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有把握嗎？”側面山梁上張?zhí)旌虞p聲問道。

    “沒問題，我試射過，標尺都已標定完畢，雖然炮的口徑小了，炮彈威力也就能趕上三個手雷的效果，但我們居高臨下，所以射得遠，統(tǒng)領你說，先打哪，是中軍還是馬群？”炮營統(tǒng)制吳老七一下子得到了三十門炮，興奮得滿臉通紅，搓著兩只手說道。

    “等一會兒，等他的中軍大帳立起來，所有的炮全照中軍打。”張?zhí)旌酉铝畹溃骸霸S大人說這叫斬首戰(zhàn)術，沒有了指揮，滅了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br>
    “好哩，您就瞧好吧?！眳抢掀咿D身命令道：“都聽見了吧？你們這群兔崽子，平時老吵吵沒有炮，這下子有了這么多，誰要是給老子打偏了，在許大人面前給我丟臉，老子就把他塞到炮筒子里射出去?！?/br>
    炮兵們臉上帶著笑，調整著炮口的方向。

    張?zhí)旌佑猛h鏡望了望元軍的扎營地，說道：“老吳，你再檢查一遍，中軍大帳馬上就架好了，兄弟部隊可都瞅著呢，咱們炮兵是咱們旅唯一參戰(zhàn)的部隊，要爭口氣呀！”

    “曉得了。”吳老七走到炮后，挨個地仔細檢查“沒問題了，統(tǒng)領您隨時可以下令。”

    “好，聽我命令，發(fā)射?！?/br>
    “齊射?！痹隍隍紟X上憋壞了的炮兵統(tǒng)制吳老七終于得到了機會，高聲下令。

    “敵襲?！焙霰馗衤牭脚诼暎涞靥鴮⑵饋?，向帳外沖去。才沖出幾步，十幾顆炮彈落下，將他臨時搭建的中軍帳連同帳子里的幾個幕僚一塊送上了天空。

    “向馬群密集的地方射，驚散了他們的馬群，讓他們無法列隊?！睆?zhí)旌诱驹趨抢掀呱磉?，高聲提醒。這一刻，他等得太長了。艱苦跋涉，不間斷的sao擾，這一刻終于有了回報。

    “一隊射擊，二隊準備，三隊開始裝藥，分批次射擊?！迸诒y(tǒng)制吳老七借著間隙，大聲喊著，手中令旗揮得呼呼直響。在他的指揮調度下，三十門火炮分批次發(fā)射，每一排彈丸出去，都在敵軍中帶出一團血霧。

    蒙古精騎一般每個人擁有兩到三匹戰(zhàn)馬。戰(zhàn)馬是他們的朋友，腳力，和必要時的干糧。然而，此刻松軟的河灘旁，戰(zhàn)馬成了災難之源，這時的戰(zhàn)馬根本沒受過面對爆炸的訓練，在數(shù)十枚炮彈的連續(xù)打擊下，戰(zhàn)馬驚了。它們咆哮著，跳躍著，四處奔跑，將任何試圖爬上馬背的人摔下去。沒等被摔倒的人爬起來，后邊數(shù)匹驚馬又趕上來，從這些人的身體上奔馳而過。馬蹄過處，地面上只剩下一團團模糊的血rou。

    受驚的戰(zhàn)馬匯攏成群，擁擠著，向炮聲稀落的溪邊沖去。溪邊正忙著扎營的新附軍和蒙古武士，被馬群沖開一道口子。順著這道血河，群馬倉惶奔逃。

    如果頁特密實不把蒙古人和探馬赤軍平均分派，訓練有素的蒙古人也許能組織起象樣的攻勢，但現(xiàn)在這支元軍中的蒙古人太少了，只有五百蒙古精騎再加上一千探馬赤軍，而且萬夫長忽必格在第一輪炮擊中便喪了命，群龍無首，新附軍到處亂竄，裹著蒙古人和探馬赤軍向來時的路逃跑。

    “搶山，搶山，奪了他們的本陣。”千夫長撒合兒帶著一百多武士，叫嚷著，想整頓兵馬沖上棲仙嶺。這段丘陵不算高，控制了這個制高點，就可以組織弓箭手對敵人進行壓制。否則山下的隊伍一旦被打散了，造成巨大的混亂，多少人馬都只有束手等死的份。

    剛剛聚起一兩千人馬，側面山梁上突然有火光一閃，十幾枚彈丸呼嘯著打進收攏的隊伍中間，四下炸開，登時在地上放倒了一片。嶺上的炮不多，但如此密集的人群，讓每一發(fā)炮彈落下都必有斬獲。

    “媽呀！”新附軍發(fā)出驚叫，四散奔逃。剛剛聚起的隊伍轉眼間便成了一鍋粥。

    對未知事物的恐慌現(xiàn)在充斥著軍隊。一些東西，當你越無法理解時，對它的恐懼越深。

    無知者無畏，說的不是現(xiàn)在這種情形。血rou橫飛，火光迸現(xiàn)，蒙古軍和新附軍們不知道遠遠的山梁上用的是什么武器，也無法理解那落地即會炸開的鐵彈丸是什么東西，更無法理解為什么連敵人都沒看見，自己人卻都紛紛滿身鮮血地倒在地上。

    這次是光復軍第二次在野戰(zhàn)中使用火炮，上一次索多全軍覆沒，元軍根本無法知道具體情況。這次又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被炮彈炸死炸傷的元軍其實并不算多，但被這種不可思議的武器嚇壞的元軍卻比比皆是。

    哪里元軍人多，哪里便落下幾顆炮彈，打掉他們頑抗的信心，打散他們剛聚集起來的士氣。

    比傷亡損失更大的是元軍的士氣，轉眼間，試圖組織反擊的蒙古人和探馬赤軍被新附軍裹著向來路逃去，蒙古人揮舞著彎刀砍殺著逃兵，大聲嚎叫著，卻轉瞬被人流沖得東倒西歪，有些膽大的新附軍更是暗中下著黑手。

    一支旗花火箭凌空炸開，絢麗的煙花在清冷的月光下分外美麗。

    大地開始隱隱震動，溪水那邊冒出了無數(shù)騎兵，縱馬趟過溪水，揮舞著雪亮的馬刀直沖而來，兩邊山嶺的伏兵也開始向戰(zhàn)場壓來。

    火炮終于停止了轟鳴，吳老七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轉頭說道：“真他媽的過癮，你們這群兔崽子平日沒白練，沒給老子丟臉，打得好，回去老子請你們喝酒?！?/br>
    他手下的炮兵估計也讓他平日罵皮實了，一個個聽著他罵，都是笑嘻嘻的，一個隊長開玩笑道：“統(tǒng)制，這話您說過多少回了，兄弟們可連酒味還沒聞過呢?！?/br>
    “呀，臭小子，那不是張統(tǒng)領不讓嗎，可不是俺老吳小氣。這回呀，打了這么大的勝仗，我估計”

    “你估計什么？”一個聲音打斷了吳老七，幾個人舉著火把走了過來。

    “許大人，許大人。”眾人看清來人，連忙敬禮。

    許漢青笑容滿面地擺了擺手，沖王老七說道：“你這個愣頭青也會估計了，真是有長進呀?！?/br>
    吳老七撓著腦袋，呵呵地傻笑起來。

    “好啦，等到打下邵武，我請大家喝酒?！痹S漢青說完又拍了拍王老七的肩膀“帶著你的弟兄們收拾家伙，護送你們的人就在山下，大炮走得慢，你們先向預定地域前進，大隊人馬很快便會跟進?！闭f完轉身沖著士兵們一抱拳“兄弟們連夜趕路，辛苦一下，等消滅了頁特密實，我給大家伙放假，好好休息?！?/br>
    眾人慌忙還禮，王老七說道：“大人，您太客氣了，只要能打跑韃子，別說連夜趕路，就是讓兄弟們幾天不吃飯不睡覺，兄弟們心里也高興?！鞭D身招呼道：“收拾東西，咱們去打韃子去?！?/br>
    眾人轟然應喏，情緒高漲，飛快地干了起來。

    戰(zhàn)場上還在拼殺著，不時有手雷的爆炸聲傳來。但大局已定，喊殺聲、爆炸聲已經向北面轉移，那是光復軍在追擊逃跑的元軍。

    “大人，大人，別追了。”一個騎兵對騎兵旅副統(tǒng)制高翔賓說道。

    “為什么不追，媽了個巴子，當年老子被他們追得上天無路，今天翻過來了，為什么不追？老子還沒殺夠呢?！备呦栀e不解地問道。他當年本來是去保衛(wèi)臨安的民軍中的一員，被元軍追得雁不下蛋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您忘了許大人交待任務時是怎么說的嗎？讓咱們尾追，不急不緩，讓他們不停地逃，您看看，咱們都快追過頭了?！?/br>
    “哦，”高翔賓四下望了望，借著月光，果然周圍只有十幾個兄弟圍在身邊，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元軍的身影。

    “媽的，老子追得興起，忘了這碴了。兄弟們，往回走。”高翔賓一拔馬頭，高舉馬刀，喊道：“降者不殺，降者不殺?！笔畮讉€人跟在他后面也是一邊高叫，一邊揮刀砍殺著逃兵，不少新附軍被突然來自前方的砍殺嚇暈了，不由自主地跪在路邊，磕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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