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陶知爻朝他?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管家說，工程是包給親戚的，但假山流水池塘這些設(shè)計，好?像是請了風(fēng)水先生來?看，具體是誰也不知道。”蕭聞齋指節(jié)抵著下?巴，眸中隱約掠過幾分思索，“說用的是很多商賈家里生財保福氣的風(fēng)水。”

    “難不成，是恰好?遇上？”陶知爻猜測道。

    倒也并不是全無可能，這葫蘆假山的風(fēng)水雖然好?，但也不足以抵消蕭聞齋身上的黑紋，可見其實效果并不如陶知爻針對性地用五顯道法?做水宮那般好?。

    而且剛剛李方也說，這葫蘆山的風(fēng)水陣似乎和他?印象中看到的不同，那風(fēng)水師還指不定是不是半吊子呢。

    反正，只要現(xiàn)在?的蕭聞齋沒事就好?。

    陶知爻見蕭聞齋還在?沉思的樣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蕭聞齋轉(zhuǎn)過頭，似乎因為陶知爻的這個行為而有一瞬間的恍惚。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就見坐在?身邊的陶知爻朝自?己?笑得特別壞。

    “蕭老師還會撒嬌呢?！碧罩车难劬τ謴澋貌[起來?了。

    蕭聞齋：？

    陶知爻清楚地看見，隨著他?話出口，蕭聞齋的瞳孔明?顯放大了一瞬。

    他?就知道，一開始回來?的時候蕭聞齋坐在?浴缸里那有些尷尬的表情，明?顯就還記得這次黑紋發(fā)作期間做的的那些事。

    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蕭聞齋。

    說疼的時候，還帶著點隱忍的鼻音，感覺和平日里成熟穩(wěn)重?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不過，陶知爻也有點得意。

    他?就說蕭聞齋不是什么表面溫和內(nèi)心?冷漠沒感情的人?，分明?就活生生的，還會撒嬌呢！

    “我沒有撒嬌?！?/br>
    陶知爻聽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點想笑。

    蕭聞齋的語調(diào)估計硬邦邦得他?自?己?都感覺得出來?，于是沉默了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又說了一遍，“那應(yīng)該不算撒嬌?！?/br>
    “真——的不算嗎？”陶知爻拖長了聲音，伸手拖過一個抱枕抱在?懷里，然后半邊身子往蕭聞齋那邊一歪，“啊，疼！”

    蕭聞齋瞇著眼睛看他?。

    陶知爻還沒察覺到，抱著抱枕咯咯咯笑個不停，眼睛里連淚花都笑出來?了。

    等他?笑夠了，揉著眼睛再看去?，就見蕭聞齋的臉離自?己?很近。

    陶知爻眨了眨眼。

    下?一瞬，蕭聞齋的臉突然湊了過來?。

    陶知爻的瞳孔猛然放大。

    兩人?高挺的鼻尖幾乎都要碰在?一起，陶知爻一瞬間就笑不出來?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現(xiàn)在?都能聽見蕭聞齋的呼吸聲。

    蕭聞齋垂著眸子，盯著自?己?面前睜圓了雙眼，一臉懵圈模樣的陶知爻，緩緩拉開了一點距離。

    剛剛那一瞬間，他?差點就控制不住了。

    陶知爻笑的時候，還是可愛的，蕭聞齋平時也最喜歡他?露出點小壞心?思，笑得可愛又有點算計的樣子。

    但剛剛，他?第一次覺得陶知爻那副又皮又可愛的模樣有點“可恨”。

    而且陶知爻還時不時故意板著臉，說兩句“嗯！我們蕭老師一定沒有撒嬌”之類的話，來?刻意刺激他?。

    蕭聞齋腦子里就想啊，要把?陶知爻那張壞嘴封上。

    封上，封上……

    腦海里的聲音重?復(fù)著這兩個字，蕭聞齋潛意識地去?思考，該怎么封住陶知爻的嘴呢？

    于是，就有了剛剛那一幕。

    只不過理智的弦還是拉住了蕭聞齋的沖動?，在?將將要碰上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停住了。

    陶知爻也笑不出來?了，他?再遲鈍，也難免覺得現(xiàn)在?的氣氛有些怪異。

    是不是該找點別的話題？

    兩人?肩并著肩，坐著看面前的地板，陶知爻的手指在?抱枕上打著圈，眼神飄忽，但就是不敢去?看蕭聞齋。

    就在?這時，蕭聞齋伸過來?一只手，陶知爻下?意識看了過去?。

    攤開手掌，他?手心?里正握著陶知爻送給他?的那只迷你小狐貍奶瓶。

    瓶中的水精已經(jīng)被陰氣侵蝕得全黑了，這還是帶了奶瓶的情況下?，在?以前沒有陶知爻的時候，那種鉆心?剜骨的劇痛簡直讓蕭聞齋這般心?性的人?都不愿去?回憶。

    蕭聞齋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變脆弱了。

    過往的疼痛年復(fù)一年，只要熬過去?，似乎都過去?了，即使黑紋發(fā)作得再厲害，他?也從未通過什么方式去?宣泄自?己?承受的痛處。

    但現(xiàn)在?他?突然有點怕疼了。

    怕自?己?會受不了，瘋了，傻了，或者?死了。

    他?不想自?己?變成那樣，因為那樣的他?，注定無法?繼續(xù)留在?陶知爻身邊。

    所以他?剛剛才會在?黑紋發(fā)作的時候，難以自?持地抱著陶知爻。

    他?甚至分不清那一瞬間的自?己?，是在?祈求還是在?強迫。

    祈求陶知爻不要丟下?自?己?，又或是在?他?真的要拋下?自?己?時，用盡一切將人?留下?。

    蕭聞齋想到了《鬼壺》里的陸醫(yī)生。

    陸醫(yī)生對林白紙的一見如故，以及后來?做出的一系列瘋狂舉動?，將白紙染成了和自?己?一樣的黑色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心?態(tài)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