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說教
張世杰不利用手中的近二千艘軍船在海上展開機動作戰(zhàn),而是將二千艘的軍船集中在一個地方,建立起巨大的海上要塞,以防御敵人之攻擊,這似乎是他的基本想法。結(jié)果證明這個戰(zhàn)略構(gòu)想失敗,因而使得張世杰每每為此受到后世批判。然而張世杰原本是個陸戰(zhàn)勇將,并且因為這樣的戰(zhàn)法而屢建功勛,忽然之間要他改變想法似乎太過強人所難。況且他必須以確保年幼端宗皇帝之安全為第一要務(wù),害怕將兵力分散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許漢青放下泉州參謀部傳來的孫夫勝帶回的行朝方面的通報,輕輕嘆了口氣,張世杰還是故技重施,把千余艘戰(zhàn)船背山面海,用大索連接,四面圍起樓柵,結(jié)成水寨方陣,把木制戰(zhàn)船兩側(cè)用襯墊覆蓋,船上涂以水泥以防御元軍的火箭和炮弩,趙昺的御船居于方陣之中,打算在此死守。 “大人,怎么還沒休息?”張?zhí)旌优c馬云樅和參謀長李力輕輕地走了進來。 “睡不著呀!”許漢青示意張?zhí)旌拥热俗隆澳銈兡沁叺挠媱澲贫ㄍ炅耍俊?/br> “是的,請大人審閱?!睆?zhí)旌訉⒂媱澾f給了許漢青。 “一人智短,眾人智長。你們制定得很好,傳一份給參謀部,就照此實施吧?!痹S漢青簽上了名字。 “這是剛從泉州傳來的消息,你們也都看看。”許漢青又招呼三人道。 三人傳看完通報,都沒有說話。半晌,張?zhí)旌影欀碱^說道:“屬下雖然不懂水戰(zhàn),可參謀部分析得很有道理,張世杰如此布置,確是失誤,一是放棄了對入??诘目刂茩?quán),等于把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拱手交給了元軍;二是把千余戰(zhàn)船貫以大索,結(jié)成水寨,雖然集中了力量,但卻喪失了機動性,相當(dāng)于把行朝暴露在敵人面前,任人攻打嗎?!?/br> “況且如果被元軍切斷了汲水與砍柴的道路,士兵們吃生米喝海水,如何能長期堅守?”參謀長李力也接口說道。 “那又有什么辦法?行朝對咱們戒心甚大,張世杰又相當(dāng)自信,咱們提出建議,恐怕行朝那邊不但不會聽從,反而會給咱們?nèi)莵砀蟮穆闊??!痹S漢青苦笑著說道。 “麻煩不是已經(jīng)來了嗎?”馬云樅指著通報不滿地說道:“您看看朝廷委派的這些官職,明顯是來掣肘咱們的嗎!”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把這些人都羈拌在福州或泉州,不會讓他們影響咱們的既定政策。”許漢青擺了擺手“如果現(xiàn)在是和平年景,我會慢慢地與他們解釋,不會如此強力地推行這些政策,但現(xiàn)在不行,我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這不是也有好消息嗎?”新二軍參謀長李力笑著岔開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是??!遠(yuǎn)航的商隊回來了,遼東的乃顏部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同意用戰(zhàn)馬來交換咱們的武器和物資了?!痹S漢青笑著說道。 “要不是咱們大勝元軍,他們也不會這么痛快?!瘪R云樅搖了搖頭,說道。 “敵人的朋友便是敵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雖然這種盟友關(guān)系并不牢靠。”許漢青說道:“咱們的勝利,讓蒙古的北方諸王明白了與咱們交往的價值,在他們眼里咱們可以作為牽制忽必烈的一股力量,但是在咱們眼中,何嘗不是也這么想呢?” “大人說得是,只要那些北方諸王一天不臣服于忽必烈,忽必烈便要屯集重兵來防范他們,對咱們來說,壓力便能減輕一些。”張?zhí)旌狱c頭說道?!斑@場勝利來的正是時候,乃顏他們不會在咱們危難時刻造反,讓咱們?nèi)税渍急阋?。只有得知咱們打勝了,認(rèn)為忽必烈已經(jīng)不行了的時候,他們才會沖上去撈好處,打落水狗!” “說得對?!痹S漢青贊賞地點了點頭“說到底,咱們和乃顏他們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如果元軍在江南戰(zhàn)局露出了敗象,乃顏他們肯定會落井下石,不失時機地再給忽必烈捅上一刀的?!?/br> “不知什么時候咱們才能開始大反擊,在江南一舉取得勝勢?!瘪R云樅急切地問道。 “現(xiàn)在咱們還有些放不開手腳,等力量再強大一些,將來的決戰(zhàn)必然在江南西路,你們都要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 痹S漢青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緩緩說道。 “大人,是不是因為張弘范的艦隊呀?”參謀長李力問道。 “是呀!福州、泉州、漳州等地都靠大海,由于張弘范的艦隊,使得咱們不得不花費力量防備其從海路來襲。”許漢青微微嘆了口氣“咱們的海軍雖然有火炮助陣,但一是船少,二是實戰(zhàn)經(jīng)驗還不夠豐富,如果真與其在海上交鋒,勝負(fù)難料??!”“可惜,可惜行朝那邊空有近兩千艘戰(zhàn)船,卻只能死守?!睆?zhí)旌右灿行鋈弧?/br> “死守也得守得住才行,我看有點玄?!崩盍涌诘?。 “好了,不說這些了,與事無補??!”許漢青將通報收起來“咱們還是要靠自己,再有幾個月,海軍又能壯大不少了。行朝也算做了件好事,幾百艘船上的水手我是一個也不放過?!?/br> “可也把包袱甩給了咱們。”馬云樅苦笑著說道:“為了安置那些個老弱婦孺,咱們又要多支出多少錢糧啊!”“都是大宋百姓,話不要這么說嗎!”許漢青開導(dǎo)道:“這些百姓有不少都是跟隨行朝的士兵們的家屬親戚,安置好他們,也就抓住了人心,這對咱們以后的發(fā)展也是有好處的?!?/br> “如果行朝的那些兵、那些船能歸許大人指揮,江南戰(zhàn)局早便要攻守易勢了,只可惜,到現(xiàn)在還處處防著咱們,實在令人寒心。”參謀長李力搖著頭嘆息道。 “朝廷只在意綱常秩序,君君臣臣。若是朝廷能放下偏執(zhí),先除胡虜再論綱常,先平外患再論君臣,咱們也能與其精誠團結(jié)?!痹S漢青搖頭說道:“只可惜,安內(nèi)勝于攘外,外患重重之際,朝廷上下不思齊心合力,反倒對咱們百般猜忌,頻頻掣肘,嘿嘿,這樣的朝廷” 張?zhí)旌?、李力與馬云樅一時都沉默下來,雖然在整個福建路都是只知許漢青,而不知朝廷,但這么露骨地對朝廷表示不滿,對于許漢青來說,還是頭一回。而且最后欲言又止的話代表了什么,真的要與朝廷決裂了嗎?大宋經(jīng)不起再次紛亂了,一旦許漢青在福建宣布自立。大宋朝廷就會轟然倒塌,奄奄一息的朝廷,已經(jīng)經(jīng)受不起任何打擊。而朝廷一旦倒下去,光復(fù)軍和許漢青就名副其實成為了反賊,成為天下英雄的攻擊目標(biāo)。 “怎么了?我說的話把你們嚇著了吧?可我也沒說什么呀?!痹S漢青覺察到了氣氛的異常,不解地問道。對于一個具有現(xiàn)代思維的人,他倒沒有那三個人想得那么多,只是隨口發(fā)發(fā)牢sao罷了。 馬云樅望了張?zhí)旌优c李力一眼,上前拱手答道:“大人深謀遠(yuǎn)慮,乃不世出的英杰,我等愿隨大人建功立業(yè),一切唯大人馬首是瞻。” 張?zhí)旌优c李力也趕緊上前“屬下等愿唯大人馬首是瞻?!?/br> 哈哈哈,許漢青看著三個人誠惶誠恐的表現(xiàn),不禁大笑起來。 “軍人的責(zé)任是保家衛(wèi)國,而不是為一家一姓賣命。”笑畢,許漢青沖著張?zhí)旌雍屠盍φf道:“你們是軍人,打好仗才是你們的本分,福建和朝廷之間的事情不要想得太多,我處處忍讓,就是不想同室cao戈。” 轉(zhuǎn)身又對馬云樅問道:“你們畢業(yè)證明的封皮上寫的是什么,說給我聽?!?/br> “以民為本?!瘪R云樅低聲回答道。 “記得就好,我問問你,現(xiàn)在執(zhí)行的政策對百姓們有沒有利?為什么那么多的人冒著生命危險翻山越嶺前來投奔?” “當(dāng)然有利,正因為福建路對百姓寬容有加,愛惜備至,所以爭相來投?!?/br> “北元以百姓為豬狗,大宋朝廷又何嘗不是,百姓又怎能望之如甘霖。作為文官,你記住這點便行了?!痹S漢青說道。 “你們想得都太狹隘了,你們要效忠的不是我許漢青個人,也不是那個一家一姓的朝廷;你們要效忠的是這個國家,要服務(wù)的是這個國家的人民?!闭f完,許漢青揮了揮手“天晚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