸光淡定, 看向霍靖誠, “阮霍兩家相交多年, 這樁婚事是父親親自定下的,如今我和阮梨有這樣的緣分, 您也可以告慰老友在天之靈。”

    這話說得冠冕, 卻是實打?qū)嵔o了霍靖誠一個臺階, 否則退婚的事情真的傳出去, 又難免被有心人說成霍家涼薄, 不念舊情。

    霍靖誠這一生最看重的,便是霍家的名聲。

    但這于霍靖誠而言, 也是個啞巴虧。那可是霍家女主人的位置,多少人看著盼著念著, 竟就這樣被輕飄飄地送了出去。

    霍靖誠其實被人問過:您既然這么喜歡阮梨, 怎么不干脆讓她嫁給硯舟?

    他說:阮家丫頭是個好孩子, 配明朗尚可,嫁給硯舟……還是差了些。

    眼下, 霍靖誠點點頭, 一雙老眼依然清明,他看向霍硯舟, 看這個最讓他得意的兒子,如今是怎么一步步將他算計進去,利用得徹徹底底。

    他如今要是不同意,便是不顧家族聲譽、不信守承諾、出爾反爾的宵小之輩。

    “好,好得很啊?!被艟刚\朗笑,“原以為我和梨梨沒有了這份親緣,卻不想老天爺還是厚愛我這個糟老頭子的,順了我這份心意?!?/br>
    霍靖誠不住地點頭,“他年我見了舊友,倒也不必再羞愧自責(zé)。好啊……好?!?/br>
    接連的好,卻未必是真的好。

    阮梨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只覺得眼前的霍靖誠格外陌生,和她曾經(jīng)眼中那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判若兩人。

    霍硯舟已經(jīng)把要說的都說完了,他從不過多解釋,字面之下的意思,聽得懂的人自會揣摩清楚,聽不懂的——自然也就不必懂了。

    霍家許多人當然都聽懂了。

    于外,婚約一事依然作數(shù)。原本就沒有說一定要誰來履行約定,阮家只有阮梨這一個女兒,而霍家如今承了這份婚約的人是霍硯舟,聯(lián)姻之事對外便是從未變過。

    于內(nèi),從今往后阮梨就是霍家的女主人,霍硯舟將她堂堂正正介紹給了霍家所有人,霍靖誠也親口認下了這個兒媳。

    于道義,婚約未變,兩家交好的情誼未變,霍靖誠沒有因為袒護自家人而悔婚,霍家的名聲,他自己的名聲,完好無損。

    于情理,霍明朗有錯在先,馮鶯退婚在后。阮梨和霍硯舟女未嫁男未婚,當然可以在一起。更何況整件事阮梨無辜被牽累,又受了那么多委屈,旁人還要說什么?

    難怪霍靖誠一連說了那么多個“好”字。

    的確是算無遺策的好籌謀。

    但也有人不懂,比如馮鶯。

    馮鶯到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阮梨怎么就成了霍家的女主人,成了……她再也無法輕視和苛責(zé)的人,甚至往后逢年過節(jié),她還要在她面前時時講禮數(shù),刻意賠笑,事實周到。

    “二嫂。”霍靜蹺著腿,脆生生的一聲,“現(xiàn)在,你可以和梨子道歉了嗎?梨子受得起了嗎?”

    馮鶯僵硬的身體發(fā)顫,不甘又憤恨。

    可不管她有多不甘,多憤恨,她都得罪不起霍家的女主人。

    “抱歉?!?/br>
    極快的兩個字。

    霍靜手掌撐在耳朵邊,“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你……”馮鶯咽下心口的怒意,看向阮梨,一口銀牙暗暗咬著,卻還是要規(guī)規(guī)矩矩開口:“從前是我口無遮攔,還請你多見諒?!?/br>
    有霍硯舟給阮梨撐腰,馮鶯再心高氣傲也得低頭。

    阮梨看在眼里,只覺得心累?;舫幹鄄煊X她的異樣,牽著她的手起身,對面的霍靜一瞬會意,隨即笑嘻嘻站起來,“梨子,我前段時間出去采風(fēng)拍到不少好東西,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就在我車上?!?/br>
    一屋子人靜默,怎么還是一模一樣的說辭。

    霍靜掛著笑,“真的是好東西,我蹲了大半個月呢?!?/br>
    阮梨看向霍硯舟,霍硯舟沖她頷首?;綮o已經(jīng)走過來,不管不顧抓著她的手臂,“走啦,別黏糊了?!?/br>
    阮梨:“……”

    待阮梨和霍靜離開,霍硯舟才看向霍靖誠。

    這件事在阮梨這里結(jié)束了,在霍家,卻沒有。

    霍靖誠起身,面色肅著。

    “你跟我來?!彼滔乱痪湓挘笤鹤呷?。

    明婉珍急急起來,又在霍硯舟安撫的神情里斂下眼中的憂色。

    “小七沒分寸,您幫我照顧一下阮梨?!?/br>
    叮囑完這一句,霍硯舟便也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書房客房,還有霍家的祠堂。

    柵格門拉開,常年不見光的空間里蕩著股陰冷?;艟刚\站在一旁,看著擺放在供桌之上的祖宗牌位,只冰冷的兩個字:“跪下?!?/br>
    霍硯舟一身筆挺西裝,薄唇緊抿,于霍家列祖列宗面前彎膝,但脊背依然直挺,薄薄的鏡片之下,沉涼眸光如古井平湖,不見半點波瀾。

    “你知道錯在哪了嗎?”霍靖誠問。

    霍硯舟沉默,他想起上一次跪在這里是他十五歲的時候。

    那一年霍明朗七歲。

    霍明朗搶走了他制作了整整十六個月的飛機模型卻不愛惜,短短一個下午,模型被弄壞,霍硯舟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成為一堆廢鐵。

    那一次,霍硯舟將霍明朗揍了一頓,自己領(lǐng)了罰,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任明婉珍和霍靜怎么求情,霍靖誠也不肯寬恕。

    “你現(xiàn)在是終于覺得自己有本事了,翅膀硬了,可以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嗎!”霍靖誠厲聲責(zé)問。

    誠然,霍家的主霍靖誠已經(jīng)做不了,但他既為人父,誰也無權(quán)干涉指責(zé)他教訓(xùn)自己的兒子。

    “祖宗的家法知道?”

    “知道。”

    霍靖誠點點頭,“看來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那我就成全你!”

    霍靖誠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堂,霍硯舟挺著脊背跪在供桌前,他抬手,解開襯衫領(lǐng)口的第一道扣子,繼而是第二道、第三道。

    西裝被褪下,白襯衫扯松,精壯的上半身赤著,寬肩窄腰,肌理勁瘦分明。

    霍靖誠手持一根拇指粗細的粗糲馬尾鞭,灰黑色的鞭身已不見天光許多年。

    “你雖然不愿意說,但當著祖宗牌位,我既要責(zé)罰,就要讓老祖宗都知道是何緣由。你當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從你開始想要替阮梨澄清那些流言,你就暴露了你自己?!?/br>
    霍靖誠浸yin權(quán)貴場大半輩子,但凡有跡可循的事,哪件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你覬覦侄媳,有損門楣,你可知錯!”

    “不知。”

    擲地有聲的兩個字。

    霍硯舟開口,沉涼眼底無半點懼色,“我未婚她未嫁,何來有損門楣之事?”

    他話停一息,說出更混賬的話:“就算她已經(jīng)和霍明朗訂了婚,結(jié)了婚,只要她愿意,我就敢要她?!?/br>
    “你——”

    啪——

    一鞭落下,可怖的血痕剎那落在精瘦的脊背上。

    霍靖誠已然氣極,這是他最看重的兒子,從小帶在身邊悉心教養(yǎng),將整個霍家交到他的手上,卻不想他竟然做出這種荒唐無度之事,竟還振振有詞,不知悔改。

    “第一鞭,鞭你行事荒唐,不計后果!”

    霍硯舟抿著唇角,沒有反駁。

    原本就是他先生了覬覦掠奪之心,他領(lǐng)罰。

    啪——

    又一鞭落下,血痕交錯,幾近皮開rou綻。

    “第二鞭,鞭你欲令智昏,枉為家主!”

    霍硯舟肩頭微顫,緘默不語。

    他知道霍靖誠如此動怒的真正原因。為了一個女人大動干戈,情不立事,就是犯了霍靖誠的大忌。

    “第三鞭,鞭你為色所惑,不厚子侄!”

    驀地,霍硯舟抬手,生生抓住了霍靖誠落下的鞭子,手掌被擦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他眸光沉靜,手臂和肩背的肌理繃著,阻止霍靖誠這最后一鞭。

    “你不認?”

    “是我覬覦她在先,阮梨從頭到尾毫不知情,您說我為色所惑,不厚子侄,就是在說她意圖勾引,朝三暮四,我當然不會認!”

    “你——”

    在霍靖誠的怒視里,霍硯舟坦然起身,抓起地上的襯衫,“該我領(lǐng)的罰,我領(lǐng),也請父親遵守承諾,不要再橫加阻攔。”

    肩背之上的血跡洇透雪白的襯衫,霍硯舟像是毫無所感,只對霍靖誠撂下最后一句話:“霍家女主人該有的,我一分一毫都不會委屈她?!?/br>
    也是在這一刻,霍靖誠無比確信,這個兒子早已經(jīng)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今天如果不是念著這點微薄的父子之情,他不會跪在這里,領(lǐng)這份罰。

    可這三鞭下去,往昔的情分還有多少?

    霍硯舟穿戴整齊走出祠堂,夜色已深,他遠遠就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明婉珍。

    明婉珍眼底盛著再明顯不過的難過和心疼,待霍硯舟走近,才急急上前詢問:“怎么樣,有沒有……”

    “沒有,父親就是罰了跪,教訓(xùn)了幾句。”

    見他面上沒有絲毫異樣,明婉珍心中稍安,可這一晚皺起的眉頭始終都沒有松開。

    霍硯舟心中微瀾,“您是不是也覺得我……”

    明婉珍搖搖頭,沒讓他把話說完。

    “你是我的孩子,我只在意你是不是真心喜歡。”

    她音色溫柔,像這夜色里拂過的軟風(fēng)。

    霍硯舟眼底終于浮起微末笑意,“謝謝您?!?/br>
    見他要走,明婉珍又忽然開口,“硯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