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商人是最狡猾的。

    他們貪婪地享受著溫泉一般舒適的池水，但在水熱到燙屁股的時候卻會最先警覺起來。

    因此在必要的時候，他們會拉著不太聰明但足夠強勢的貴族，一起面對外來的威脅。

    所以想要收割他們得多花點心思，把割rou的刀子先賣給內(nèi)城的貴族，借他們的手去干這件費時費力的活兒。

    總共三十億的債務(wù)只是開始。

    不管是李斯特還是楚光，可都沒向巨石城承諾過，這是他們從巨石城借的最后一筆錢，并且不會用新債去還舊債。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崩钏固睾鋈婚_口問道。

    “什么事？”

    “聯(lián)盟在巨石城是有賬戶的吧？”李斯特疑惑地看著楚光問道，“反正籌碼也得帶去巨石城交易，為什么不直接轉(zhuǎn)賬呢？而是一定要用現(xiàn)金？”

    楚光笑了笑，隨口說道。

    “因為這筆錢就不是用來買東西的，是釣魚的餌。在這場游戲里，我們只能保證自己的信用，別人就很難說了，所以我需要一部分場外的現(xiàn)金，來兌現(xiàn)我們的承諾?！?/br>
    楚光看向了桌子上的手提箱。

    按照他的吩咐，李斯特讓希德預(yù)先支付了2000萬籌碼的“定金”，并且是現(xiàn)金交易，然后派人將籌碼送到了聯(lián)盟。

    沒有人敢問希德取錢做什么，而兩千萬又卡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金額上，因此巨石城銀行不會提前察覺到風(fēng)聲。

    這兩千萬一半是支付巨石城銀行的債務(wù)，另一半是給墨爾文看的，告訴那家伙，聯(lián)盟連明年的本息都準(zhǔn)備好了。

    所以別想著拿債務(wù)要挾聯(lián)盟讓步！

    墨爾文是個聰明人，一定會意識到本幣賺的太多等于喝了一肚子泡沫，必定會利用債務(wù)向聯(lián)盟施壓，要么提出放開籌碼和銀幣的自由流通，要么要求聯(lián)盟幫他給過剩的泡沫找個新去處。

    不管是允許籌碼過橋兌換成cr，還是允許籌碼對雄獅王國的糧食和西洲市的礦產(chǎn)資源定價，這些都是能夠達成目的的手段。

    不過楚光不可能讓那條狡猾的狐貍順利跑掉，甚至還打算借這個機會讓他們陷得更深。

    墨爾文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大股東這么猴急，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替聯(lián)盟還上了年底的本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捅了自己一刀。

    李斯特似懂非懂地點頭。

    “那剩下的錢呢？8.3億籌碼的現(xiàn)金可不好弄出來，這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巨石城銀行肯定會盯上這筆錢，就算讓希德先取出現(xiàn)金，恐怕也不太容易?！?/br>
    楚光笑了笑說道：“不用帶出來，我要那么多廢紙干什么，我們會用這筆錢買一些東西，一部分用于回購打折的債務(wù)，一部分用于購買生產(chǎn)資料，到時候說不定還需要你幫忙。”

    李斯特感興趣地問道。

    “買什么？”

    楚光并沒有透露給他，只是言簡意賅地說道。

    “巨石城銀行放給我們的那筆5.1億籌碼中長期貸款不能買的東西，都可以用這筆錢買。我們的工業(yè)部和經(jīng)濟部列了一個清單，這份清單剛剛討論出來，我可以告訴你這東西存在，但不會提前告訴你上面的內(nèi)容。”

    因為這對其他競爭者而言是不公平的。

    李斯特打算把巨石城賣個好價錢，楚光會讓他拿到應(yīng)得的好處，但僅限約好的那部分。

    聯(lián)盟未來的規(guī)劃，那是另外一件事。

    李斯特立刻懂了楚光的意思，隨即不再細問，放松地笑了笑，不著痕跡地岔開了這個危險的話題。

    “行吧，需要用我的時候說一聲……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的效率可真高，一場會就達成了共識，內(nèi)城的貴族老爺們能為誰多吃一口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吵上一個星期，該慎重一點的時候卻又快的不行?！?/br>
    “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看著向自己點頭的呂北，楚光笑了笑，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和同樣起身的李斯特握了握手。

    “不過我保證，他們?nèi)巳擞蟹?，該他們吃的一口都不會少?！?/br>
    鄭重地回握著那堅實且充滿力量的鋼鐵，李斯特也笑了笑，畢恭畢敬地回應(yīng)道。

    “很榮幸為您效勞！”

    ……

    就在巨石城的高層與聯(lián)盟的高層互相勾心斗角的時候，三日的慶典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的尾聲。

    過了今晚，大家的生活就得回歸日常的軌道，重新開始上班了。

    不過并沒有多少人感到遺憾。

    反而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因為從明天開始，他們只用上八小時的班，老板不但不會扣他們的工錢，還會給他們發(fā)更多的薪水。因為聯(lián)盟要求他們的老板配合，不配合就收拾東西滾去鄰居那兒。

    比起一個增長迅猛、潛力無限的市場，增加的那點兒人工開支又算得了什么呢？

    聰明人都會做這道數(shù)學(xué)題。

    另一邊，在方長的幫助下，多莉已經(jīng)完成了她的專欄。

    然而就在她興沖沖地正打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的老板哈爾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的老板從巨石城過來了。

    而且還是帶著一大幫子員工一起，灰頭土臉地背著行李，一副被掃地出門的模樣。

    菱湖邊上的家門口。

    聽完哈爾的解釋，多莉睜大了眼睛。

    “報社被解散了？！”

    哈爾心虛地看著一臉吃驚的多莉，小聲地說道。

    “……不是我要解散的?！?/br>
    “我知道……可是，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多莉憤怒地捏緊了拳頭。

    她為了寫那個專欄，幾乎整個慶典都在曙光城的街上東張西望，甚至都沒好好享受這場慶典。

    結(jié)果當(dāng)她做完了所有的一切，自家那個沒用的社長卻告訴她工作沒了？！

    哈爾縮起了脖子，心虛地說道。

    “我想著反正要來這邊了，就想著當(dāng)面告訴你……話說你的胳膊好了？恭喜，挺適合你的?！?/br>
    心煩意亂的多莉按著眉心，并沒有被他岔開話題，仍舊在為報社關(guān)門的事情耿耿于懷。

    “可是……可是……報社不是聯(lián)盟投資的嗎？”

    哈爾嘆了口氣，看著試圖做最后掙扎的多莉說道。

    “是的，但聯(lián)盟的使館不可能為了我們一家報社向巨石城施壓，這是他們的內(nèi)部事務(wù)，聯(lián)盟不想為這點事情小題大做……當(dāng)然，礙于聯(lián)盟的面子，巨石城也沒為難我們，讓我們把東西都帶走。除了窗戶和門實在帶不走，能帶走的我都打包帶回來了，包括你的辦公桌?！?/br>
    多莉愣愣地看著他。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哈爾神色略微復(fù)雜，望向了西邊落下的夕陽。

    “我打算帶著同事們?nèi)ヂ湎夹惺?，在那里重新辦一個幸存者日報，從雄獅王國開始拓展業(yè)務(wù)。當(dāng)然……如果不愿意去那么遠的地方，也可以在曙光城，這兒也有《幸存者日報》，我和這邊的總編談過，他們歡迎我們。”

    曙光城的《幸存者日報》他看過，并沒有自己在巨石城辦的有意思，畢竟和豪斯先生拌嘴是需要一點水平的。

    聯(lián)盟大多數(shù)有文化的人都會找個條件更好的單位，而報社的盈利能力有限，編輯崗位通常開不出太高的薪水，因此他們寫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是大白話，少了一些幽默風(fēng)趣。

    不過，他們的未來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畢竟廣告的價格會隨著經(jīng)濟規(guī)模的增長而增長，在這里好日子總會眷顧到認真做事兒的人頭上。

    《幸存者日報》發(fā)源于巨石城。

    但他們的使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交代了以后的事情，哈爾沒敢留下來蹭飯，小心翼翼地再次說了聲抱歉便走了。

    看著一臉失魂落魄從玄關(guān)回來的多莉，方長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安慰說道。

    “沒事的……”

    “可那是好不容易寫出來的新聞稿……”多莉的眼中咀滿了淚水，心中說不出的委屈。

    聯(lián)盟的方法她認為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如果改善工人們的工作環(huán)境，讓巨石城的居民們也富裕起來，一定會有更多的新鮮事物自發(fā)地涌入巨石城，并且因為大伙兒們千奇百怪的想法變得更加豐富。哪怕無法回到美好的繁榮紀(jì)元，也能讓大家的生活比昨天更好一點。

    她不喜歡內(nèi)城的貴族老爺們，做過情報販子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人有多丑陋和骯臟。

    但如果可以讓巨石城的人們生活的更好一點，她愿意放下微不足道的仇恨，將她在聯(lián)盟看見的好東西刊登在報紙上，哪怕有些只是一些片面甚至于幼稚的想法。

    有人設(shè)想，有人完善，有人嘗試，三個人能做的事情總會比一個人能做的更多，沒有人一開始就能拿出十全十美的辦法。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她正打算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幸存者日報》卻被迫關(guān)門。

    比譏諷和嘲笑更惡毒的侮辱，是徹徹底底的不在乎。

    “是不是覺得很諷刺？”方長輕輕咳嗽了一聲，忍不住調(diào)侃了一句，“一肚子壞水的大灰狼被奉為座上賓，聰明伶俐的搜查官小姐卻丟掉了心愛的工作——嘶，你屬貓的嗎？！”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多莉已經(jīng)撲上去用牙咬了。

    “你還在調(diào)侃我！”

    看著那盈滿眼眶的淚水，方長忽然感覺有些心疼，雖然玩家并沒有痛覺這種東西。

    他伸出手，輕輕抱住她，摸了摸她的頭。

    “抱歉?！?/br>
    “你又沒有干壞事兒，你不需要道歉！”

    眼眶咀著淚水，多莉倔強的用力吸著鼻子，嗓音低沉沙啞的令人心疼，“你早就猜到會變成這樣的……對不對？”

    方長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說沒有意料到那肯定是假的，但這么快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

    多莉用令人心碎的目光看著他。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要……”

    “背后的理由也許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復(fù)雜，可能只是某天哪個貴族心血來潮從平民的報攤上撿了一張。他們往常不太愛看那東西的，就像他們平時不會去嘗兌了水的啤酒，但嘗過一口，他們會皺起眉頭……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沒必要為不值得的人難過?！?/br>
    不想讓多莉太難過，方長繼續(xù)安慰著她。

    “另外，即便拋開報紙的事情不談，和你一起在曙光城的大街上東張西望，探頭探腦地打聽聯(lián)盟崛起的‘秘方’，對我而言還是挺快樂的?！?/br>
    這種簡單的快樂，在信息化的時代反而沒那么容易獲得。

    在現(xiàn)實中，他想要了解一件事情簡直太容易了，只要動動手指或者打幾個電話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