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那把狙擊槍和配件，也被那個叫夜十的家伙給扣下了……不過他本來也沒指望過那些人會把武器和自由一起還給他。

    雖然重獲了自由，但有一件事趙嘯死活想不明白。

    那就是聯(lián)盟和企業(yè)為什么要放了他們這些俘虜。

    而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明明馬上就能回家了，自己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那個賭約。

    那個叫老白的家伙沒有提那杯啤酒的事兒，最后也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恭喜。

    但他心里很清楚，終究是自己輸了……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陳雨桐忽然開口道。

    “我改變主意了?！?/br>
    趙嘯愣了下，轉(zhuǎn)過頭看向她。

    “改變……主意？”

    陳雨桐點了點頭。

    “嗯，我打算留下。”

    眼中的困惑漸漸變成了吃驚，趙嘯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隔了好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話。

    “理由？”

    背叛可是重罪。

    叛逃的學員將受到學院永無止境的懸賞和追殺，級別越高懸賞的金額也越高。

    不止如此，任何學員都有義務在發(fā)現(xiàn)叛徒的時候記錄其言行，并將其報告到內(nèi)務司交由整肅計劃組處理。

    否則將被判處縱容罪……

    趙嘯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腰間，不過很快便發(fā)現(xiàn)那里什么也沒有，又將手放了下來。

    “不知道?！?/br>
    并沒有在意隊友的舉動，陳雨桐就像沒看見似的輕輕搖了搖頭。

    她轉(zhuǎn)過身去，看向了南邊群星閃爍的夜空，用很輕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可能……只是想去看看吧?！?/br>
    雖然很清楚聯(lián)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天國”，但她還是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能讓效忠于他的人挺起胸膛自信地說出那句話——

    你們可以用雙眼去確認。

    此刻她對那兒的好奇甚至勝過了遺跡。

    當然，飯很好吃也是一個原因。

    終于做出決定的陳雨桐忽然感覺，自己仿佛放下了身上所有擔子，整個人也忽然間輕松了許多。

    等級、身份……

    那些事情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已經(jīng)為學院死過一次。

    接下來的人生她打算追尋自己的本心，為感興趣的事情而活著。

    她看向了趙嘯。

    “你就和隊長說，我已經(jīng)死在了之前的戰(zhàn)斗中，替我和他說聲謝謝一直以來的照顧……”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停頓了下，忽然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

    “等等，算了，這句話還是免了吧，死人會說話太奇怪了。”

    反正隊長大概也不知道她被俘虜?shù)氖虑?，就當她和那些陣亡的隊友一樣，已?jīng)死在了之前的行動中也不錯。

    只要她不讓學院覺得臉上無光，學院犯不著惦記她一個小小的e級，那些在行動中失蹤的勘探員也未必都是真的死了，說不準就像老白口中的那個d級勘探員一樣在哪兒活得好好的。

    至于謝謝。

    以后有機會當面說吧。

    趙嘯咽了口唾沫。

    職責告訴他應該阻止眼前這個叛逃的家伙，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開口說出的卻是另一句話。

    “……保重。”

    到底是合作了多年的隊友，他還是無法執(zhí)行那個紀律。

    他只希望她不會因為今天的選擇而后悔。

    就當她已經(jīng)死了好了。

    陳雨桐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背對著他，毫無防備地朝著營地外的方向走掉了。

    幾乎就在她離開之后不到十分鐘，履帶碾過石子的咯吱作響順著地面?zhèn)鱽怼?/br>
    趙嘯抬頭朝著營地北邊的方向看去，只見那輛熟悉的重型履帶車緩緩開進了安靜空曠的營地中。

    坐在駕駛位上的是鄭昊，信標小隊的隊長。

    趙嘯的眼中浮起驚訝，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接自己。

    “隊長！”

    看著從履帶車上跳下來的鄭昊，趙嘯快步小跑了過去，給了他一個激動的擁抱。

    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鄭昊松開了手，看著眼前那張年輕的臉，繃緊的表情忽然涌現(xiàn)了一絲松動。

    來這里的一路上，他都在猶豫著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但這一刻所有的猶豫都化為烏有。

    他無比慶幸自己此刻的選擇。

    或許站在學院的角度考慮，將這幾個e級的名字從列表上注銷才是最“經(jīng)濟”的做法，而他和其他小隊員應該做的是將這幾個人的名字和關(guān)于他們的回憶從記憶中刪除。

    但他終究不是學院。

    無論是結(jié)論博士還是首席技術(shù)官都離他太遠。

    他只是一個自私的人，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d級，一個被上級隨意使喚來去的小人物……

    無論有怎樣的苦衷，那些人都是死在了他命令下。

    哪怕能救下一個，也能減輕他心中的負罪感。

    “那些人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趙嘯激動地搖了搖頭。

    “沒有！他們對我還挺友善的……甚至都沒揍我?！?/br>
    “很好。”

    面無表情的臉上咧開罕見的笑容，鄭昊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開了這個年輕的小伙子。

    “他們信守了承諾，我會記住這個人情……對了，那個叫老白的家伙，有沒有給你什么東西?！?/br>
    “有的！我?guī)е?！?/br>
    趙嘯立刻點了點頭，從兜里取出一支試管遞了過去。

    之前老白叮囑過他，讓他親手交給他們的隊長。

    接過了那枚試管，鄭昊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在旁邊的休眠艙時，那一抹欣喜很快被復雜的情緒沖淡了。

    “還有其他人嗎？”

    趙嘯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沒了?！?/br>
    鄭昊不再說什么。

    “……把老吳扛上卡車，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們該走了?！?/br>
    趙嘯點了點頭，沒有多問，配合隊長將那臺裝著老吳的休眠艙扛上了卡車的后車廂。

    兩人接著來到卡車前面，拉開車門上了主副駕駛位。

    方向盤上貼著一張紙條。

    幾張歪歪扭扭的簡筆畫大致描述了這卡車怎么啟動，以及該如何開車燈，如何駕駛等等。

    鄭昊掃了一眼便將紙條扯下丟在一旁，擰下鑰匙發(fā)動了汽車，朝著營地外面開去。

    看著后視鏡里逐漸遠去的營地，趙嘯忽然開口道。

    “對了……還有件事兒?！?/br>
    正開車的鄭昊隨口回了句。

    “什么事?！?/br>
    “陳雨桐她……之前受了很重的傷，感覺自己活不下來了，就把休眠艙讓給了還能搶救一下的老吳?！?/br>
    這是他剛剛編的故事。

    在不暴露她還活著的前提下，勉強能自圓其說。

    沉默了片刻，趙嘯繼續(xù)說道。

    “她讓我和你說聲謝謝……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br>
    鄭昊點了點頭。

    那表情像是猜到了什么，也似乎并沒有往那方面多想。

    “嗯，我知道了?！?/br>
    趙嘯松了口氣。

    有些話憋在心里怪難受的。

    說出來感覺好多了。

    ……

    卡車開了約莫有五六公里，停在了一條山路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