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在某個瞬間,她以為那是聞世芳難得換了一個顏色,原來,不是。 “沒事?!甭勈婪忌焓州p輕蓋住那雙顫抖的手,她還想再說什么,可是卻撞進了一雙血色的眼睛里。 剎那間,她好像看見了滔天血海。 115 ? 南陽(六) ◎不如,你來告訴我,我哪里不好◎ “沒事的”。 聞世芳深吸口氣,又重復(fù)了一遍,不顧手上蜿蜒的血痕慢慢撫上眼前面無表情的臉。 身側(cè),俯身研究十二金陣的了塵奇怪地看過來。 對面,黃旻死死地盯著近乎交錯的兩人,萬念紛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一邊,謝長樂驚喜地看著雪衣人。 長劍輕鳴一聲,萬壑松濤回以陣陣山風(fēng)。 倪霽扇子似的睫毛忽地抖了一下,一點溫?zé)岬乃榈蜗聛?,沖淡了一道快要干涸的血痕。聞世芳似是被燙了一般,手下意識要縮回去,卻被一雙筋骨分明的手牢牢抓住。 許是倪霽靈氣激蕩,而她自己失血過多,聞世芳覺得那手上傳來的溫度燙得驚人,心中又是止不住的酸楚。 她見不得眼前之人的淚。她有些恍惚地想著:上一次都沒有如此,這是怎么了。也許此刻倪霽無論說什么,她都會答應(yīng)。 慌亂無措之時還要強行開口,說的就只能是一些胡話。 “心神激蕩,不利于修行,”她想了半晌,干巴巴地開口道,“我……還活著呢。” 倪霽怒視著她。 黃旻幾乎要昏過去了,扭曲著臉,一字一頓道:“倪、霽?” 身后弟子一片嘩然。 倪霽唰地扭頭,冷冽如冰的眼神落到了黃旻身上。 那不過是一聲下意識的確認。黃旻瞬間回神,一時心驚rou跳,同為觀我境,他竟然覺得被股恐怖劍意死死鎖定了,若是她真的出手,只怕血濺當(dāng)場的就是自己了。 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把她留下呢?他定了定神,剛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 當(dāng)年之事兩敗俱傷,又過了這么多年,已成死局。論親,他算不上,論理,他也說不清。 雪衣劍客冷眼看著黃旻,見他半晌無話,又回轉(zhuǎn)過來,猛地塞了一瓶丹藥。 這丹藥聞著十分熟悉,大抵還是趙天明煉的那一批。 溫潤藥液直入五臟六腑,聞世芳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痛來。奇經(jīng)八脈刺痛不已,四肢上傳來綿綿不絕的滯重,神魂也震蕩不定。 她默不作聲地靠過去,捏緊了那只從未松開的手,輕聲道:“別急?!?/br> 云舟上,倪霽沉默地盯著她,她若是修火法,大抵這個時候已經(jīng)能燒出個洞了。 那日,不驚借著鎮(zhèn)魂塔下的交匯地脈,自枯枝瞬間長成參天大樹,權(quán)且充當(dāng)鎮(zhèn)壓之物,而了塵接下了收尾工作,一眾謝家弟子雖然沒受什么大傷,但畢竟在中心地區(qū),神魂震蕩是跑不了的,她便做主讓所有謝家弟子都回去修養(yǎng)了。 倪霽自夏家孤身前來,謝長樂便直接讓倪霽和聞世芳二人上了謝家的云舟,一同回中陸城。 只是……聞世芳瞥了眼身側(cè)的木頭人,微微嘆了口氣。 自從她們上了云舟,倪霽便像是啞了一般,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那視線倒是如影隨形,片刻不離。 夜明珠空蕩蕩地亮著,在倪霽鋒利的眉眼投下淡淡的陰影。 一室寂靜。 聞世芳向來喜靜,但眼下這種靜卻讓她寢食難安。有種遏制不住的沖動讓她主動開口說些什么,或者,至少讓倪霽說些什么。 “不如,”聞世芳柔聲開口,伸手輕輕碰了碰那人的指尖。她記得在夏家時,這一招還算管用,“……說說你的劍?” 倪霽斂了沉沉眸光,惜字如金,“天心。沒什么好說的?!?/br> 那語調(diào)前所未有的冷硬,聽得她自己都皺眉。她不是不想說,就是一開口便忍不住,還是不說了為好。 確實氣得狠了。只是……聞世芳沉默片刻,原本搭在劍客指尖的手上移到了肩側(cè),她輕輕帶去一縷發(fā)絲上沾染的血跡,近乎呢喃著開口:“過去多久了?” 不提則已,一提起這個,倪霽便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她撇頭,悶悶道:“一月?!?/br> 她提劍出了天心絕地,卻被夏大家告知她師叔有事出去了。 什么事,不清楚。要多久,很快。 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了,哄小孩兒都不會被相信。 她一邊等,一邊旁敲側(cè)擊,終于某一次,夏大家說漏了嘴。 她當(dāng)時就懵了,鎮(zhèn)魂塔又怎么了? 聞世芳怔住了,她在塔里不知年歲,還以為最多只有半個月,竟然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 “你為什么——”倪霽再度開口,卻很快止住了,最后一字已經(jīng)帶上了隱隱的哭腔。 她真的不想這樣。聞世芳似乎永遠很平靜,而她的每一次失控都像是再說——她永遠追不上她。 倪霽的半張臉淹沒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但聞世芳能清晰地聽見身側(cè)被強行壓抑成深長的呼吸聲。 “是我不好?!?/br> 倪霽扭頭,不依不饒道:“哪里不好?” 聞世芳語塞,那熟悉的眉眼上滿是她不熟悉的悲傷,重重地壓在了她心上。她隱約覺得,自己每一步都做了錯誤的選擇。 拖泥帶水,以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