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過來了？”

    看著門外的人，沉確一臉意外，還以為是樓下李哥找他有事，他剛洗過澡，裹著浴巾就出來了，沒想到來人會是裴景婳。

    “怎么，不歡迎？”

    沉確神情自若，  皮笑rou不笑，“歡迎，我害怕我這地方，你看不上。”于是側(cè)身邀裴景婳進來。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br>
    裴景婳回家后，意外聽到父母要離婚，他們在為子女的撫養(yǎng)權(quán)吵架。

    她內(nèi)心嘲諷，還好最近裴景徹很想奶奶，這段時間不在住家里，不然弟弟知道心目中的完美家庭居然是假的，也不知道他得多傷心。

    圈內(nèi)公認的模范夫妻在這一刻撕掉了偽裝，不等他們吵完，裴景婳轉(zhuǎn)身就走。

    不知怎么，她突然很想見見沉確，于是就來了這里。

    聞到女孩身上濃烈的酒味，沉確闔上門，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你喝了多少酒?！?/br>
    “一點而已?！?/br>
    呵，一點？如果信裴景婳的鬼話，他沉確的名字倒著寫。以沉確的對裴景婳的了解，沒兩瓶烈酒下不來。

    “來，把這個喝了。”

    他熟練的給裴景婳沖了一杯蜂蜜水，裴景婳的酒癮很大，和她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沉確跟著她基本喝遍南洲有名的酒吧，才發(fā)現(xiàn)裴景婳比像想象中的更瘋，更會玩。

    沉確以為只有像這種他什么都沒有的人才不怕死，沒想到裴景婳一個千金大小姐也這么不把命當回事。

    之前身體還沒養(yǎng)好就敢去玩賽車，那天若不是自己攔著，替她比賽，依裴景婳的性子肯定要分個你死我活。

    “沉確你住的條件還真是差，”喝完水的裴景婳雙手環(huán)臂，環(huán)顧四周，仿佛她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一樣，半挑剔半感慨道。

    絲毫不在意沉確的情緒會不會因此低落。

    沉確倚著門框，神情慵懶，“和您的豪宅肯定不能比，實在抱歉，您多擔(dān)待。”

    其實沉確住的條件也沒有裴景婳說的那么差，兩室一廳的房子，該有的家具都有，屋子的布置溫馨，一旁的墻上還刻著沉確兒童時期的身高線。

    和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差不多，但裴景婳出身富貴，只有別人恭維她的份，又看不慣沉確這副拽樣，嘴上自然不饒人。

    “你應(yīng)該賺到不少吧，怎么不換個地方?！?/br>
    沉確是會所的打手，小費給的也很高，私底下也接過一些私活，裴景婳還查到他之前還打過幾次黑拳，總之是不差錢的。完全有能力搬到更好的地方。

    “我這個人念舊?！?/br>
    這個房子承載著沉確所有的回憶，他父母都是機械廠的工人，父親是車間主任，母親則是廠里會計，負責(zé)開發(fā)票。

    那時候母親時廠里有名的廠花，長的漂亮，人也溫柔和善，很多人給母親送花送東西，其中還有廠長的兒子，但母親都拒絕了。

    爸爸也喜歡mama，但那時候mama還不認識爸爸。

    也許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無師自通，爸爸沒談過戀愛，卻很有“心機”。

    他知道m(xù)ama回家時要經(jīng)過一條小巷，那條小巷沒有路燈很黑，沉確的父親就偷偷在小巷上安上好幾個燈泡；知道m(xù)ama喜歡周記糕點，會排叁四個小時的長隊，再偷偷放著mama的桌子上，在恰當?shù)臅r間出現(xiàn)母親的面前，他走的每一步都堅定，果斷。

    相處，結(jié)婚，生子，后來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在沉確的印象里，父親對母親極好，從不舍得讓mama做家務(wù)；知道母親很喜歡的一條裙子，因為價格原因沒有買，父親知道后，第二天那條裙子就出現(xiàn)在mama的衣柜里，mama氣他亂花錢，爸爸說，“給老婆花錢天經(jīng)地義，怎會叫亂花錢，咱們家又不是拮據(jù)到連媳婦喜歡的一條裙子都買不起?！?/br>
    他說自己說，你mama沒結(jié)婚之前就沒過苦，沒道理嫁給我之后，要降低自己的生活標準，所以兒子，以后你有了妻子，也要這樣，身為一個男人你要扛起家庭的責(zé)任。

    爸爸加班到深夜，家里總會留一盞燈，mama就會坐在沙發(fā)上等他回來，餐桌上也留一碗飯，就等他回去熱飯。

    父母的感情是沉確對愛情最初的模樣。

    沉確小時候特別淘氣，是這條街的孩子王，叁天兩頭闖禍，不是捉弄這個，就是氣哭那個，氣得爸爸要拿棍子打他，還是母親攔著，因為母親反對棍棒教育，那樣不利于孩子成長，所以每次要挨打時，都會跑到母親身后，他知道爸爸最聽mama的話了。

    爸爸還說過要陪著母親一輩子。

    可是，他食言了。

    十歲那年他父親就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離世，從此叁人的小家再也不圓滿。

    高一那年暑假，母親檢查出乳腺癌，晚期。

    疾病可以把一個尚在小康的家庭拉至深淵，可以把一位母親折磨的不成人樣。

    為了給母親治病，幾乎花光家里所有的積蓄，又被迫把房子賣了，在醫(yī)院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那時候他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打工，一次偶然機會，他接觸到黑拳這行業(yè)，聽說這個來錢快，就偷偷去了。

    沉確從小就練武，父親走后，不少人見他們孤兒寡母覺得好欺負，每當有人來找母親麻煩，都是沉確一個個打回去的，只有他夠狠，夠拼命，才沒人欺負他們。

    后來確實賺了不少，但還是沒能留住母親。

    “祝賀我們家小確十八歲生日快樂?！?/br>
    知道今天是小確生日，沉確mama特意拜托護士幫她買一個生日蛋糕，想給兒子一個驚喜。

    沉確紅著眼眶，他笑著說，“我自己都快忘了，您怎么還記得?！?/br>
    這些天他忙著打拳賺錢，繳費還錢，哪還記得這些。

    “我們家小確生日，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記得呀，兒子，快許愿?！?/br>
    “好?！?/br>
    他在心里許愿，希望母親長命百歲。

    看著眼前的兒子，板板正正的校服穿在身上說不出的好看，她既驕傲又自豪。

    “小確，你小時候和糯米團子一樣，街坊鄰居都夸你長的可愛，一晃眼都長這么大了，也不知道將來你會喜歡上什么樣的女孩子。”

    沉確的母親臉色蒼白，多年的疾病讓她變得憔悴，但依稀也能看出年輕時的風(fēng)姿綽華。

    即使小確不說，她也能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可能馬上就要去找小確的爸爸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確，他還那么小。

    唉，終究是自己拖累了小確。

    “媽，我才剛成年，想得也太長遠了吧?！?/br>
    沉確坐在床邊，狹長的眼睛帶著些許無奈。

    “這不是好奇嘛，從小就沒見過你對哪個女孩子感興趣，你呃……”沉母突然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沉確臉色大變，趕緊按下呼叫鈴，“媽，你怎么了？”

    緊接著醫(yī)生就推著母親進了搶救室，還讓他簽下病危通知書。

    沉確不知道那幾個小時是怎么過來的，當搶救室的燈一熄滅，沉確快步走上前，故作鎮(zhèn)定的詢問醫(yī)生，可是卻告訴他，“抱歉，我們盡力了，請節(jié)哀。”

    未切的蛋糕，成了這場回憶的落幕。

    他的生日，母親的忌日。

    沉母走后，沉確將她和父親合葬，這次他們真的一輩子都在一起。

    后來，他又重新將這間房子買了下來，跑了好幾個家具市場，把每一樣家具都一比一還原。

    房子還是之前的房子，但人卻回不來了。

    沉確上前抱住裴景婳，語氣有些低沉，像是秋日里的寒風(fēng)，是那樣的蕭瑟，令人心疼。

    “裴景婳，別推開我，就一會，讓我抱抱你?！?/br>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這樣的沉確有些傷感，裴景婳印象的沉確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不會向任何事低頭，這一刻他像被命運拋棄的小孩，孤獨，落寂。

    裴景婳沒說話，輕輕環(huán)上他的腰。

    在這個夜晚，兩個孤獨的小孩互相取暖。

    ——

    家人們，下章開始燉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