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一向能說會道的謝家主卡了殼,半晌才敷衍似地說道,“挺好的?!?/br> 黑白紙鶴振翅而飛,纖細鶴腳上粘的糕點碎屑正巧落到了謝家主的手上,她不在意地拍了拍,靈光閃爍中,點點碎屑終于消失了。 倪霽:“……” 謝家主直起了身,清了清嗓子,開始補救道:“你們確實也能算同出一宗,不過你要做好被拒絕的準備?!?/br> 聞世芳翻身而起,鼻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血腥氣,臉上僅剩的幾分笑意頓時沉了下去。 她輕飄飄地落了地,眼神頓時凝在了眼前一身血衣仍不減風采的修士上。 來人身量頎長,一身灰褐法袍已經(jīng)破破爛爛近乎乞丐裝,眉眼看起來說不出的鋒利,琥珀色的眼睛卻透著溫潤的色彩,像是被霞光浸透了一般,手中長劍仍在滴血,腰間染血的銅羽輝煌如鳳凰尾羽。 殺氣騰騰又溫潤如玉。 聞世芳平緩的心跳重重跳了一下。 倪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玉白的手縮了回去,一位修士悠悠落了下來。神識中,這人空空蕩蕩,好似根本不存在。 但她確實就在眼前。 略顯寬大的青袍在風中飄著,像是春水碧波一般蕩開,衣角和滿地芳草融為一體。 似真似幻,難以捉摸。 “倪霽?”青衣人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眼中是她熟悉又陌生的驚愕和懷念。 “是?!?/br> 倪霽低聲應道,眼中頓時顯出幾分苦澀。 “你身后還有人,”聞世芳拋給她一瓶丹藥,眼神不自覺地避開了,聲音冷淡,“稍等。” 說罷便消失在了倪霽眼前,再回來時手里已經(jīng)擒著一人,正是呂洛。 只是此時,他眼中滿是驚恐,不復從前的倨傲。 “可是此人?” 倪霽點點頭。呂洛此人已經(jīng)被逐出中陸城,卻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其中定有人通風報信,此事事關重大。正在她猶豫如何開口之際,便看見聞世芳利索地給呂洛下了道禁制,層層金紋困得他動彈不得。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搜魂?”青衣人直截了當?shù)亻_口。 耀眼的金光也掩蓋不了呂洛的灰敗臉色,他隱約猜到了眼前這人是誰。 但怎么會這樣?!當初那人可沒跟他說倪霽是來見這個人的! 如果知道了她此行的目的,他是絕對不會接下這一單的! “我、我說,”他絕望地開口,“是……” 話還沒說出口,一個不起眼的印記便在他神魂中悄然亮起,隨后瞬間爆發(fā)。 兩人只見呂洛話音一頓,神情閃過不自然的僵直,所有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只是一剎那,剛才還在追殺倪霽的修士就成了一具尸體。 他的修為已經(jīng)到了照神境界,點點靈光飛速從他身體上逸散出來,不過幾個呼吸,他便徹底消失在了此方天地中。 “神魂鎖?!甭勈婪监哉Z道。 能給一位照神修士下神魂鎖,這說明背后之人一定有了觀我境的修為。觀我境的修士雖然多,但能探查到倪霽行蹤,又跟倪霽有仇,而且不怕報復的,也就這么幾家。 幾個久遠的名字在心中漸漸浮現(xiàn)出來,聞世芳默默盤算了一下,心中有了猜測。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從聞世芳困住呂洛到呂洛身死道消總共也不過幾個呼吸,倪霽復雜地看著緩緩消散的禁制,一時沒回過神來。 “跟我來?!?/br> 腳下堅硬的草地驟然如漣漪般緩緩蕩開,倪霽一愣神,如被牽引著一般跟了上去。 頗有些鬼迷心竅的意味。 回過神來,她才發(fā)現(xiàn)二人不知不覺已經(jīng)行了好長一段路,曾經(jīng)冠蓋如云的巨樹已經(jīng)縮成了視野盡頭一道深色的影子。她五味陳雜之際,不由嘆了口氣。 自詡心志堅定,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凝神望去,不由一驚。 早就聽聞不問天是一處小秘境,沒想到竟然神異至此。 此處觸地游移不定,有如身處水上,一步數(shù)丈,每一步都踏出了水晶的華彩,明亮又有著玉石般的柔和。 周邊是連綿芳草,不遠處一處小小的屋舍一閃而過。 “泡一泡吧?!?/br> 青衣人停下了腳步,倪霽慢了一步,險些悶頭撞了上去,一縷混了沉香的草木清香飄到了鼻尖。 眼前,一汪清泉緩緩蕩漾。 剛剛的丹藥已經(jīng)將她身上的皮外傷治得差不多了。這溫泉靈氣四溢,放在外界怕也是要被爭搶一番的。 一絲微妙的怪異劃過心頭。 這么不講究的么? 長長的屏風豎起,升騰的水汽的靈氣頓時被隔絕。幾步之遙,青衣人的身影顯得模糊不清,像是身處于另一方天地。 “遠春君!”倪霽心跳驟然快起來,甚至似乎聽到了“咚咚”聲。她難得的有些口干舌燥,“您這是答應了么?” 良久無言。 四野寂靜如長夜,金鱗鯉魚還在屏風上緩緩游動,隱約的人影停在了那里,像是在寫生長卷中陡然出現(xiàn)的一張寫意人物畫。 突兀而詭異。 倪霽死死盯著那道陰影,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濃密綠色中那玉色的半截小臂。 屏風后,聞世芳不自覺地回頭看向了屏風方向。 那里,屏風隔絕了一切視線,其上花鳥魚蟲精巧如天然,正在滿屏風蹦跶,無憂無慮近乎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