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濤笑了，盡管有些面目可憎，但他笑了，側(cè)身低頭，吐出一口血，再度抬頭：“幫我問問那個喬新華華哥，服不服？”

    曹海洋扔給他一袋濕巾，冷冷的說道：“咋地，不服還要繼續(xù)干？”

    魏濤沒應(yīng)聲，態(tài)度鮮明。

    “都關(guān)起來，先關(guān)七天，再說?！?/br>
    ……

    先看病，祝喜春和另外幾個人，需要住院治療。魏濤則在檢查過后，進行醫(yī)療處理好，表明只是皮外傷。

    衣服內(nèi)的東西都被收走了，發(fā)了一個橘黃色的馬甲穿上，手機關(guān)機，所有東西被鎖進柜子里，確認簽字。

    頭也包上了，眼睛也處理了，渾身上下現(xiàn)在就不是劇場后院的鐵骨錚錚了，而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魏濤領(lǐng)到的是新被子，還有一套新褥子，塑料盆，牙膏牙刷牙杯，還遞給他一個全新的毛巾。

    “有事叫我，你說你也是，跟曹副職服個軟，有那么難嗎？”

    魏濤咧嘴笑了笑，腮幫子有些疼，表情抽搐了一下，對面給他發(fā)東西的‘大蓋帽’，他認識，顧長順領(lǐng)到曹海洋面前的三個徒弟之一章澤，四十左右歲，面慈和藹，但也只是對魏濤了。

    到了拘留的地方，繃著臉往那一站，監(jiān)內(nèi)馬上過來一個滿臉橫rou擠壓著一個個大疙瘩的丑陋男子，額頭那一道疤痕如同蜈蚣一樣，遠遠看著就不敢靠近，覺得這樣的人離得遠點最好。

    “朱峰，你轉(zhuǎn)過來兩個月了吧？”

    “是，快出去了不到一個月，章頭兒。”

    “這個，給我護好了，出點事，我能理解你，別人不一定理解?！?/br>
    “明白，章頭兒?！?/br>
    “午飯，跟魏濤一起出來。”

    “明白。”

    態(tài)度沒有低眉順眼，卻也是帶著幾分恭敬，面對章澤的安排，很認真的聽令執(zhí)行，要知道，章頭兒可是從自己服刑了三年多的地方，剛調(diào)回來，到了這最后的三個月，自己也算是享福了，章頭兒有事吩咐，那當然沒得說?？凑骂^兒這意思，身邊這位可是個大人物，上面有人罩著。

    “小兄弟，來，睡我旁邊這里?！毙氯熳有卤蛔樱@待遇，沒得說。

    屋內(nèi)的人，馬上挪動。

    屋子很大，兩個大通鋪，內(nèi)側(cè)中間是聯(lián)排的洗漱池，兩側(cè)是沒有任何隱私的蹲坑，進門頭頂掛著一個電視，還有一個廣播設(shè)備，什么位置好，似乎也沒有別人口中講的那么邪乎，不像是更高級別的看管地方，這里比較隨意，看你個人習慣，欺負人的情況也不多，大家都是沒幾天要出去，最多也就是朱峰這種最后兩三個月轉(zhuǎn)過來的。

    沒有惹事的，大家都會相對比較和氣，但一些能夠彰顯優(yōu)劣的地方，還是有著高低差別。

    魏濤剛放好自己的被褥，還沒等他跟朱峰交流，門又開了。

    喬新華進來了，還跟著三個兄弟，也都是包扎處理完，拳腳相加沒有武器，破開傷口不多，更多是皮下組織損傷，看著比較狼狽，實際上只需要靜養(yǎng)就沒有太大問題。

    魏濤騰的一下站起身，直接從鋪位上蹦下來。

    朱峰一看這情況，馬上跟下來，伴隨著他一動，也有四五個人，下地圍過來。

    “嗯？大華？”

    喬新華本來注意力是在魏濤身上，聽到呼喊自己的聲音，這才看到朱峰：“誒呦，峰哥，你這是快到日子了？給轉(zhuǎn)這邊了？”

    朱峰看了看兩人：“怎么？你們倆？”

    喬新華看了一眼包扎后也顯得很狼狽的魏濤，苦笑一聲：“魏總，什么也不說了，這件事了了，我絕不會再出現(xiàn)在手機市場?！?/br>
    魏濤點點頭：“喬老板誠信，事了了。”

    朱峰是一臉好奇，拉著喬新華過來詢問，他現(xiàn)在對身邊這個年輕人更好奇了，剛開始還以為是哪個大人物家的孩子，犯了一些錯誤進來別挨欺負了被叮囑照顧一下，可看現(xiàn)在這意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喬新華苦笑搖頭，簡單講述了一下，這也沒什么可隱瞞的，這面兒栽的一點不磕磣，少年好漢，沒得說。剛才進來之前，他心里還有不甘，覺得你有衙門口這么強的能量，何必跟我們動手，既然動手了又為什么安排這個，怎么地，是要往死了欺負唄。

    進到監(jiān)內(nèi)，看到魏濤，他心里那點怨氣不甘散去了，雖說依舊不知道怎么回事，可這潛移默化的‘公平’對待，他是沒什么可說的。我們進來了，他也在這里。

    兩個人打十五個，這是新聞。

    朱峰側(cè)重點則是曹副職和那兩個槍手，再看魏濤，那狼狽樣子下，不可笑了，這是個狠人。長江后浪推前浪，朱峰不比喬新華，他一直在城北的重工業(yè)廠礦區(qū)域和更外側(cè)的郊區(qū)城鄉(xiāng)結(jié)合帶活動，前幾年就看到了一幫十七八歲的小年輕動起手來不管不顧，也意識到了，看著好欺負的生瓜蛋子，別給他們失去理智不管不顧的時候，那幫小家伙，下手絕對沒個輕重。

    晚餐，清水白菜一勺，饅頭兩個。

    那清湯寡水的樣子，說是水煮白菜放點咸鹽是一點毛病沒有，饅頭也不是看著有食欲的軟乎乎雪花大饅頭。

    “魏濤，朱峰，出來?！?/br>
    小灶，一盤醬牛rou，一只燒雞。

    當然不止他們兩個，還有一些人，花錢買小灶。按照朱峰的說法，有些像是他這樣的，沒錢；有些是故意讓其受些教訓的，不讓你花錢買舒坦。

    但即便是花錢買舒坦的，伙食也沒到這程度。

    魏濤肚子里不缺油水，但也沒收著，兩個人將這些東西都吃了，一人還吃了四個饅頭。

    打著飽嗝，章澤又來了，兜里摸出煙來，給兩人一人一支，還對魏濤說：“什么時候想抽了，喊一聲?！?/br>
    魏濤點頭。

    朱峰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到也沒多話，他是看出來了，這位小爺，純粹是進來受教育了，只要服軟，馬上就能出去，估計外面有人等著他服軟呢，結(jié)果他也剛硬，就不說。

    晃晃頭，犯得上犯不上??？抽支煙，舒舒服服，吃頓飽飯，肚子里油水有了，回去之后好好‘撇個條’（大號），咱也享受享受肚子有油水的疏通感覺。

    回來之后，兩人那份沒有人動，朱峰分給了擁護自己的人。

    七點，電視開了，沒有選擇臺的機會，一套，新聞，天氣預(yù)報，焦點訪談，八點開始兩集電視劇，九點半，電視關(guān)閉。

    關(guān)燈，睡覺。

    不允許被子蒙頭。

    魏濤跟喬新華沒有任何交流，雙方都沒有繼續(xù)爭斗下去的跡象，各自安好的感覺。

    新褥子，下面的就褥子沒收，兩層，可到了晚上，依舊感覺到陣陣陰冷，將被子裹在身上，等于身下又加了一層，剛開始還好，半夜醒來后，還是感覺身體涼颼颼的。

    放屁磨牙打呼嚕，臭腳臭胳肢窩，虧得這屋里氣味還有廁所，使得臭腳之類的，并不具備‘生化’殺傷力。

    剛開始因為身體疼痛以及一些擔心被迫害的想法，魏濤先是聽著一些人講的葷段子解乏，待到大家都睡著了，那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他是實在熬不住了才睡著。

    感覺也就是一瞬間的事，醒來一是冷，也沒那么累了，不敢睡了，躺在那里翻來覆去好久。

    朱峰起來去小解，回來后，似乎知道魏濤沒睡著，低語一聲：“現(xiàn)在你借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動你，放心，就算這小子腦子銹死了，還有我呢。”

    魏濤將枕頭靠著墻墊好，靠坐起來，抱著臂膀，借著一側(cè)窗外的月光，一側(cè)門上欄桿口投射進來的燈光，看著對面通鋪上喬新華等人睡的位置，壓低聲音喊了一句：“喬老板，沒睡著過來聊會兒？”

    第168章 左還是右

    視線昏暗的鋪位上，坐起一道身影，站起來走下鋪位，借著門上鐵柵欄的縫隙光亮看清楚了臉，正是喬新華那張也有著幾處淤青紫腫的臉。

    朱峰笑了，不過沒有調(diào)侃嘲笑的意思，他能理解，也覺得這很正常，魏濤沒有直接來一個驚醒他都覺得這小子心夠大了。

    真正給對方高的評價，這晚上能睡著才怪，別看喬新華帶進來三個人，那沒用，真正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要靠自己，也唯有自己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兩人，顯然都在怕，怕晚上出現(xiàn)一些別的變故。

    喬新華站在鋪位前，昏暗的燈光看著魏濤，兩人對視，良久之后，幾乎是同時開口：“安心睡覺？”

    喬新華先接口說道：“我說到做到，走，且不報復(fù)。”

    魏濤豎了豎大拇指，沒再說話，將枕頭拿回來放好，躺下就睡。

    頭兩天，好吃好喝，第三天開始，小灶沒有了，但章澤還是會招呼魏濤出去抽煙，朱峰也從喬新華的口中知道了，眼前這年輕人竟然是曾經(jīng)的曹隊如今的曹副職未來女婿，我去，這背景大了去了，怪不得，怪不得在這里能得到諸多照顧。

    將魏濤關(guān)在這，也是教育一下，看這小子安然的模樣，外面的大佬目的沒達到，肯定是要加碼了，可惜了，每天的大魚大rou沒有了，只能是清水白菜了。

    魏濤喝第一口湯的時候，整個人頓在那里，過了有十幾秒鐘，才緩緩?fù)萄氏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大口的吃著饅頭，小口的吃著菜，吞咽著讓每一口食物順利的吞咽下去。

    當天晚上，熄燈之后，睡不著覺，也是睡多了，也是肚子里咕嚕咕嚕叫了。

    幾頓之后，那是真餓啊。

    餓的滋味是真難受啊，嘴里也沒味，時不時的泛苦，盡管那牙膏效果不佳跟硬塊一樣，涼水拔牙，但刷刷牙，還是會給口腔內(nèi)填充一些清香的味道，讓嗓子眼里的苦澀感覺輕松一些。

    咕咚咕咚的喝水，也不管自來水是不是健康衛(wèi)生，沒那么多講究，餓的睡不著，混個水飽，至少能睡著，三兩個小時憋醒了上廁所后繼續(xù)睡不著，那是三兩個小時之后的事情。

    幾天時間，朱峰沒直接勸，到是刻意的跟魏濤拉近關(guān)系，對此后者沒有抗拒，卻也沒有表現(xiàn)出如何的感興趣。

    喬新華四天后主動湊到魏濤身邊：“魏總，何必呢？”

    魏濤苦笑一聲：“我要說，是等著消腫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嚇人，你信不信？”

    喬新華愣了下，旋即捧腹大笑，點頭，表示自己相信，這腦回路，想法果真不一樣。

    魏濤雙手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靠躺在鋪位上，面對這樣并沒有惡意的笑聲，顯得很淡然，沒有不高興或是抗拒的意思：“緩兩天，也讓外面平靜平靜，亂七八糟的迎來送往怪煩人的，估計我出去了，管總也安排完通包的事情了，出去直接吃現(xiàn)成的了?！?/br>
    喬新華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淡淡說道：“是誰我說不說沒意義，錢我收了，估計也沒什么人敢跟你扎刺了?！?/br>
    魏濤：“知道又能怎樣，做生意賺錢，誰都想要多賺點，無可厚非?！?/br>
    朱峰在一旁突然冷笑：“大華，你腦子都是大糞嗎？想什么呢？”

    被罵的人緊鎖眉頭，他不覺得朱峰是在挑釁自己。

    朱峰壓低聲音，也沒回避魏濤：“你出去之后，要么到外地去混飯吃，本地，別想了，拿錢燙手知道嗎？魏總信守承諾，曹副職看不上你，可有的是人，等著巴結(jié)呢，直接在現(xiàn)場出面，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意味著什么，雷霆一怒。呵呵，再退一萬步說，這事就算曹副職能安穩(wěn)，就算魏總瞞著所有人，萬一魏總女朋友知道了，在姑娘面前，當父親的，你想想吧？”

    喬新華一臉菜色，他當初接這活兒的時候，我光腳不怕穿鞋的，要錢不要命，最主要是他就沒覺得，那位能親自下場。

    “魏總……”他臉色難看的看著魏濤，想要不服，可這哪還有不服的資本。

    這幾天安穩(wěn)的在這里呆著，忽略了很多東西，不是不動手，不是不想拾掇你，而是想要拾掇你有太多太多方式，千萬別犯事，但凡有一點把柄落在別人手里，真要報復(fù)，事后上上下下會有很多人踴躍的往前沖。

    “峰哥，華哥，有興趣做二手機嗎？”

    一句話，兩人喜笑顏開，隨后繃臉正色：“魏總，放心，兄弟以后不會給你添麻煩?！?/br>
    不是兄弟們以后你吩咐，指哪打哪。

    而是，兄弟們不會給你添麻煩。

    話一說，都是明白人說的明白話。

    魏總不是非得需要你們，甚至有你們在，他可能還要和未來老丈人對抗一下。

    而你們在他麾下，不是當沖鋒陷陣的角色，而是要守好規(guī)矩，別給惹事，安穩(wěn)的把錢賺了。平日，充當吉祥物，讓別人懼怕別惹事；真當有事的時候，能體現(xiàn)出價值。

    魏濤說出這句話，這兩人心中也有盤算，必須做到，不然，人家那么好的生意體系，憑什么帶你們玩。

    說實話，魏濤是不太想跟這里人接觸，但又知道，你免不了會與他們接觸，別看生子和姚雪軍的下場不太好，但這類人是前仆后繼層出不窮，就算十年后，江湖人‘徹底消失’，還是會有一些混蛋之人，做一些混蛋之事，縱然不敢了，也還是會假借醉酒去做一些狂悖之事。

    這幾天魏濤其實也在想，想曹海洋的意思，他有點明白了，這朱峰也不是偶然為之，通過朱峰再看喬新華，一個互不往來互不得罪肯定不是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