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比如自家人的血或只有自家人才能唱出來的歌。 聞世芳默不作聲地讓開了。 這時候,她才明白,楊心岸到底是怎么發(fā)出海歌的。 那根本不是她唱出來的,那是她吹出來的。 是一只螺。 那螺除了稍大一些,就像是海灘上隨處可見的一只螺,黑褐花紋駁雜,還帶著rou眼可見的磨損痕跡。 只除了它此刻發(fā)出的浩瀚氣息,以及宛若鮫人語的聲音。 時隔多年,飄飄蕩蕩的海歌再次出現(xiàn)在了無極宮,一道道輕柔的波紋接二連三地碰上了觀溟殿緊閉的大門。 楊心岸吹得很吃力,面上顯出不久的血色立馬又退了個干凈,大有越來越蒼白之勢。 金色的重重禁制慢慢波動起來,很快就和海歌同步了。 當(dāng)海歌落下最后一個音,道道禁制降了下去,沉重的大門最終還是隨著水流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那一剎那,無數(shù)夜明珠驟然亮起,空蕩蕩的觀溟殿被照得猶如白晝。 楊心岸松了口氣,收起海螺,率先走了進(jìn)去。 聞世芳默默跟了上去,一踏進(jìn)觀溟殿,身后的莫名視線立刻就消失了。 眼前的觀溟殿很是簡潔,幾乎可以說是空無一物,也因此變得一覽無余。 直對著大門的,就是一張長長的石臺,再往深處一點(diǎn),就是七根對稱排列的石柱。 除此以外,沒了。 據(jù)說,當(dāng)鮫人們還盤踞在無愁海時,四海的使者們要先通過隱門,隨后停留在觀溟殿外,等待著海國主和海國七長老的接見。 海國一向宣稱觀溟殿是圣殿,因此不允許使者們攜帶武器,也不允許長老們攜帶武器。石桌用來盛放使者們的法器,而那七根石柱就是用來暫時安置七長老法器的地方。 海國主是唯一一個會在觀溟殿內(nèi)亮兵的鮫人。 楊心岸謹(jǐn)慎地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穿過石柱,卻在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紅墻上的壁畫。 她恍惚了一下,腳步還在繼續(xù)往前走,心神卻似乎驟然離體而去了。 很難說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她突然落入了一個色彩濃重到恐怖的世界。修界尚淡色,她似乎生平從未見過眼前這些大紅、大綠、大藍(lán)、大紫,一下目眩神迷。她似乎見到了正在浴火涅槃的鳳凰,那火焰像是混雜了無數(shù)濃重的鮮血,在那鳳凰微小的絨毛中,似乎又有一枝新柳慢慢長了出來,一直長成碧玉髓般的色澤。不對,那不是鳳凰,也不是柳條,是山茶和翠鳥…… 楊心岸踉踉蹌蹌地走著,明亮的眸子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昏沉。她毫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那碧綠和血紅之間,又冒出了一塊全無道理的藍(lán),藍(lán)得好像…… 聞世芳自然也看見了那壁畫,但只是恍惚了一下,眼前的壁畫只有許許多多、相互交織纏繞的色塊和線條,像是哪個小兒隨意抹上去的。 不,也許小兒的涂鴉還比這個好看些。這墻上的東西丑陋扭曲,似乎毫無意義。 聞世芳按住楊心岸幾乎跌到墻上的身體,換了個方向,低呵一聲,不驚枝悄然抵上她的眉心。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響起,聞世芳立刻松手。 楊心岸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壁畫,咳得好像要把整個內(nèi)臟都吐出來一樣。 除了咳,還有血。 她似乎有吐不盡的血,剛剛換上的干凈衣物轉(zhuǎn)瞬間就又成了血衣。 她原先在試圖掩一下口,很快就直接放棄了,修長的手指已經(jīng)辨不出原本的膚色。 聞世芳震驚地發(fā)現(xiàn),在她的感知中,楊心岸的生機(jī)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消失。 按理來說觀我境的修士沒那么容易死,但楊心岸此刻的動靜就好像……就好像她把生機(jī)都耗在此處后,就會身隕一樣。 在壁畫上究竟有什么?。?/br> 她扶起了楊心岸,不由分說地送了靈力過去。 楊心岸卻立刻推開了她,勉強(qiáng)擺了擺手,斷斷續(xù)續(xù)傳音道:“……不……不用……管我?!?/br> 聞世芳:“……?” 等到楊心岸整個變成了一個血人,她的咳嗽聲終于停了下來。 一停下來,她立刻就掐了個訣,恢復(fù)了一個世家子該有的模樣。 隨后,她便抓了一大把丹藥咽了下去。 “多謝聞道友救命之恩?!彼嵵氐?,“此番若不是有道友,我就命喪此處了。今后,我欠道友一個人情。” 聞世芳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實(shí)在對她沒什么期望,心道:只要莫再拉她下水就行了。 她有很多想問的,比如為什么不要管她,又比如為什么她什么也沒看到…… “你看見了什么?” 楊心岸慢慢搖了搖頭,“萬物。” 聞世芳一怔。萬物,還是天道?據(jù)她所知,楊心岸已經(jīng)在觀我境大圓滿呆了很久了。若想爭奪家主,那么半步元君的修為顯然更保險一點(diǎn)。 悟道這種事全憑機(jī)緣,看了壁畫有所感悟,倒也不是沒有先例。 可楊心岸為什么像受了重傷一樣呢? 楊心岸抱歉地笑笑,修長的手指在一小洼鮮血中慢慢動了起來,“聞道友,我此般模樣,只怕要拖累你了。” 聞世芳盯著她的指尖,慢慢拼湊出了……“別看壁畫”四個大字。 所以說,看見了“萬物”又是假的嗎? 還是,為了騙過那個暗中窺探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