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則走進宴會廳，嘈雜的聲音撲面而來，很吵。

    眼前的人，一直在對他說些什么，在聞則耳中聽來，類似于白噪音。他只需要抓住一些關(guān)鍵詞，給予回應(yīng)就行了。

    這是人類社會的禮儀規(guī)則。

    大多數(shù)人都是沖著聞逎來的，他們端著酒杯，圍著聞逎，發(fā)出聒噪的聲音。聞逎很好的扮演了他的角色。

    聞則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離開，卻又被人攔住了。

    還是那個據(jù)說是他同學(xué)的人，嘴巴一開一合，應(yīng)該是在說話。

    晏疏清見聞則站在一旁，一臉冷淡百無聊賴，對于交際應(yīng)酬似乎沒有任何興趣。過了片刻，轉(zhuǎn)身想要離開。

    他急了。聞則這人在學(xué)校里就挺孤僻的，幾乎不參加任何校外活動，好不容易過來一次，絕對不能讓對方離開。

    晏疏清上前一步，攔住對方，說：“聞則，我很喜歡小提琴，特別喜歡你在迎新典禮上彈的那首曲子，我們可以合奏一曲嗎？”

    聞則目光下移，開口問：“洗手間在哪？”

    晏疏清愣了一下，臉漲得通紅。他預(yù)想到對方可能會拒絕，可沒想過對方會用這種方式拒絕。

    他覺得很丟臉，只能一言不發(fā)的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

    總算是離開那個地方了。

    聞則出門，見外面已經(jīng)幾乎沒有什么人，向著后山的方向走去。他覺得這些規(guī)則和禮儀很麻煩，在面對里面那些吵鬧的人時，甚至?xí)?，要是這些人能永遠安靜下來就好了。

    可是不行，人類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同類，不能隨隨便便就讓這么多人再也無法發(fā)出聲音。

    不是人類的話……

    聞則猛地停下來，用力捏緊手心。不行，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他是人類，有人告訴過他，他是人類。

    可是，他找不到了，也不記得了……

    所以他才會來到這里，聞則看著眼前的山和樹，滿懷期待地走到那棵夢中見過的大樹下，仰頭看過去。

    空無一人。

    月光灑落，樹葉搖擺，微風(fēng)正好。

    聞則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么沒看到那個應(yīng)該在這里睡覺的人。應(yīng)該在的，聞則的眼前有些恍惚。

    他是誰呢……

    “汪——嗚 ——”

    一聲狗吠聲響起，黑色的影子沖了過來，卻在聞則低頭看過去的時候，趴在地上開始瑟瑟發(fā)抖。

    那是一條杜賓犬。

    聞則的眼前已經(jīng)是一片恍惚，他看到許多模糊的影子。那是一個人。

    那個人在樹上睡覺，在這里打架，然后……

    在這里和杜賓犬玩。

    聞則再次低頭，看向依舊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狗子。他聞到了那個人的氣息，這條狗的身上，滿滿都是熟悉到令他顫栗的氣息。

    他看到了。

    聽到了。

    那個人說：“乖狗狗，我去看場好戲，你在這乖乖等我，明天見?！?/br>
    為什么？明明，明明在等待的是他！他答應(yīng)過會回來的。

    可那個人和這條杜賓犬玩，還夸它乖，還約定會回來的。這些，明明只能屬于他。

    聞則垂下眼睛，看著趴在地上的杜賓犬。烏云飄過，遮住了天上那輪明月。

    陰影蠢蠢欲動。

    吞噬吧，那這些言語，這些關(guān)愛，依舊只屬于他。陰影扭動著，爬上杜賓犬的身體，如同要將它吞入腹中。

    “嗚——”

    動物天生對于危險有極強的感知，但即便如此，杜賓犬也不敢動彈分毫。它發(fā)著抖，耳朵死死貼著腦袋，抖著抖著，暈開一灘尿漬來。

    腥臊的狗尿味，很快隨著晚風(fēng)擴散開了。

    聞則的眼神，卻清明了幾分。他又看到了，不久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他看到那個模糊的人影在打架，然后讓這杜賓犬對著被壓在地上的人撒尿。然后，他聽到了那個人朗聲大笑。

    那人好像很開心，如果這條杜賓不在了，他是不是會生氣。

    聞則不想讓他生氣。

    是他的錯，他沒有早點來到這里，才沒有遇見那個人。果然，那邊的人類都是討厭的存在。

    “一出木偶戲……”

    聞則微微歪頭，好像又聽到了什么。

    他，很想看戲嗎？木偶戲？看到了木偶戲的話，那個人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聞則忽然笑了，身影沒入陰影之中。

    ***

    晏玖逗玩狗后，總算是愿意回到宴會廳中。他低頭，看了眼時間。

    手表是晏曦送的那塊，果然看時間不方便，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才走到門口，他就見晏曦站在那里，神情有些著急。

    “青樹，時間差不多要去做準(zhǔn)備了，你到哪去了？”晏曦眉頭微皺，“你的褲子怎么短了，還有襯衣……”

    剛才畢竟是和人打了一架，又和狗子在草地上玩了一圈，襯衣皺巴巴很正常。晏玖低頭，說：“怎么了？”

    晏曦看了眼時間，說：“算了，回去換也來不及了，跟我來?！?/br>
    兩人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見晏昭靠在一旁的墻上，身邊的餐車上有個三層的蛋糕。

    “嘖，終于來……”

    晏昭脾氣暴躁，說話不過大腦，下意識就來了這么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晏玖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啊，額，那啥，你的領(lǐng)帶呢？”

    晏玖本來不想搭理這熊孩子，又突然想起件事來。他從外套口袋把那條真絲領(lǐng)帶拿出來，“我不會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