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司燭
沙棠被運送回白鴿部門進行治療,浮士達維爾拿著人皮書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次管控到兩個災厄,確實是收獲不少,雙盤吸蟲的母體被從水底打撈,現(xiàn)在正被關在收容室里由渡鴉成員進行研究,而人皮書…… 總監(jiān)督坐在辦公椅上,他面前攤開著那本記錄了眾多信息的書,這個災厄被歸類進了物品,他從聽說關于書店的傳言開始就在尋找它,卻始終無果。 書本一頁頁地翻閱過去,里面的內(nèi)容無窮無盡,它的大部分語言都鮮為人知。 浮士達維爾的手指在光滑的紙張上撫過,他翻譯著那些無人所知的古老語言,在閱讀到某一部分時,書籍突然睜大了眼睛。 它笑著,舞動著,高聲喊著…… 正到總監(jiān)督辦公室門口的井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響,往日安靜優(yōu)雅的總監(jiān)督從未鬧出過這么大的動靜。 他輕輕推開門,站在門口,在他眼前,總監(jiān)督站在辦公桌后,人皮書被他壓在手下,幾頁紙張被撕拉一聲撕扯下來。 血管神經(jīng)勉為其難的牽連著,最后還是被硬生生扯斷,幾滴血濺在了總監(jiān)督漂亮的臉龐上,其他的與他紅色的西裝融為一體。 被撕扯了書頁的人皮書缺口顫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總監(jiān)督先生……這是什么了?” 井沒直接走進辦公室,在得到上司的允許前,下屬皆不能自作主張,哪怕只是進辦公室這樣小的事。 浮士達維爾動作一頓,緩緩將書頁收攏在掌心,他面上充斥和睦的笑意,除了手中攥著的鮮血淋漓的書頁有些過于違和。 他把書合上,再將“紙張”折迭好,才招呼井進來: “沒什么,只是在回收不能被外界知曉的內(nèi)容。先進來坐吧,不必等我說一句同意,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br> 井搖搖頭,黎明之窗的規(guī)矩擺在那,他總是覺得遵守規(guī)矩是生活在組織內(nèi)的基礎: “規(guī)矩上下屬不能擅自行動,都需要上級同意?!?/br> 達維爾無奈地笑著,他溫和道: “過了那么年都還是這么注重規(guī)矩呢……有什么事要和我匯報嗎?” 總監(jiān)督坐回到椅子上,仿佛剛才撕書時的暴虐都只是井眼底一閃而過的幻覺,他走進了總監(jiān)督的辦公室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說: “成絲沙棠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他的自愈能力過人,本身代謝了極大一部分的毒素,經(jīng)過治療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危險?!?/br> “那便是最好。” 總監(jiān)督笑著傾聽著,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欣慰。 井抬眸望向浮士達維爾,之后又垂下眼皮,總監(jiān)督看出他的猶豫,點頭按時井可以說。 井這才提出了他的疑惑: “總監(jiān)督先生為什么那么關注成絲沙棠?我認為,他除了一張臉,各個方面的能力都很一般,性格上也是容易闖禍的那種人……” 總監(jiān)督向前靠去,他的手肘撐在桌面上,腦袋靠在了右手上,耐心地解釋: “那孩子再怎么麻煩,也是司燭,我們黎明之窗非常需要司燭?!?/br> 井眉頭一皺,他也只在總監(jiān)督的描述中了解過“司燭”,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司燭。 總監(jiān)督的左手指尖敲擊著人皮書的封面: “這本書就是他的功勞,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jīng)和你說過什么。 井接上話: “司燭擁有與災厄中心的因果與宿命,所以他們會不可避免地遭遇災厄?!?/br> 浮士達維爾滿意地頷首點頭,他把人皮書推到井面前: “把這個帶去物品類E級災厄收容區(qū),它現(xiàn)在是無害的,里面部分內(nèi)容屬于機密,已經(jīng)被我去除?!?/br> 井接下書本,畢恭畢敬: “明白,那我先去安排研究的事了?!?/br> 總監(jiān)督站起身撫上井的腦袋,輕輕撫摸柔順的黑發(fā),自然地往下滑到他的臉頰,叮囑著: “別太辛苦了,你的職責只有研究,不必經(jīng)常幫白鴿和蜘蛛?!?/br> 井順從了總監(jiān)督的撫摸沒有動彈,他低下腦袋答應了總監(jiān)督的囑托。 浮士達維爾目送著井離開,他再次拿起那些被折迭的紙張,緊緊握在手中,攥得骨節(jié)發(fā)白。 沙棠睜開眼,他正躺在潔白的床單上,他的腦袋頓頓的疼著,太陽xue跳個不停。他喉結震動,聲音沙啞: “我……我……” 醫(yī)護人員聽到聲音匆忙趕來,他俯在沙棠的病床邊,他是沙棠當初帶進來的信徒之一,所以他十分關切地詢問: “大人,您想說什么?” 信徒靠到沙棠臉旁想聽清沙棠的話。 沙棠嘶吼著喊道: “我要當1了!!” “……?” 醫(yī)護聽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他一時半會都想不起自己應該做些什么。 沙棠持續(xù)輸出: “我受不了了!” 白鴿部部長瑪塔莉手捧文件走進病房,她被沙棠吵得頭大,威脅似地從醫(yī)療柜里取出小藥瓶和注射器說: “病房里禁止吵鬧,你再喊我就要給你打鎮(zhèn)定劑了?!?/br> 沙棠一瞬間沒了聲,靜如處子,他可不想再昏迷好幾個小時,頭都睡迷糊了。 見沙棠安靜,瑪塔莉才放下藥瓶,走到沙棠床邊,她在自己的平板上為沙棠登記病例,平淡地說: “你的治療已經(jīng)結束,總監(jiān)督先生讓你去他那報到?!?/br> 沙棠從病床上坐起,他的身體靈活柔軟,看來不是死了變喪尸,現(xiàn)在還是個大活人。 他接過其他醫(yī)療成員遞來的制服,對瑪塔莉說: “我明白了?!?/br> 除了負責社會福利的家兔,部長們每日都要忙于各式各樣的研究,哪怕是醫(yī)療部的人也需要研發(fā)更新更有效的藥物。 瑪塔莉自然沒時間耗費在簡單的對病人的照顧上,她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奔向她的實驗室。 沙棠聳聳肩,黎明之窗看起來連單休都沒有,真是可怕,可怕…… 他整個人寒毛直豎,他怎么忘了自己之前還在逃跑,現(xiàn)在被黎明之窗帶回來肯定要被追究責任,完了,總監(jiān)督要見他指不定要給他頭都打下來。 昏得太久腦袋都因為缺氧變得有些遲鈍,現(xiàn)在意識到這點也無濟于事。 “大人……您還好嗎?” 信徒怯懦地湊了過來,沙棠望向他,認出這是他曾經(jīng)帶來的信徒。 他擺擺手,好,太好了,好得感覺自己命不久矣。 信徒見狀,猶豫不決地問: “那,大人,您說您要當1了,是什么意思?” “這個話題并不重要,你先出去吧,我要換衣服然后去找總監(jiān)督了,不必為我擔心。” 沙棠的心情有些煩躁,他并不想多搭理這個信徒。 信徒應了一聲,乖乖退出病房,沙棠脫下身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換上渡鴉部的統(tǒng)一西裝制服,調(diào)整好領帶,出了病房,輕車熟路地向著總監(jiān)督的辦公室前進。 現(xiàn)在肯定逃不出去,只能去總監(jiān)督那乖乖認錯看看他能不能繞自己一命。 他深呼吸,一口氣堵在胸口難以解放,沙棠抬起手用指關節(jié)叩擊房門。 “請進?!?/br> 得到了允許,他才擰開房門,總監(jiān)督的辦公室寬敞精致,總體偏向于歐洲復古的風格,連地上鋪著的地毯看起來都價格不菲。 整個辦公室干干凈凈,地面都快閃閃發(fā)光。 沙棠一鼓作氣,小跑向總監(jiān)督,然后雙膝跪地,向前滑了一點直接跪在上司面前。 他嫻熟地往地上一趴,擺出土下座的動作,真誠無比地將謊言脫口而出: “我對我半路脫隊的行為感到萬分抱歉!但我是有理由的!” 二重身的聲音在沙棠腦中響起: “你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禮吧!” 沙棠眉頭緊鎖,他也不想對人低聲下氣,但目睹了總監(jiān)督親自出手時的實力,他可就再也不敢惹對方生氣了。 上次這么小心翼翼還是在雪山和白蛇相處呢…… 浮士達維爾端著茶杯,他喝茶的動作一僵,唇還未觸碰到杯口,就把手中杯具放下,說: “起來吧,你這次拿回的災厄也是黎明之窗調(diào)查許久都毫無下落的東西,算是你將功補過了,至于你自作主張的行動……我聽聽你的解釋。” 沙棠從地上爬起,面前上司神情自若,確實沒有生氣的痕跡,他清清嗓子,為自己“解釋”: “我原本在隊伍中等待指示,突然,我聽到了什么聲音,像是在我耳邊,一直呼喚著我,我莫名覺得我應該去尋找這個聲音?!?/br> 沙棠思索著略微低下腦袋,右手撐著下巴,繼續(xù)道: “我想這說不定是某個災厄在作祟,不知不覺中我就已經(jīng)踏上了尋找它的道路,然后就脫離了隊伍,至于看到其他成員就逃跑,是因為我意識到這一點后怕被興師問罪就破罐子破摔了,真的非常抱歉。” 他無比誠懇的態(tài)度讓人難以懷疑,若是這個世界有奧斯卡獎,那這閃閃發(fā)光的小金人絕對會被頒發(fā)給他。 總監(jiān)督點點頭,他接受了這樣的解釋,然后他從抽屜里取出早已失了光彩的面具。 那是沙棠加入組織時被沒收的為數(shù)不多的財產(chǎn),總監(jiān)督現(xiàn)在要把它物歸原主,他說: “這個還給你,我們對他進行了研究,但他在我們手上只是個普通的面具,什么異常都沒有,時間久了,它連原本的詭異色彩都消失不見?!?/br> 沙棠的眼睛歘地一聲亮了,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拿回這個東西,當初他吃完晚飯,打算美美清點物資,就發(fā)現(xiàn)“神器”沒了,急了好久。 得知是黎明之窗把面具當成災厄拿去研究時,他都覺得自己和面具緣盡了。 沙棠激動得雙手顫抖,他捧著接過面具,那張面具在他的手上再次溢出星空般的色彩。 “果然是只有你能使用啊……” 浮士達維爾漫不經(jīng)心地嘀咕著,之后他笑著直視沙棠,說: “已經(jīng)沒事了,回去好好歇息。” 沙棠的腦袋點得像是小雞啄米,他不用受懲罰還拿回了自己的寶貝面具,那感情好??! 他轉身就走,想早點回去和他柔軟的大床貼貼,卻停在了門口,有一點很可疑,他的動作停滯,沒有打開辦公室的門。 空氣凝固片刻,他遲疑地開口問道: “總監(jiān)督先生……你們不會覺得這個面具只能被我使用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他清楚這上司是個細心的聰明人,不可能想不到這個點,他很擔心,擔心黎明之窗會不會哪天突然把他給解刨了。 總監(jiān)督回道: “并不可疑,畢竟這不是災厄,不歸黎明之窗管,不過你也不能在組織內(nèi)使用它。” 不是災厄?沙棠有些沒搞明白,他問: “這些無法解釋的東西不都是災厄嗎?” 總監(jiān)督搖搖頭,他否認了沙棠卻也沒有做更多解釋,只有輕飄飄的一句: “自己了解吧,已經(jīng)到午餐時間了?!?/br> 沙棠聽得出上司是在催他離開,他打開門走出辦公室,再輕輕地把門關上,不發(fā)出一丁點聲響。 這不是災厄……是什么意思…… 沙棠停留在門口,注視手上閃爍著點點星光的面具,這個東西不是災厄……那這種屬于什么?災厄又具體是指什么? 這個面具是小黑們的神的遺物,也就是說神和神的手筆并非災厄?那雪山的神呢? 他的血液依然存在于沙棠的身體,這顆定時炸彈從未消失! 雖然神是個好人但他實在是不想當那什么的祭品啊!他如果是災厄,自己就能尋求黎明之窗的保護,但若他不是災厄,自己豈不是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災厄是什么?神又是什么? 災厄……神…… “夜巡……” 沙棠低聲喃喃。 說起來雪山為什么會需要夜巡?神那么神通廣大,還有什么東西能威脅到他的信徒? 突然間,那本被他遺忘許久的日記,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沙棠快步回到自己的宿舍,他坐在書桌前,攤開原身的日記,一行行仔細閱讀過去。 冷汗?jié)B透他的脊背,他原本以為這些匪夷所思的東西都是“災厄”,以為這世界和他那的一樣沒有區(qū)別,只是運轉模式出了問題演變出了“災厄”。 為什么他之前沒有注意到這些違和?沒有產(chǎn)生過疑心? 日記寫著一段與此刻的困惑相對應的話語: “太多時候,我感到費解,好像我的記憶出現(xiàn)了問題,在我的認知中,那些東西只可能因神明們存在,但神和我說他感覺不是……” 沙棠緊張地視線下移,那寫文字深深刺入他的眼膜: “它們是群居的像狼一樣的生物,身上長著蠕動的黑色針型觸須,黑壓壓地覆蓋在他們身上,只在晚上出現(xiàn)。我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咬斷了六名信徒的喉嚨,雖然白蛇趕走了他們,但它們造成的損失也不小。 白蛇說神下達指示,從今天開始要安排夜巡,他不希望再有信徒犧牲?!?/br> 沙棠深呼吸,他的胸口膨脹又縮小。 這里面描述的生物,不就是他之前見到的一只“收容物”嗎!? 那日記記錄的那個東西就是災厄沒錯,就算是神也不知道災厄是什么? 所以,這個世界原本就存在神!神和神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錯誤波動”! 那么這些連神都不知道的“錯誤”是何時產(chǎn)生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些“錯誤”? 既然已經(jīng)確定并非所有匪夷所思的生物,現(xiàn)象都是“災厄”,那…… 混亂的思緒中,他得不到結果,卻感覺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串聯(lián),與那些抽象的無法描述的東西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