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他若還有價值，沙瓦也不會放他走……既然是拉西說要放一條生路，那就讓他回天都，讓他用自己眼睛瞧瞧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吧?！?/br>
    扎伊德必不可能承認(rèn)是自己授意派的殺手，畢竟月族人抵抗軍的草包們都自己上桿子跳出來邀功了，恨不得人人分一口拉西的rou，自己去當(dāng)那個將“大月王”扼殺在萌芽中的英雄。

    思來想去，那家伙回了天都都不會有好下場，何必送扎伊德這個人情呢？

    在自我滿足的幻想中以叛徒的身份死去，這個結(jié)局更配得上那家伙。

    他可不就是叛徒嗎？

    至于月族人抵抗軍，沙瓦自然會收拾他們。

    那家伙剛失去父親，才殺1500個人是停不下來的。

    不過這么做是對的。

    婆羅國不是巨石城，不殺個人頭滾滾連婆羅人自己都不服氣，覺得清洗不徹底等于沒清洗，如今來看也確實是不徹底的。

    何況沙瓦馬上還要對付揮師北上的扎伊德。

    那格羅夫正手握八十萬大軍在獅州虎視眈眈，隨時還能再動員八十萬！

    而猛犸國能打的部隊已經(jīng)不到六十萬，撐不起下一次背刺了。

    也只有這個猛犸人選出來的“真·大月王”，能擋得住婆羅人選出的“真·羅威爾”。

    想到婆羅人之后的命運，阿辛閉著眼睛，不忍睜開去看了。

    “你把門帶上，我想一個人靜靜?！?/br>
    庫納爾沉默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書房，輕輕地帶上了門。

    “……早知你是今天這下場，我好歹強留你喝個一醉方休再走?！?/br>
    書房只剩下一人，阿辛再也忍不住，嚎啕出聲，以掌掩面。

    那是他一生的遺憾。

    他為某人點了一桌子菜，那人卻瞧不上他這個鼠輩，未吃幾口便走。

    他當(dāng)時心中其實是高興的。

    這大月王瞧不上自己這種躲在陰溝里使壞的鼠輩最好。

    若堂堂帝皇還要和自己這樣的鼠輩攪和在一起，用壞人去管那好人，看著“維克拉姆”那樣的惡棍教訓(xùn)自己的子民而不出聲，那才叫完蛋了。

    別說拉西瞧不上自己，他自己也瞧不上自己，若不是萬不得已，他壓根兒就不想干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帶的買賣。

    但他沒得選。

    那天黑云壓城，一雙雙灰溜溜的眼睛都盯著他的后背，都把他這個最弱小的家伙推去前面，都盼著他被“鐵人”們一槍崩了見個紅。

    而見“鐵人”沒殺他，還給了他把槍，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睛又盼著他露出破綻或自己撞死在墻上，好撲上來將他活剝個精光。

    沒辦法，他只能豁出去了，然后一路狂飆地做到現(xiàn)在的位置上。

    尼哈克的總督府就坐落在他的家門口不遠，住在那里的公爵卻從未瞧過他一眼。

    而拉西是躲在下水道里的他，唯一不用抬頭就能瞧見的月光。

    那家伙固然不是圣人，可卻也有自己的閃光點，而這也是他一直以來不求回報地資助那家伙的事業(yè)的原因。

    乃至于他反復(fù)告誡手下注意吃相，注意體面……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能體面地坐在那個月王的面前，和他談笑風(fēng)生共飲明月，而不被視作那將軍一生的污點。

    拉西也確實沒辜負(fù)他，帶著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白眼和背后的指指點點，硬生生在猛犸州殺出了一片所有小老鼠們都沒見過的未來！

    他們幾乎就要成功了！

    皇帝被趕跑了，威蘭特人也走了！

    然而眼看著那夢想中的烏托邦就要實現(xiàn)，卻在最后一刻轟然崩塌！

    阿辛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抓狂的恨不得拆了整個書房。

    “……我特么的……就不該放你北上！何苦去救那些該千刀萬剮的種！就讓去他們死！就讓他們自己和自己殺個痛快！殺的尸體飄滿永流河的蘆葦蕩！”

    “是我害苦了你！啊啊??！”

    庫納爾一直守在書房的門口，閉著眼睛默不作聲，似是冥想一樣。

    他沒去聽老板在里面做什么，也不愿意去聽，就這樣從白天守到了天亮。

    當(dāng)門打開的時候，他見阿辛的眼圈是黑的，不由有些心疼。

    他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只替自家老板覺得不值。

    “老大……”

    阿辛拍了拍他肩膀，在他耳邊囑咐幾句。

    庫納爾先是錯愕，隨后眼睛越來越亮，掛滿橫rou的臉上漸漸放出兇芒。

    那個曾經(jīng)僅用一發(fā)子彈就管住上萬人的小老鼠，如今卻有人覺得他拎不動刀了。

    一切就如那天雨中一樣——

    他的老板回來了。

    “遵命?！?/br>
    庫納爾抱了下拳頭，大步流星走出門外，食指將勒在脖子上的領(lǐng)帶松了松。

    阿辛注視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神色一片漠然。

    他發(fā)現(xiàn)只要不把那些人當(dāng)人，就當(dāng)成一匹套著鼻環(huán)的驢來管，一切反而會容易得多。

    就得用一根胡蘿卜牽著他們走，再用鞭子狠狠抽他們屁股，看著他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歡呼一會兒鬧。

    而一旦把他們當(dāng)成人善待——

    那壞大事兒了。

    他們要“倒反天罡”。

    他們要把人開腸破肚看看。

    這一晚上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圈，用行動證明自己是配得上這份苦難的。

    包括他自己。

    錯的不是學(xué)生，也不是老師，甚至不是被裹挾其中的各個階層。

    他們只是以一千根柱子為核心，演化出了一套服務(wù)于叢林法則的底層邏輯。

    這個底層邏輯就是越壞的人越好命，越無底線的人爬得越高。

    基于這條底層邏輯，他們演化出了一系列比動物行為更復(fù)雜的理論工具。

    前者是不變的道，后者是千變?nèi)f化的術(shù)，兩者共同構(gòu)筑了一座看不見的牢籠，而家人會的那套東西充其量是個術(shù)罷了。

    不把這個牢籠打破，別說聯(lián)盟的思想沒用，就是數(shù)萬個光年外的外星人來做慈善一樣沒用，再先進的思想都會基于那套最核心的“道”，被轉(zhuǎn)化為“馭人之術(shù)”。

    至于被外星人“吃掉”，那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畢竟當(dāng)他們連自身的存在都消失的時候，依附于精神的牢籠哪怕存在也失去意義了。

    但聯(lián)盟顯然是不夠格來當(dāng)這個外星人的。

    一來他們不吃人，二來真要不分彼此了還指不定是誰同化誰。

    很明顯，聯(lián)盟已經(jīng)意識到了問題，甚至于內(nèi)部的一些保守勢力已經(jīng)開始警覺，就像人的免疫器官開始排斥無法消化的營養(yǎng)一樣。

    也正是因此，就算天神下凡把家人會從上到下殺個干凈也無濟于事。

    要么聯(lián)合會變成另一種家人會，要么阿布賽克被逼成下一個扎伊德，要么他的繼承者比扎伊德和亞努什加起來更加險惡和殘忍……

    這不是命運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更赤果且現(xiàn)實的文明。

    或許有人知道這道題該怎么解吧，但他已經(jīng)累了，也不是干這件事情的人。

    他特么的只是一只湊巧站的比較高、滋的比較遠的老鼠而已。

    沙瓦失去的是“父親”。

    他同時失去了“恩師”與“希望”。

    他已經(jīng)不想再資助那幫費拉不堪的玩意兒，他們贏了也不過是下一個家人，他也不想去想那么遙遠的事情，那是他這輩子都看不到的結(jié)局。

    一起回下水道吧。

    他只想圖個眼前清靜。

    這也是他對庫納爾的吩咐。

    守不住一??！

    那就守一城——

    “……西帆港慘案不能再發(fā)生，猛犸城是個教訓(xùn)，一人不殺就得殺萬人，萬人不殺得死十萬人，十萬人不殺害百萬人！”

    “通知阿薩辛幫各分部各堂口，家人會該殺就殺，甭管什么理由我都不聽，誰若被它收買或為它做事，我殺他滿門！”

    “和流.氓動手不必計較手段，誰若想讓扎伊德為他開追悼會，又或者想去做扎伊德的英雄，那我就成全他?！?/br>
    他會把自己的家人送去曙光城，然后在這里和他們斗個痛快，斗到他拎不動刀那天！斗到他自己把自己埋進棺材里！

    他自己去做墓碑上的那塊磚！

    “不管猛犸州守不守的住，金加侖必須守住，我們真正的親人、朋友、街坊鄰居都在這里，這里有我們真實存在的家人?！?/br>
    “至于蕉頭灣的買賣——”

    “老子不要了！”

    第961章 歸還

    【尊敬的薩倫陛下，西帆港撤離一事已經(jīng)接近尾聲，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已將南方軍團的資產(chǎn)全部接收，剩余設(shè)施則移交給我們的傀儡。

    格羅夫?qū)④娤Ｍ覀兲岣咚趽淇伺粕系馁p金至一千五百萬第納爾，以及被他擊敗的吉普森萬夫長的軍銜……我想說這是無理取鬧，但他的解釋也有一點道理，他認(rèn)為是古里昂或者提爾忘了提高他的賞金以及給吉普森萬夫長晉升。

    我們也無法理解為什么古里昂將軍要任命一名一星萬夫長帶領(lǐng)南線部隊，但與婆羅國北方野戰(zhàn)軍以及猛犸國陸軍作戰(zhàn)的北線部隊指揮官奧萊特萬夫長確實是二星萬夫長，這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