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的倒是說說啊?！?/br>
    一眾狐朋狗友們都期盼地看著這位遠方歸來的好哥們兒，希望他能多講講東海岸的事情。

    雖然他們的父輩大多也是內(nèi)城的上等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把自己孩子送去理想城的。

    三千公里太遠了。

    而他們手中的權(quán)力距離巨石城越遠越不值錢。

    除非是最受信任、且實力足夠強大的行商，否則沒有人敢把自己的親生骨rou托付給他們。

    在巨壁之外的廢土，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意外就能把人送走，尤其是在籌碼不流通的地方，人命比紙還薄。

    而且說句實話，即便有機會去理想城，他們其實也不太想在那兒一待就是幾年。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聽去過那里的人講那里的故事。

    而且好哥們兒的親身體驗，怎么也比那些都不知道真去過沒的行商們講的靠譜……

    很享受那眾星拱月的目光，基修的眼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優(yōu)越感，慢悠悠地開口道。

    “理想城……其實并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好?！?/br>
    庫米特不信地看著他。

    “可總比巨石城好一些吧？”

    “你想多了，”基修搖了搖頭，“那兒的條條框框一大堆，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能做，全都明明白白地寫著，一點兒通融的余地都沒有?！?/br>
    其實，也許是有的。

    只是他的層次還沒到能讓理事會通融的地步，自然也就不知道哪些地方能夠通融。

    庫米特仍舊一臉不信的表情，繼續(xù)追問道。

    “那兒的內(nèi)城貴族們呢？他們總該過的好一些吧？”

    基修不咸不淡地說道。

    “那是肯定的，但在我看來那些人沒什么眼光，甚至于可以說目光短淺。或許真正的大人物會有所不同，聽說他們做事更加隱秘，保守……但除此之外，其實和我們也沒什么區(qū)別。也正是因此，那兒的生活充滿了無趣，否則他們?yōu)槭裁匆峭馀苣?？?/br>
    對于他來說，那里未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廢土——一片精神上的荒原。

    他只能住在四十平米的狗窩里，帶著神經(jīng)連接設(shè)備與端點云上的垃圾們隔空對線……那是最省錢省事兒的娛樂方式，至少不用擔心莫名其妙的違規(guī)，被關(guān)起來強制看片，或者被警衛(wèi)扔出去。

    那里的規(guī)則復(fù)雜到令人發(fā)指，可想而知效率有多低下，而這在巨石城是不敢想象的。

    享受著土鱉們崇拜的視線，基修吃了一口美人喂來的葡萄，懶洋洋地隨口點評了一句家鄉(xiāng)。

    “不過話說……這兒的變化也挺大，以前從這里到北郊至少得走兩天，如今一天都用不到了?！?/br>
    庫米特笑著說道。

    “那確實，北郊那群愛管閑事兒的家伙天天找掠奪者打架，北邊的掠奪者幾乎都往南躲了?！?/br>
    另一個小胖子也興奮地說道。

    “我還聽說那兒最近在大興土木，出城高架下的路都給重新翻修了！”

    某個高個子的男人眼睛一亮說道。

    “我知道！我的父親就投了不少錢！”

    基修撇了撇嘴。

    “賣那些鋼筋水泥能賺多少錢……話說你們就不感興趣真正賺錢的買賣嗎？”

    庫米特眼睛頓時亮了。

    “你有門路？”

    “何止是門路?！?/br>
    基修神秘一笑，看著一群眼神火熱的好哥們兒們，向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湊近些。

    他清了清嗓子，將聲音壓得很低。

    “……我這兒有個能賺大錢的項目?！?/br>
    “什么也不用做，躺著就能賺的那種！”

    ……

    曙光城的某棟宅邸。

    坐在書房里的李斯特把玩著手中的黑色房卡，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百無聊奈地打了個哈欠。

    他開始感覺有些無趣了。

    當初為了這張“黑卡”，他沒少花籌碼疏通關(guān)系，前前后后至少花了大幾百萬，總算在幾個貴族的幫助下，以一大筆“安置費”為代價將一個落魄的窮鬼貴族體面地請了出去，取而代之地成為了內(nèi)城的新貴。

    在那里，貴族的體面和優(yōu)雅比一切都重要，反倒是貴族的身份本身沒那么神秘。

    只要在巨石大廈擁有一個單間，不管多小，都能算是內(nèi)城貴族的一員，并享有重大決策的投票權(quán)。

    至于如何擁有，那就看會不會做人了，這并不是明碼標價放在市面上流通的東西。

    大多數(shù)貴族并不會真正住在那棟巨石大廈中，門卡上的編號更多象征的是身份地位和權(quán)力。在屬于戰(zhàn)前的巨石大廈之外，還有一圈樓房是后來建的，也算在內(nèi)城的范圍。

    那些地方的居住條件會好很多。

    另外，如果某個貴族天天住在門卡上的小房間里，基本上也意味著他離破產(chǎn)不遠了。

    人們會默認他打算將手中的權(quán)力最后賣一個好價錢，并且會很貼心地幫他物色交易對象。

    比如被他頂替下去的那個貴族就是個例子。

    那家伙住在大廈的最底層，沒有兒女，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像被圈養(yǎng)的肥豬一樣，日日夜夜地期盼著能將手中的門卡賣個“既不得罪自己、也不得罪鄰居”的好價錢，然后拿著籌碼去外面重新開始。

    如果將整個巨石城比作一座大型的賭場，那么靠著“賭資”買下一張門卡，毫無疑問便意味著上岸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不惜一切代價地拿出了那筆巨款。

    不只是因為有了這層身份，內(nèi)城的其他貴族就沒辦法用規(guī)則之外的手段隨便弄他，更是因為他有著遠超常人的野心——他打算靠著自己出色的商業(yè)頭腦和行動力，改變巨石城乃至整個河谷行省，建立一個龐大的商業(yè)帝國！

    如果能夠進入巨石城的核心權(quán)力圈子，結(jié)交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他的計劃會順利許多。

    然而在進入這個圈子不久之后，他很快就失望了。

    那里根本沒有志同道合的伙伴，甚至連一個稍微有些水平的人都沒有。

    那些家伙就像一群近親繁殖出來的豬玀。

    他們的腦子里沒有一丁點兒人該有的智慧，或者說他們已經(jīng)把全部的腦髓用在了彼此之間的內(nèi)耗上。

    就連奴隸主都知道鏟子比手挖土更快，偶爾還會從他這樣的行商手中買些燒柴的發(fā)電機、拖拉機更新一下生產(chǎn)設(shè)備，然而那些被養(yǎng)刁了的豬玀們，偏偏要把牛馬們的蹄釘都卸下來吃了，并沾沾自喜地稱其為功勞。

    就這樣的貨色憑什么能比貝特街的老鎮(zhèn)長和布朗農(nóng)莊的農(nóng)場主混的更好？

    李斯特想了好幾個晚上也沒想明白。

    最終也只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

    他們確實有個好爹。

    那些有勇氣站在避難所外，直面放射塵和永無天日寒冬的幸存者們確實是英雄。

    他們不但承受住了從烏托邦摔向深淵的絕望，甚至還替那些酒囊飯袋的子孫們，把本該由他們自己去做的事情提前做完了。

    這也是最不應(yīng)該的。

    他們?yōu)楹⒆觽儎?chuàng)造了一個“童話般美好的世界”，以至于在兩百年后的貴族們的眼里廢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其實這么理解也沒錯。

    他們的廢土，可不早就結(jié)束了嗎……

    這時候，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他最得力的手下韓龍，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先生，管理者大人來了?！?/br>
    李斯特將黑卡丟在了一邊，立刻看向他說道。

    “快請他進來?！?/br>
    “是?！表n龍微微頷首，電子義眼左右擺動了下，轉(zhuǎn)身走出了李斯特的書房。

    沒過多久，楚光推開了門，面帶笑容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的房子可真大?！?/br>
    他沒有帶護衛(wèi)，身上依舊穿著那套動力裝甲，李斯特對此早就習(xí)以為常，甚至為此還把自家的沙發(fā)全都換成了鐵芯的，怕沒地方招待他。

    “你應(yīng)該住一個更大的，我正好有一套新房暫時住不上，要不——”

    “避難所里的環(huán)境就挺好?！?/br>
    “但我看你的居民們對蓋漂亮的屋子不是挺樂此不疲的嗎？”李斯特笑了笑，勸說道，“避難所終究太擁擠了，就算你不在意，總不能委屈未來的管理者夫人和聯(lián)盟未來的繼承人吧?！?/br>
    楚光淡淡笑了笑。

    “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你還不了解我嗎？”

    李斯特沉默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徹底打消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說實話，我認識您越久，對您的了解越少……偶爾在您面前的時候，我甚至?xí)械胶ε隆！?/br>
    “我做了什么讓你感到害怕的事嗎？”

    “沒有?！?/br>
    看著他不說話的樣子，楚光隱約猜到了些什么，隨即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說道。

    “老布朗仍然在經(jīng)營他的農(nóng)莊，他接受了我們的改造，釋放了家里的奴隸，解散了武裝，以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我們允許他以聯(lián)盟公民的身份繼續(xù)生活在他的土地上。而去做這件事的人，正是差點兒被他處決了的曙光城城主盧卡。你看，我們甚至連仇人都能寬恕，而你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們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李斯特搖了搖頭。

    “金錢與地位的不匹配是天然的原罪，在內(nèi)城至少我能收買貴族，甚至成為貴族……但在這里，我既沒有途徑成為避難所的居民，也搞不清楚你們的運行邏輯，更不理解有時候您到底想干什么。無論如何，我只希望您哪天需要用錢的時候，能給我一個主動交出來的機會?！?/br>
    楚光忍不住說道。

    “為什么你不能稍微轉(zhuǎn)變一下思路呢？聯(lián)盟是聯(lián)盟，我們用自己的規(guī)矩，我們和任何幸存者聚居地都不一樣……你看巴奇，他甚至都快不是人了，在這兒不一樣每天過的挺開心的嗎。”

    李斯特?zé)o奈地說道。

    “他是理想城的居民，他犯天大的事兒也有人替他兜著……而且我看不見他的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