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里長短的惡虎寨下面，橫七豎八躺著一萬多具尸體。一具壓著一具，后邊的人踏著尸體涌上來，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恐懼二字。進是死，退亦是死，作為新附軍，此刻他們已經(jīng)只有兩個選擇，死在山坡上光復(fù)軍的戰(zhàn)刀下，或倒在山坡下蒙古督戰(zhàn)隊的弓弩底。席卷大宋的北元，靠的就是被征服者之間的自相殘殺。而這種自相殘殺，卻不知道多久才是盡頭。

    夏日的傍晚，如此之漫長。山上的火炮已經(jīng)發(fā)出了暗紅色，擦炮管的濕布搭上去，立刻騰起一縷白煙。馬大有揮動令旗，一隊隊扛著巨型霰彈槍的光復(fù)軍士兵迅速沖了上去，以三段射的方式向沖上來的元軍猛烈開火，為炮旅的士兵爭取休息的時間。

    依靠著臨時構(gòu)筑的防御工事，104師在第一天的戰(zhàn)斗中擊退了胡力其格的多次進攻，傷亡卻不到一千人?？珊緶咸畹靡膊畈欢嗔?，竹釘陣也被踩出了缺口，看來明天就將是短兵相接真刀真槍的血腥戰(zhàn)斗了。馬大有這樣想著，可惜火炮的彈藥似乎不太多了，得節(jié)省著點用，手雷將是明天戰(zhàn)斗的主要武器，今晚還要再多做些擲彈器。

    又一波攻擊倉惶退了下去，元軍再一次攻擊受挫，幾個作戰(zhàn)不利的士兵和軍官當(dāng)即被處決。胡力其格恨恨地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大帳，掌心已經(jīng)被自己握出血來。雖然說面對著壕溝和竹釘，他只能去用新附軍來當(dāng)炮灰，但山上光復(fù)軍的戰(zhàn)力也讓他吃驚不小，既然鋪墊已經(jīng)完成，明天就將全力出擊，一定要拿下惡虎寨，否則夜長夢多，邵武那邊雖然據(jù)報并沒有什么動靜，卻也不可不防，幾萬大軍被擋在這彈丸之地，終究是很危險的。今天雖然傷亡了一萬多新附軍，但壕溝和竹釘陣卻也破壞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猛攻，應(yīng)該能突破這小小的惡虎寨。

    “指揮，咱們的炮彈剩得可不多了，明天怎么打，您給個主意?！迸跔I統(tǒng)領(lǐng)張鎮(zhèn)華報告道。

    “明天哪，你們主要招呼蒙古兵和探馬赤軍，對付新附軍這些垃圾就不要浪費炮彈了。”馬大有笑著說道：“明天陣前我們就喊專打蒙古人，來分化元軍，你們看怎么樣？”

    “我看可以，要是沒有蒙古人督戰(zhàn)，新附軍早就潰散了。”一旅統(tǒng)制王雨接口道。

    “咱們還可以重新布置一下陣形，給那些新附軍一條選擇的道路，這樣他們的軍心就會更加渙散?！倍媒y(tǒng)制李萬鈞也提出了建議。

    “好，咱們再好好商議一下細節(jié)，李躍方的部隊已經(jīng)拿下了華橋，正在向荊棘嶺前進，估計明天中午就要到達這里了，咱們可不能讓人家瞧不起。”馬大有指著地圖說道。

    “讓他們當(dāng)預(yù)備隊，憑咱們104師的實力還要他們幫忙，還不讓人笑話死呀?！崩钊f鈞說道。

    “就是，雖然咱們炮彈不多了，光憑手雷也能對付這些元軍，我連夜讓人多做些擲彈器?！睆堟?zhèn)華瞪著眼睛附和道。

    “話不能這么說嘛，咱們吃rou，也得給人家啃點骨頭不是?！瘪R大有大度地說道：“再說，老張明天估計也要出手了，山下這么多元軍，夠你們打的啦。”

    。

    夜幕下的邵武城靜靜地矗立著，顯得格外雄偉。

    南門敞開著，一隊隊光復(fù)軍士兵正井然有序地向外開拔，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整齊的沙沙的腳步聲。

    城頭上，101師指揮張?zhí)旌优c參謀長李力正在輕聲說著話。

    “那是輜重營，我也該出發(fā)了，邵武城就交給參謀長了。”張?zhí)旌又噶酥刚诔龀堑妮w重營馬車，對李力說道。

    “指揮，要不還是由您坐鎮(zhèn)邵武，我?guī)ш牫鋈グ?！”李力試圖最后再爭取一下。

    “下次，下次一定讓你帶隊?！睆?zhí)旌优牧伺睦盍Φ募绨?，笑著說道：“邵武城內(nèi)的部隊不多，你的擔(dān)子也很重??！”“呵呵”李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對張?zhí)旌诱f道：“元軍哪還有機會再來邵武，給我留兩千人就足夠了，您再多帶些人走吧！”

    “不用，我?guī)б蝗f人馬足夠了。”張?zhí)旌虞p松地笑著“元軍在惡虎寨下已經(jīng)成了強弩之末，明天傍晚我們把莫口嶺拿下，勝利就已經(jīng)到手了?！?/br>
    “好吧，指揮一路小心，我在城中準備酒宴，等指揮率軍大勝而歸。”李力緊緊地握著張?zhí)旌拥氖?，使勁搖了搖。

    “你就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吧！”張?zhí)旌訐]著手，在親衛(wèi)的保護下，向城下走去。

    。

    朝陽已經(jīng)高高的升在晴朗的天空，但田間樹叢依舊閃耀著晶瑩的露珠，從那難以覺醒的山谷里，和風(fēng)送來芬芳的氣息。

    號角聲戰(zhàn)鼓聲又響起，殺戮和吶喊打破了山中的寧靜。兩支人馬在惡虎寨下又進行著新一輪的血腥搏殺。

    “弓箭手，弓箭手！”勒敏大聲地呼喊著，在他的召呼下，一個個蒙古弓箭手，背著弓，分散著靠近山坡。通過昨天的戰(zhàn)斗，蒙古武士迅速積累著新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

    每個蒙古弓箭手都帶著兩張弓，一張用于遠射，一張用于近射。一場仗打下來，每人最多可以射出上百支箭。他們就是靠著精準的射技和高超的騎術(shù)，打得西域諸國沒有還手之力，打得大宋軍隊望風(fēng)而逃。

    新附軍的弓箭手們，也被蒙古士兵威逼著，慢慢地爬上山坡。他們射不了蒙古射手那么精準，射程也遠遠不及蒙古人那么遠。但是，在靠近光復(fù)軍以后，他們也可以進行覆蓋式射擊，多少還是能幫上點忙的。

    巨盾突然豎了起來，蒙古人射來的羽箭噼噼啪啪地落在木制巨盾上，卻沒有對光復(fù)軍造成更多的傷亡。巨盾后，響起急切的弩箭離弦聲和吱吱呀呀的擲彈器發(fā)射的聲音。白亮亮的箭雨下，幾十個弓箭手應(yīng)聲而倒。剩下的卻毫不退縮，頑強地與光復(fù)軍展開對射。

    箭雨中，不斷有人倒下。一方是光復(fù)軍，一方是新附軍和蒙古射手。

    “搶山，搶山，往上沖??！”千夫長古力提帶著數(shù)百武士，強逼著幾千新附軍叫嚷著沖上山坡。

    轟，轟，轟，火炮發(fā)出了怒吼，一顆顆炮彈劃著弧線，落在蒙古督戰(zhàn)隊的隊列中，將這些作威作福的韃子炸翻在地。

    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從巨盾的縫隙中伸了出來，向著沖來的元軍無情地噴射出死亡的碎石的鐵丸。簡易投石器將點燃了的手雷一排排扔在元軍的頭頂上。

    光復(fù)軍戰(zhàn)士們訓(xùn)練有素，勇猛異常，不時進行著反沖鋒，將元軍統(tǒng)統(tǒng)趕下山坡，一具具尸體沿著山坡滾下，蒙古人的，新附軍的，光復(fù)軍的，白刃閃爍處分不清人影，一聲聲慘呼和鋼刀入rou聲壓過火炮的轟鳴，在空中久久回蕩。

    從雙方交手的一霎那，北元的攻擊就如海浪般，一波波沒有停止過。胡力其格已經(jīng)意識到了處境的危險，今天可是拼上了血本，新附軍沖上來，退了下去。蒙古軍沖上來，也退了下去，一個個勇士長眠于殺場。

    面對著又一波絕望沖上來的新附軍，前幾天被俘的新附軍士兵扯著脖子在山坡上大聲用各種腔調(diào)呼喊著“弟兄們，向兩邊跑，向兩邊跑，放下兵器，降者免死！”

    “宋人不打宋人，專打蒙古韃子?！?/br>
    “別給韃子賣命了，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向兩邊跑，投降免死，投降免死！”周邊的群山清晰地將喊話反射回來，一遍遍灌入新附軍將士的耳朵。

    聰明的新附軍士兵立刻扔掉刀槍，撒腿向陣地兩側(cè)跑去。身后的蒙古軍想追都來不及，幾千士卒一哄而散，將蒙古軍徹底暴露在光復(fù)軍的直接打擊之下，火炮、手雷、弩箭鋪天蓋地地向他們撲來。

    從早晨到中午，在惡虎寨的山坡上，倒著無數(shù)具尸體。以至于后來的攻擊者，必須踩在陣亡者的尸體上，才能繼續(xù)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