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我給的?!睂帥鋈鐚嵳f,“昨天,我向他許了第二個心愿,救了我的徒弟殷念雪?!?/br> 白鬼王眨了眨眼睛,“其實,你可以不許愿的,哥哥愿意幫你找‘返塵鏡’,也會愿意幫你救人?!?/br> “做人不能這樣,哥哥能幫我找‘返塵鏡’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不能太過分?!碑吘怪挥?5%的好感度,她哪能沒有半點兒自知之明? 白鬼王捏著對他來說小小的酒杯,忍不住笑起來。 看起來,心情算是好了一點了。 “后來呢?后來泰煞又做了什么?”寧涼把話題從他母親身上移開。 她對這位幽都公主也充滿好奇,幽都十二域的公主,和晏無爭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晏無爭是六百年前隕落在天譴中,算一算時間,兩人似乎年紀差不多。 不過,她不想繼續(xù)揭開白鬼王的傷疤,他提起母親時,神情那么難過。 母親想殺了他們,他卻一直為她說好話,他心中是無法割舍這份感情的。 好在白鬼王單純,被她三言兩語就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母親去世后,十位城主叛亂,哥哥手中只有酆都的兵力,不到整個幽冥的兩成,許多次戰(zhàn)役,都是泰煞哥哥拿命去博的,沒有他,哥哥要花費更多代價才能清剿叛亂。后來,幽冥被統(tǒng)一后,泰煞哥哥成了鬼都督,也一直盡心盡力,守衛(wèi)著幽冥,沒有出過半點兒差錯?!?/br> “除了這些,泰煞哥哥也像哥哥一樣對我好,哥哥很忙的時候,他都會帶著我出去玩,他跟我講了許多人間的事情,就像半個哥哥一樣?!?/br> 寧涼聽到這里,才說:“所以,他犯了錯,你想幫他隱瞞?” “我……”白鬼王低著頭,“因為我覺得,如果我是他,也會像他一樣做,他只是想幫jiejie報仇,若有人這樣傷害哥哥,我絕不會放過那個人!” “可是他私自調(diào)動鬼兵去魘洲境,滅了一個國家?!睂帥龅?,“小白,各界之中都有秩序存在,鬼兵是屬于幽冥的鬼魂,他們來到人間,本就違背了黑鬼王掌握的生死法則。” “我知道?!卑坠硗觞c點頭,“可是,明明知道是錯的,還會去做,我也一樣?!?/br> 寧涼其實也想說,她也一樣。 為了重要的人,就算逆天而行,又算得了什么? “你被打成這樣,泰煞呢?” 白鬼王難過地道:“他被剝奪了鬼都督的職位,送入三十六獄中,哥哥說,如果他能活著出來,便既往不咎?!?/br> 三十六獄,幽冥中最可怕的地方,懲罰一切六界中有罪的靈魂,里面是最殘酷的地獄。 “他這么厲害,一定會活著出來的?!?/br> “嗯?!卑坠硗跽f,“泰煞哥哥答應我了,他一定會回來。” 寧涼又給他倒了一杯酒,讓他喝下去,緩解一下心中的苦悶。 “對了,我這次召喚你來,也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我一定會幫忙的。” 寧涼笑著說:“一個人的魂魄,是不是輪回到什么地方,幽冥都有記載?” “沒錯,記載輪回的地方,在連苑城,這是幽冥中除了酆都之外,最大的城池,里面沒有太多居民,全是輪回簿,非常壯觀!你想找什么人的魂魄嗎?” 寧涼道:“我想找到泰煞的jiejie。” 白鬼王呆了一下,才問:“為什么?” “他們幾人之間的恩怨,我想徹底了結(jié)?!睂帥鰡?,“你可以幫我找到她嗎?” 白鬼王立刻答應了:“沒問題,還能幫到泰煞哥哥,我很樂意!” “需要多久?” “很快的,既然知道她是誰,輪回簿上一查便知,我很快就回來,你等我?!卑坠硗跽f著便站起來,牽扯了一下身上的傷,立刻疼得齜牙咧嘴。 “你不用這么著急。” “沒事的!” 寧涼道:“還有,有一個死去不久的人,可以要他回一趟人間嗎?不是要他復活,只要出來一個時辰便好了,會不會違反幽冥的規(guī)定?” “不會的,其實幽冥對鬼魂是很寬松的,許多時候,他們死后在人間還有遺愿未了,或者還有恩怨沒有了結(jié),都會準許他們回到人間。而且每一年,幽冥之門也會打開,一些沒有進入輪回的魂魄,也能短暫地去往人間?!?/br> “原來這樣。”寧涼尋思著,“原來那些鬼故事都是真的嗎?” 白鬼王一臉單純:“鬼故事怎么啦?” “很可怕啊?!?/br> “那里可怕了?”白鬼王低頭看了看自己,“我很可怕嗎?” 寧涼拍拍他結(jié)實的手臂:“你當然不可怕了,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鬼!” 白鬼王靦腆地低下頭,青白色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你要找的人,不,找的鬼叫什么名字???” “鄔咒?!睂帥鱿肓艘幌拢旨m正,“他還有一個名字,叫蘇木揚,是個魔族?!?/br> “我會把他帶出來的?!卑坠硗跽f著,立刻消失在原地。 他走了之后,寧涼自己坐下來,揉了揉臉,便從納戒中,拿出四塊‘返塵鏡’的碎片。 她將碎片放在桌子上,古樸的鏡片上全是斑駁的銅銹,充滿歲月的痕跡。 而最后一塊上面,隱隱約約還有些血跡。 這是黑鬼王最后交給她的一塊。 這鏡片四處散落,他能找到,想必耗費了不少精力吧。 寧涼對著四塊碎片看了一會兒,最后才伸出手,將四塊碎片拼湊在一起。 噠! 隨著最后一塊碎片拼上的細微聲音,‘返塵鏡’上有光芒微微一閃,上面斑駁的銅銹似乎逐漸消失,露出原本的銅色,扭曲的花紋纏在鏡面上,原本灰蒙蒙的鏡面,逐漸清晰。 寧涼的臉倒映在里面,她看著自己,有些出神。 她輕輕撫摸著鏡面,只要一滴血,就能從里面看見過去。 她想知道她和墨蘅君的過往,想知道她作為妖神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關(guān)于墨蘅君的,到時候偷偷取他的一滴血便能知道了。 至于她自己……寧涼看著‘返塵鏡’,最后深吸了一口氣,咬破了一點指尖,鮮血滲出來,她看著指尖的血珠,看著它緩緩滑過手指,低落在‘返塵鏡’上。 光滑的鏡面上,如同平靜的水面,忽然蕩開一圈圈漣漪。 滴血于上,往日重現(xiàn)。 寧涼拿起鏡子,看著那一圈圈漣漪中,緩緩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長發(fā)束起,綰成一個簡單的單髻,簪著一支血紅色的珊瑚發(fā)簪,垂下的流蘇微微晃動。 “小涼?!辩R中有人說話,喊的正是她的名字。 鏡中的她抬起頭,嘴角微微揚起,神態(tài)間帶著幾分慵懶和不耐。 “過來?!蹦锹曇舻统粒瑓s是不容拒絕的霸道,卻又無端令人頭皮發(fā)麻。 她似乎很忌憚這個聲音,聞言站了起來,黑紅相間的長裙從軟榻上拂過,她緩緩走了兩步,眼眸淡淡垂下,看向抓住自己的那只蒼白修長的手,骨節(jié)似乎格外有力。 她只是看著這只手,似乎都懶得抬起頭去看那個人。 “怎么?”她冷聲問。 那人的語調(diào)邪惡詭異,一聲笑似乎從胸腔深處發(fā)出來:“去殺了那兩個孽種?!?/br> “這種事情你怎么不自己動手?”她顯得很不耐。 那神情并非是害怕殺人,而是懶得聽他吩咐。 “我可以自己動手,但我更想看看驗證一下,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是不是開始不聽話了?” 寧涼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衣袖冷冷地拂過,便朝前走去。 她走動之時,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把如同雪色般剔透的長劍。 那是‘葬月劍’。 “那個老東西,趁我閉關(guān)的時候,擄走了晏無憂,還生下這兩個小孽種,雖然,我也沒把晏無憂當成jiejie,不過她好歹是這個世上和我血脈相連的人,欺負她,就等于欺負我?!?/br> 身后,那個人陰測測地說著。 四周是一片幽暗的大殿,高高的殿頂,四面矗立著一根根漆黑的石柱,上面盤著一道道詭異的圖騰紋路。 燈火噼里啪啦燃燒著,卻沒有半點兒溫度,在這里,連烈焰都顯得壓抑。 寧涼看著‘返塵鏡’中,手指微微用力,聽到那番話,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臉色慢慢變了。 晏無爭,晏無憂…… 難道…… 寧涼心頭升起一個十分可怕的想法。 白鬼王剛剛才對她說了那一切,不可能這么巧合吧? 可是,不管她怎么不愿意相信,她還是看見‘返塵鏡’中的她,走到一根巨柱之前,一根鐵鏈從柱子頂端延伸下來,一重重綁住了一個血淋淋的身影。 黑袍,黑發(fā),長長地垂在地上。 鮮血在他身下聚集成大片大片,仿佛靡麗盛開的大麗花,刺痛了寧涼的眼睛。 那人……看起來依稀還是瘦弱的少年身影,但寧涼從他依稀的側(cè)臉,一眼就認出了他。 黑鬼王。 鮮血染滿了他的臉,鐵鏈穿過他的肩胛骨和后背的脊柱,他垂著頭,奄奄一息。 “這小子比他爹要厲害多了?!鄙砗竽侨死湫?,“可惜,他還是太稚嫩了?!?/br> 鏡中的寧涼,站在黑鬼王面前,垂下的眼眸除了冷漠,只有不耐。 “你把人折磨成這樣,他已經(jīng)活不了了,何必再讓我補一刀?” “看你殺人,更有樂趣而已?!蹦侨溯p笑。 寧涼面無表情地抬起‘葬月劍’,即將落下的時候,一雙幼小稚嫩的手忽然抓住她的衣擺。 稚嫩低弱的嗓音充滿哀求:“不要殺哥哥……” 她低下頭,忽然看見一雙充斥著淚水的圓圓的大眼睛,眼眸深處的紫色被淚水洗過,仿佛一塊紫色晶石,純凈透徹,毫無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