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到我身邊來
于Estela而言,與阿布拉莫維奇在一起的時間永遠是最愜意舒心的,她不需要擔心任何事,也不需要考慮任何事,只要負責享受他所帶給自己的一切就好。 和他一起待在馬略卡的這段時間里,Estela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被嬌養(yǎng)得美艷而不可方物。 阿布拉莫維奇喜歡打扮她。 巴黎來的Nina ricci半透式蕾絲長裙、米蘭Versace新推出的秋款美杜莎連衣裙;或是Jimmy Choo的水鉆高跟鞋、Gianvito Rossi的杏色麂皮長靴; 每天像魚一樣在一堆華服衣飾里暢快的“游來游去”,曾經(jīng)只需要5分鐘梳理好頭發(fā)就可以面對一切的Estela,如今卻能讓那個來自俄羅斯的寡頭,心甘情愿的等上她足足一個小時才出門。 每當她打扮好,撲進阿布懷里、故意將唇上的口紅親得他滿臉都是時,她總會發(fā)出像孩子一樣惡作劇得逞的清脆笑聲;對此,男人永遠只會像只被鬧騰習慣了的白熊一樣無奈看著她,然后將臉上的口紅蹭回她的臉上。 兩個人就這樣抱在一起玩鬧,消磨掉大半個上午的時間才會攜手出門覓食。 也許是因為這種被無止限偏愛的感覺太過良好,從來自私的女孩兒第一次生出想要“回報”他人的念頭。 當對方的唇瓣溫柔的落在自己的額頭、臉龐、頸側時,Estela總會像只欲求不滿的小貓一樣抱著他的脖子,急急的想要吻他、想要將自己的滿心歡喜都發(fā)泄出來。 然而每到此時年長男人卻總是無奈的笑著躲開,點點她的鼻尖告訴她“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那究竟怎么樣才算“到時候”呢! Estela對他的態(tài)度感到十分不解與疑惑:他對自己這么好,自然是喜歡自己的;可既然喜歡,為什么又不愿意碰自己呢…… 他們在同一艘船上待了這么久,卻還是住在各自的房間。盡管Estela用耍賴般的招數(shù),將自己“塞”到了他的房間,結果卻也僅僅只是得到一間曾經(jīng)只屬于他的主臥而已…… Estela氣餒極了,躺在阿布拉莫維奇的大床上,像只氣鼓鼓的小貓一樣狠狠蹂躪著他睡過的枕頭。 越來越親密的肢體接觸,帶來是靈魂的欲求不滿。Estela覺得自己的身體里仿佛鉆進了一條來自伊甸園的毒蛇,在無時無刻的叫囂、引誘著她去采摘禁果。 幾天后,阿布拉莫維奇帶Estela前往位于馬略卡島中部山區(qū)的Valldemossa小鎮(zhèn)做客,這里曾經(jīng)是蕭邦和愛侶喬治·桑的居住之地,也是一座被群山環(huán)保的蜂蜜色的小鎮(zhèn)。 小鎮(zhèn)黃褐色的土石墻壁被陽光照得泛著金子般的光芒,大片大片的三角梅與黃鱔藤從赭石色的屋頂墻沿垂下,那是最濃艷的玫粉色和旺盛的火焰橙紅色,就連翠綠色的藤蔓枝葉也成了陪襯品。 曲折蜿蜒的石子路兩側、米色的房子上、哪哪都是花兒、就連轉角的街巷處,也被掛上了貝殼、海螺所做的花盆。 而當Estela穿著阿布為她添置的、繪著佩斯利花紋的白色連衣裙,踩著滿地的落花和細碎光影,與他十指緊扣的漫步其間,恍惚間,她覺得他們似乎也是一對正在相愛的人。 ——她從來不明白什么樣才是“愛”,她只知道,和身邊這個男人待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很好……如果這一切是一場永遠不會醒過來的夢就好了! 中午,他們一起在巷子里的小館共進午餐。老板是個熱情的西班牙老人,乍得一看他們,便笑瞇瞇的問:“您和您的女兒要來點什么?先生?!?/br> 阿布聽到這句話時,翻著菜單的手明顯的頓了一下。而對面的Estela一聽到這句話,則是揮舞著手邊的牛排刀“抗議”皺眉道:“他可不是我爸爸!他是我的‘愛人’!” 老板像是被Estela瞪眼兒的樣子逗笑,于是便大笑著說:“好吧小姐。我向您道歉……現(xiàn)在,您和您的‘愛人’想要吃點兒什么?” “兩份燴飯,其中一份不要藏紅花……再來一支莫瑞塔白葡萄酒就好?!?/br> 阿布迅速完成了點單。在老板轉身離開后,他便望著對面的Estela,半調(diào)侃的問:“所以,我們是‘愛人’嗎?” “……” 男人那雙從來像睡不醒的灰綠色眼睛里,忽然多了些讓她感到心慌意亂的熱切,生性潑辣的女孩兒猝不及防的紅了臉…… “反正!……不管怎么樣,總比被當成父女好!” 說完,Estela就一把立起面前的菜單,孩子氣的擋住了自己臉,同時也將男人的低笑聲阻擋開來。 十幾分鐘后,老板像耍雜技一樣端著兩盤燴飯來到了他們身邊,“好了,女士們先生們……這是你們點的燴飯?!?/br> 阿布將那盤沒有加藏紅花的放在了Estela面前,緊接著,老板便像變魔術一樣從身后拿出一瓶葡萄酒放在了他們面前,然后扭過頭,對阿布拉莫維奇挑眉笑著說:“這瓶酒是我免費送給您的,就當是道歉禮物……祝您和您的‘小愛人’在馬略卡有個愉快的假期,先生。” “謝謝。” 俄羅斯男人用不甚熟練的西班牙語微笑著道謝。 在這頓不算豐盛但是溫馨可口的午餐結束后,阿布拉莫維奇在餐桌上留下了一筆“巨額”小費——那大概可以買下一百份燴飯、和一百瓶老板所贈送的白葡萄酒。 總而言之,Estela覺得這個男人心情非常不錯! 午飯過后,他們沿著小路漫步在帕爾馬的棕櫚樹、雪松、蘆薈、橘子樹、檸檬樹和石榴樹下;天空是蔚藍色,海水如青金石,而山是像翡翠般濃郁的綠色;空氣里帶著橄欖的清香,在遠離主城區(qū)的繁華后,這里有種穿越歷史與時間的寧靜之美。 阿布拉莫維奇帶Estela去參觀肖邦與喬治桑的故居。百年前,那個內(nèi)斂而多思的鋼琴家與比他大6歲的作家伴侶在這里逃避外界的風波,過著如同世外桃源的生活。 維持著從前面貌的別墅里,角落里依然擺放著那架有些老舊喑啞的普雷耶鋼琴;白色墻壁上掛著鋼琴家的石膏雕像和女作家的油畫像;而在昔日的客廳里,他們之間情書以及與友人互通的書信在向無數(shù)游客展覽。 “他們的故事與愛,在時間里達成了永恒?!?/br> Estela隔著展覽玻璃,用手撫摸著那泛泛黃的情書與樂譜,臉上的神情里似乎充滿了向往,“……世界上真的會有這種永恒的愛嗎?” 阿布拉莫維奇?zhèn)冗^頭,目光悠遠而深邃的望著身邊的女孩兒,緩緩道:“我們無法用輕而易舉的一兩句話來回答這個問題,Estela……我們并非偉大的人,或者做過什么偉大的事,能夠在當下相愛,或許已經(jīng)是永恒。” “……那到底什么樣才是愛?” 女孩兒抬起頭,懵懂而困惑的看向年長的男人。 “當你覺得和一個人在一起時是世界上最開心快樂的事情時;當你覺得你牽起一個人的手便再也放不開時;當你心甘情愿的為對方付出一切時……那或許就是‘愛’……” 俄羅斯男人垂首,溫柔的親吻著女孩的發(fā)頂,“愛是痛苦,也是蜜糖;愛是擁抱,也是背離……它于千萬人中有千百種模樣,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去親身體驗才能明白,我的Estela……” Estela閉上雙眸,透過密不透風的擁抱,靜靜的聆聽著對方的心跳聲,仿佛一艘飄零多時終于歸港的殘舟。 ——她不懂愛,曾經(jīng)近乎野蠻、近乎偏執(zhí)的尋求愛。然而在求而不得之后,她選擇像剜去一塊腐rou般的割舍這份“訴求”,徒留一塊空洞而鮮血淋漓的疤痕,在叫囂著提醒她所有的不甘與孤獨…… 可是他偏偏就這樣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 ……三百萬歐元的一幅畫;橫穿整個巴塞羅那夜景的跑車;從巴黎呼嘯而來的鉆石獵豹……這個家伙幾乎把全世界都填進了這塊傷疤里,用最奢侈的愛與物將它治愈。 人生如夢一場,但如果是現(xiàn)在這樣,那就永遠不要醒過來好了……Estela近乎可悲的在心里想著。 傍晚間,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斷了他們的返程計劃,阿布帶著她在已經(jīng)被改變成小酒店的修道院里落腳。 老舊的房間,古老的木質(zhì)床,亞麻材質(zhì)的床品帶著令人安心的質(zhì)樸粗糲感。窗外密集的雨簾將世界渲染得模糊不清,雨珠打在屋瓦上發(fā)出悶悶的叮咚聲,而當它們滑落至地面、親吻薔薇花叢時又變成溫柔的滴答聲。 不知道從哪里傳來隱約的鋼琴聲,彈得正是那首《雨滴前奏曲》。 在幾百年前,同樣的一個蕭瑟雨夜,灑落在修道院房瓦上的雨滴聲變成了肖邦心尖上的淚珠,一首名為《雨滴前奏曲》的樂譜就此誕生。 此時此刻,一切倒也不失為“良辰美景”。 阿布拉莫維奇和Estela一起躺在床上享用那瓶餐廳老板贈送的廉價白葡萄酒,他們一人一方,以懶洋洋的舒展姿態(tài)靠在床頭與床尾,只僅僅是兩條腿挨在一起,就能生出無限親密感。 “我出生在薩拉托夫市,那是一座位于伏爾加河下游的城市……每到秋天,我會和我叔父一起去河邊捕撈鮭魚;那時我只有7歲,但卻能捕獲一條26磅重的鮭魚……” 阿布拉莫維奇靠在床尾,摩挲著手里的酒杯,慢悠悠的講述著那些關于自己的故事。而當他說到那條26磅重的鮭魚時,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孩子般的得意笑容。 “26磅重……真是難以想象呢。”Estela挑眉笑著,然后故意將腳伸到他的膝蓋上晃悠著。 “可不是嘛,那時候我覺得我運氣不錯……” 說完這句話,男人的笑意忽然漸漸褪去,一種如冬雪般凌冽而悲傷的神情漸漸爬上了他的臉,“……不過似乎也不是太好……不然我就不會失去我的爸爸和mama……” “……” Estela臉上的笑容也倏地一下消失無影,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家財萬貫的男人,有著如此深沉而悲傷的一面。 “抱著我吧,你的懷里比較軟和……” 女孩兒像只小貓一樣窩進他懷里,似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安慰他。 阿布拉莫維奇抱著懷里軟乎乎的一團,大手溫柔的穿梭在她那像羊毛一樣厚實柔軟的烏黑卷發(fā)里,緩緩說: “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我母親的模樣,在我1歲時,她就因為流產(chǎn)手術而喪命;而我的父親……他很偉大;雖然他只是一名建筑工人,但給了我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可是,在我3歲那年,他被起重機掉落的機臂砸傷;醫(yī)生們搶救了他兩個星期,但他最后還是離開了我……” “……俄羅斯的冬天真的很冷,Estela。”男人低落的目光落入懷中女孩兒的眼睛里,嘴角的寂寥微笑讓他看起來像一只受傷的白熊,“……我曾經(jīng)光著腳在街頭流浪,走進城市里的每個面包店哀求老板施舍我一塊面包、和垃圾箱旁邊的流浪貓爭吃的……如果不是我叔父將我?guī)Щ丶遥蛟S我永遠都等不到春天的到來?!?/br> “沒關系……所有的一切都沒關系了?!盓stela用柔軟的臉頰輕輕蹭著他的掌心,喃喃道:“現(xiàn)在我們可以像追逐溫暖的候鳥一樣一直待在‘春天’里……” “是的。”男人彎下腰,憐愛的吻了吻女孩兒的側臉,“我付出了很多時間和代價才得到今天的一切,Estela……” “……人們曾經(jīng)拋棄我、唾棄我,罵我是個投機者、是個惡劣的竊賊;但有人也會欣賞我,稱我為一個有頭腦的野心家……” 男人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女孩兒嬌嫩的臉龐,低沉的語氣忽然變得譏誚而高傲:“……那些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貴族’們,如今終于對我低下了他們那‘高貴’的頭顱;我摘下了他們頭上的冠冕,把它們做成了我手中鑲嵌著寶石的玩具?!?/br> 聞此,Estela不禁輕笑起來,她翻了個身,仰面躺在阿布拉莫維奇懷里,一邊伸手去摸他那雙懶洋洋的灰綠色眼睛,一邊柔聲道:“這樣的故事才比較適合你,阿布拉莫維奇先生……” 死在小診所手術臺上的母親、被沉重機械所砸死的父親、冷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面包、漫長得幾乎看不到盡頭的俄羅斯寒冬……如此悲傷而灰暗的故事,如何配得上他這波瀾壯闊的一生。 ——他應該做童話里那個坐擁無數(shù)金銀珠寶的惡龍,而不是俄羅斯冬天里那個光著腳在街頭流浪的小男孩。 Estela默默在心里想著。 “這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講述這一切,Estela?!?/br> 阿布拉莫維奇抓住女孩兒放在自己臉上的手,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聲音變得低啞而悠長,“你于我而言,是很特別的存在,因為你讓我覺得我們是同一類人……每每看到你,我仿佛就能看到從前的我自己?!?/br> “……因為我們都同樣孤獨,阿布拉莫維奇先生?!?/br> Estela閉上眼睛,仿佛夢囈般的自嘲笑道。 外面的雨聲漸漸停歇,在那場近乎聲嘶力竭的大雨后,這間古老的修道院仿佛成了一個被人遺忘的、無比幽靜的世界。 “再過三天我就會離開西班牙,Estela。” 男人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響起,Estela整個人一震,然后倏地的睜開眼睛,有些呆滯的看著面前的人…… “和我一起離開吧?!?/br> 阿布拉莫維奇與懷里的女孩兒十指緊扣,“和我一起回倫敦,那里雖然沒有西班牙的燦爛陽光,但卻有比這里更耀眼的寶石、更漂亮的宮殿……” “……到我身邊來,和我一起共享這一切,好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