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上廁所……”沈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下頭。

    晉樂安嘆了口氣，將沈辭扶進(jìn)浴室。

    待沈辭上完廁所躺回床上，晉樂安這才將地上的包裹撿起來，他看著那包裹眼底閃過一絲苦楚，這是他跟薛長鳴成親是薛長鳴帶的包裹，薛長鳴的死占據(jù)了他太多心緒，竟忘記還有這個包裹……

    他將包裹拿到書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解開了包裹。

    只見里面有一個雄鷹展翅的木雕、一支金色的素簪、一個金屬鏈子的項圈、一個本子、一套曾被晉樂安撕壞的紅色長袍。

    晉樂安漸漸模糊了視線，他揉了揉眼睛，翻開了薛長鳴最后幾日一直抱在懷里的本子……

    宣德四十五年七月，是你第一次見到樂安，這是你人生中第一個玩伴，也是你唯一的愛人……

    宣德四十五年八月樂安為你殺了一條狗后發(fā)了病……

    宣德四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樂安看見死去的魚再次發(fā)病，卻為了不傷害你獨自跑回房間忍受痛楚……

    …

    宣德四十六年一月初三你們上了齊云山，拜了同一個師傅……

    宣德四十六年一月初四你與垣風(fēng)師兄切磋受了傷，晉樂安為了你再次發(fā)病……

    宣德四十六年一月二十九日，樂安為了哄你開心在你最愛吃的桂花糕里加了豆沙，你看見他在廚房忙了很久……

    …

    宣德四十七年二月初二花朝節(jié)，你跟樂安一起斬殺了兩頭惡狼，他為了救你再次發(fā)病，他不顧危險將你帶到一個山洞……

    宣德四十七年二月初三…似乎是記不清日子，又劃了初三改成了初七，樂安為了保護(hù)你再次拜師，師傅一直都不肯教他習(xí)武，所以他一定受了很多苦楚……

    ……………

    晉樂安一頁一頁翻著，視線再次模糊，他明白薛長鳴是怕把他忘了，所以才將這些瑣事記下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他一直以為藏的很好的心思，薛長鳴都知道，可他做了那么多傷害薛長鳴的事，薛長鳴一件也沒有記，這小小的一個本子，字里行間全是他的好……

    記錄停在了薛長鳴十八歲的那一天，后面是一片空白……

    晉樂安將本子放在心口彎下腰試圖緩解一下內(nèi)心是抽痛。薛長鳴最后用一個本子教會了他，

    原來喜歡，是銘記……

    他本想著待沈辭恢復(fù)后他就了結(jié)此生，可若他死了，這世間就再也沒有愛薛長鳴的人了，再也沒人會記得世上曾有個叫薛長鳴的人……

    這時，掛墻上的鸚鵡就好像突然開竅，不停重復(fù)著:

    樂安，你最好了……

    樂安，你最好了……

    晉樂安突然抬起頭，站起來捧著鳥籠徹底哭了出來，他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這句話了，自從薛長鳴死后，薛長鳴就像還在怨他最后的欺騙一般，連他的夢都不愿來……

    屋內(nèi)沈辭聽見外面的動靜，也低聲抽泣起來……

    三月后，在晉樂安的調(diào)養(yǎng)下，沈辭恢復(fù)了視線……

    這日，沈辭站在窗前給他在山上結(jié)實的師妹發(fā)了一個靈蝶:

    師妹，對不起，沈辭，不能再喜歡你了……

    發(fā)完便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晉樂安聽見動靜走出來見沈辭離開，他沒用阻止，可見對方去的方向不是齊云山，還是放心不下跟了過去……

    凈慈寺內(nèi)，沈辭跪在地上，一位和尚正在為他剃度，他垂下眼簾，眼底沒有一絲情緒。身為太子之子，他便是罪人，他愿用余生向佛祖祈禱，不為原諒，只為贖罪……

    晉樂安站在外面，見沈辭的小師妹沖進(jìn)寺廟，不知跟沈辭說了什么，哭著跑出寺廟……

    晉樂安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三十七年后的一個冬天，夜里……

    滿頭白發(fā)的晉樂安坐在地上，背靠薛長鳴的墓碑低聲抽泣，他說:

    長鳴，我真的活不動了，我可以來見你了嗎？

    這天夜里，晉樂安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回到了二十歲，他站在一條河邊抬手點燃了手中的犀牛角，片刻，在火光的照耀下的水面浮現(xiàn)出一群小孩，小孩兩兩乘車，向水面瞪大了眼睛，樣子十分兇狠。

    晉樂安心道著奇怪，又湊近看了一會兒，見其中一對從兇狠的面色漸漸變成了歡喜之色，沖著他直笑，晉樂安看著那兩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次日，陽光翻出云層露出了第一縷陽光，照在地上卻沒有一絲溫度。

    在這天地一片雪白的世界里，蒼苔苑內(nèi)一位身披黑色氅衣的老人顯得格格不入。

    只見那老人背靠著墓碑，一個發(fā)黃的記事本落在了地上，老人的頭發(fā)被雪浸濕粘在蒼白的臉頰上，他沒有去捋，他昂頭微笑著，手中緊握著一段紅綢，跟他的愛人在另一個世界相見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