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收養(yǎng)
巴塞羅那碼頭,一艘宛如護衛(wèi)艦般的豪華游艇正??吭诎哆?。它那長達160多米的龐大身軀如同一座海上巨鯨,將它周圍那些私人游艇們襯成了一群小蝦米。 Estela站在這艘游艇的陰影下,皺著眉,仰著頭看向它那高達五層的船身建筑——此時她的內(nèi)心十分憤世嫉俗!明明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生物種類,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有錢到這種地步呢! 正在她無限腹誹時,那個接她來此地的俄羅斯男人就笑著對她說:“阿布拉莫維奇先生已經(jīng)等你很久了,小姐。” 等她很久?花三百萬歐元買到的“收藏品”,當然會迫不及待吧。 Estela在心中嗤笑一聲,然后瞟了一眼身邊笑容十分程序化的男人,就一邊抬起腳步往游艇上走去,邊帶著些調(diào)侃意味的說:“我想你一定給他帶過不少女孩兒到這艘船上吧?!?/br>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輕聲回答說:“事實上,并不經(jīng)常,小姐?!?/br> “真的嗎?”Estela顯然不怎么相信,于是就回過頭對他調(diào)皮的拋了個媚眼,勾起嘴角壞笑著說:“如果我是你老板,我一定要在這上面養(yǎng)滿漂亮性感的小兔子……從一樓到五樓,每天都不重樣?!?/br> 德米特里忍俊不禁,他看著女孩兒的背影,就有些無奈的說:“好吧小姐,你果然很特別?!?/br> 聞此,Estela坦然的聳肩,“不特別點話,生活也太無聊了?!?/br> 他們一起登上甲板,立刻就有金發(fā)碧眼的女侍者為他們端上果汁,德米特里接過其中一杯喝了一口,然后主動笑著和那個女侍者打招呼:“好久不見,安娜?!?/br> “好久不見。”年輕的女孩不咸不淡的回應了一句,然后看向一旁的Estela,她打量她一番,就垂眸道:“這艘游艇上都是柚木地板,小姐。您可不能穿著這雙廉價高跟鞋站在上面?!?/br> 她語氣中的敵意過于明顯,德米特里忍不住輕輕皺眉,正當他要出聲提醒時,只見Estela粲然一笑,然后徑直拿走德米特里手中的果汁,優(yōu)雅的喝了一大口,對他挑眉微笑道:“看你喝了沒事,我就放心了?!?/br> 那個名叫安娜的女侍者臉色僵硬了起來,而Estela則是對她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故意將地板踩得咚咚響的轉(zhuǎn)身離開。 小妖精。 德米特里看著女孩兒曼妙的背影,臉上露出帶著一點欣賞意味的笑意——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家老板為什么非要見到她不可了。 “又是一個‘艾琳娜’嗎?”安娜滿含怒火的向德米特里質(zhì)問,然后不甘的譏諷道:“沒有金色的頭發(fā)和藍色眼睛……看看她那副樣子,簡直像個粗魯?shù)募召惻??!?/br> “收起你的嫉妒,安娜?!钡旅滋乩飶膽牙锬贸鱿銦燑c上,意味深長的警告道:“不管她是不是‘另一個艾琳娜’,有沒有‘金色頭發(fā)’、‘藍色眼睛’……重要的是,你的老板現(xiàn)在只想見到她,這就夠了?!?/br> “……” 聞此,安娜只好不甘心的閉了嘴,憤怒的端著托盤離開。 而當Estela獨自來到船頭的甲板上時,那個俄羅斯男人顯然已經(jīng)恭候多時。 “邀請你來這里可比我想象的難,Estela?!卑⒉祭S奇坐在露天沙發(fā)上,微笑的看著女孩兒走近。 “因為我得向我的兩個老板請假。”Estela挑眉,一邊甩掉腳上的高跟鞋,一邊正經(jīng)的解釋說:“而且還得為今天找出我衣柜里唯一一件還算體面的連衣裙……不過你的女仆可真夠刻薄的,她說我這雙廉價高跟鞋不配站在你的游艇上……” 說著,她就舒舒服服的捧著果汁窩進阿布對面的沙發(fā)里,故意露出一副委屈而困擾的表情道:“……要知道這可是我特地為了見你才穿的呢?!?/br> 阿布望著對面那個狡猾的女孩兒,眼睛里閃爍著未明其意義的光芒,“所以你知道我今天在這里見你的目的嗎?” “嗯哼?!?/br> Estela喝完手里的果汁,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挑眉道:“你花了300萬歐買了‘我’,要見我不是很正常的嗎?” “所以你會接受今天發(fā)生在這里的一切?” “看情況。”Estela聳聳肩,胳膊靠在沙發(fā)背上,撐著腦袋,像只慵懶的波斯貓。 她毫不避諱的與阿布對視著,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笑容的輕聲說:“如果當天晚上是其他人為我花了那么多錢,我只會在心里笑他們是個有錢沒地方花的蠢蛋;但是對于你的話,我愿意抽出一些寶貴的時間來見你?!?/br> 聞此,阿布臉上的笑容弧度越發(fā)明顯,他終于放下姿態(tài),主動起身走向Estela,挨著她坐下,以近乎調(diào)情的極近距離注視著她那張姣好艷麗的臉蛋,問:“所以是為什么呢?告訴我理由,小姑娘?!?/br> “因為……”女孩兒湊到他耳邊,輕柔溫熱的氣息曖昧的噴灑在他的頸側(cè),“……你是那天晚上唯一一個只把眼睛放在我的臉上,而不是胸或者屁股上的人?!?/br> 說完,她就惡作劇般的咯咯笑起來。 而阿布也忍不住無奈的捂著臉一笑,“你的膽子很大……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由,要知道,我本來以為你會說——” “說什么呢?”Estela挑眉打斷了他的話,促狹的笑著說:“像那些掘金女郎一樣,稱贊你是個友愛的、和藹的、大方的俄羅斯紳士?……我才不要那么俗氣呢,阿布拉莫維奇先生?!?/br> 說著,她就直接將雙腳放到了男人的大腿上,得意又悠閑的不?;蝿?,“我想讓你記住我。讓你以后一想起我的名字就會在心里感嘆‘那個小妞可比我遇到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特別’……” 面對昂著下巴、像只貓咪一樣驕矜的小姑娘,這個見慣各種風浪的俄羅斯富豪,臉上的笑容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他低下頭看向懷里那雙雪白的腳,意外的發(fā)現(xiàn)上面還殘留著一些因為不合腳高跟鞋而留下的紫紅色印記。 這些小“瑕疵”使得女孩愈發(fā)可愛起來。 阿布握著她的腳踝,用拇指輕輕摩挲著那些痕跡,像是妥協(xié)又像是無奈的笑著說:“好吧,Estela。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所以你覺得滿意嗎?”Estela望向他眼神帶著一股玩味,天真而戲謔外表下,是超乎年齡的清醒與理智。 “滿意?” 仿佛是棋逢對手般,年長的俄羅斯男人饒有興趣的反問。 “你今天見我,大概就是想知道自己三百萬歐花得值不值得吧……”Estela起身,緩緩湊近他,一雙自帶挑逗氣質(zhì)的琥珀色眼珠里仿佛搖曳著醉人的香檳酒。 她像貓一樣輕巧的依偎在阿布懷里,若即若離,然后靠在他肩上輕笑著說:“別擔心先生……我一定會讓你覺得你的錢花得非常值得……” 面對女孩主動的獻媚與討好,阿布捧起Estela的腦袋,平靜的注視著她那雙足以溺死人的“酒神之眼”,認真的緩聲道:“別用對付‘薩頓俱樂部’里那些人那套招數(shù),來對付我,Estela?!?/br> “……” Estela的臉色僵硬了一下,然后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退出他的懷抱,冷銳的問:“你居然知道我在‘薩頓’工作……好吧,你盯了我多久?” “從我的船第一天停在這里起,卡洛斯就想把他最得意的‘寵物’推銷給我?!卑⒉紤z憫的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女孩,“你太年輕,小姑娘……你選擇了一條錯誤且艱難的道路?!?/br> “……” ……又是一次嗎? Estela低頭,自顧自的露出慘淡的自嘲笑容。 從桑斯到瓜迪奧拉,再到眼前這個男人,她都已經(jīng)不敢想象卡洛斯在背地將自己“推銷”給了多少人。 上帝是個殘忍的孩童。每當她覺得自己正在占據(jù)上風時,它就會像孩童推翻積木一樣,將自己戲弄得一敗涂地。 她的內(nèi)心被憤怒、不甘與失望所填滿,但等呈現(xiàn)到臉上時,就只有近乎麻木的平靜,“所以,你想見到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因為你是一只被人釘死在畫布上的鳥……” 原本落在Estela臉上的目光,此時變得逐漸遙遠而虛無,面前的俄羅斯男人仿佛在通過她,回憶自己的過往。 “……拼命掙動翅膀,卻只能被人一遍遍的釘上釘子,然后被告知‘別反抗了,你窮極一生都只能做到這樣’……” 阿布的手輕輕劃過女孩兒烏黑的長卷發(fā),“……上帝并不寬容對待我們,對嗎?” 此時的Estela忽然就讀懂了他眼中的憐憫與平和。 于是她收回了放在阿布大腿上的腳,放下偽裝與防備,重新變回那個有點倔強又有點落寞的小姑娘。 Estela垂眸,抱著膝蓋輕聲問:“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Estela……當我在人群里看到你的時候,我都能聽到你胸腔里那孤獨的心跳聲……” 此時的阿布拉莫維奇,終于主動坦開懷抱,將女孩輕輕圈在了臂彎里,“……所以,別對我偽裝,別對我說謊。在我面前,你可以試著當一只自由的鳥?!?/br> ——他的擁抱如此輕盈,卻又讓人如此安心。 當他低沉的聲音闖入Estela耳朵里時,心中那千萬斤沉重的枷鎖應聲落地。 那只出生在馬德里紅燈區(qū)的野獸嘶吼著狂奔而出,闖入這個冷漠的、刻薄的人類世界,用它那充滿暴戾、不甘、憤怒的咆哮聲反擊所有的嘲笑與歧視……它一路奔跑,一路顛沛流離,最終被一只來自冰雪之國的白熊溫柔捕獲。 Estela閉起雙眸,臉上露出苦澀又燦爛的笑容。她靜靜的靠在這個俄羅斯男人懷里,享受著片刻的安慰與靜謐。 ——就這樣吧……就這樣做一會兒美夢吧……即使是偶然相遇的乍見之歡,也是值得的吧。 她在心中默默的想。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Estela獨自回到了老城區(qū)。而在路過轉(zhuǎn)角處的面包店時,她忽然被櫥窗里的那個人影所吸引——只見瓜迪奧拉正在和老洛貝斯聊天,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笑得開心極了。 “你回來了!Estela!” 老洛貝斯發(fā)現(xiàn)店外站著的女孩,就隔著玻璃窗笑著和她打招呼。 Estela走進店里,皺著眉看向瓜迪奧拉,“你怎么會在這里?” 看著兩人明顯一副有事要談的樣子,老洛貝斯就借“修烤箱”的借口離開,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我聽桑斯說,你好幾天都沒有去畫室;你工作的地方也找不到你的人影,所以有點擔心你?!?/br> 瓜迪奧拉點了點自己對面的座位,示意Estela坐下,“雖然不知道你在忙活些什么,但是我覺得你不去畫室的選擇是對的……” 聞此,Estela撇撇嘴,就說:“等他把拍賣的分成打給我后,我就不會再去那里?!?/br> “那‘薩頓’呢?” “我都已經(jīng)有足夠的錢了,所以為什么還要去給別人當‘狗’?!盓stela翻了個白眼,道。 瓜迪奧拉不可否置的一笑,就接著問:“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去繼續(xù)念書?還是其他什么。” “也許吧……” Estela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飄忽,她趴在桌子上,盯著面前的咖啡杯發(fā)呆,“或許我應該像之前計劃的那樣,去英國繼續(xù)學畫畫,然后自己動手養(yǎng)活自己……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那樣我似乎依然會很不開心。” “為什么會這樣覺得?” “因為我一直覺得我缺點什么……就像無底洞一樣,心里有個地方似乎永遠都無法填滿。” Estela苦惱的看向瓜迪奧拉,像個郁悶而不知出路的小獸。 “我想我應該找一個地方……一個可以永遠被我當做依靠、可以永遠接納我的地方……”她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皺著眉努力思索著這個地方在語言里被叫做的單詞。 “是‘家’嗎?Estela?!?/br> 瓜迪奧拉溫柔沙啞的聲調(diào)響起,Estela瞪大眼睛看向他,感到豁然開朗之際,更多的是愕然。 ——原來自己一直所渴望的,就是被人們叫做“家”的地方嗎? “你愿意跟我回家嗎?Estela。” 年長的西班牙男人笑著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和你……回家?” Estela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似乎是還沒理解他的意思。 “是的。我最近找到了一間新房子,環(huán)境很安靜,有干凈的院子,采光也很好……我想那兒不僅可以住進去一個你,甚至還能養(yǎng)只狗或者貓咪……” 他緩緩講述著,Estela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了一座漂亮的房子。她一邊憧憬向往的同時,一邊又十分謹慎的問:“所以,你打算讓我以什么身份住進去……我不想再當別人隨意擺弄的‘狗’或者‘貓’。” 面對這個敏感多疑的女孩兒,瓜迪奧拉抬起手,頗為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后說:“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相信,你在我眼里是個活蹦亂跳的人,而不是什么寵物……” 他嘆了口氣,就看著Estela一字一句的認真的說:“如果你擔心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建立起一種牢固的關(guān)系。” “……比如?” “比如,父女。你覺得呢?” “……” 這句話成功讓Estela的腦細胞進入了暫停狀態(tài),她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瓜迪奧拉,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回想起他對自己的種種教導以及刻意保持距離的行為,她不禁想:原來這就是“父親”這個角色的意義嗎? ……所以他是真的有在認真對待自己,就像“父親”對于“女兒”的那種嗎? ……所以現(xiàn)在自己是有機會擁有“家人” 和“家”了嗎? ……所以,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像巷子里的其他小孩一樣,在受委屈的時候囂張的大喊“我會告訴我爸爸”…… 這種完全陌生的觸動讓Estela感到心悸,她看著對面的瓜迪奧拉,嘴唇幾經(jīng)啟合,最終卻只能生澀的吐出一句—— “你……今天晚上沒有喝酒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