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逮捕
晚上沙棠讓馬克為自己把風,便從窗戶翻了出去。 他的雙足踩在柔軟冰冷的厚雪上,皎潔月光撒得雪地閃閃發(fā)光,沙棠每一個步伐都會留下整齊的足印,雪花隨之覆蓋上去。 他深呼吸,鼻腔充斥新鮮的空氣,微弱的冷風拂過面頰,并不寒冷。 今夜的溫度,都給人一種更為舒心適應的感覺。 “好像已經八百年沒出過屋了……” 沙棠自言自語著,單薄的身影躍過夜色,星空注視著他,光芒指引著他。 殘月高高掛起,沙棠向著西南方向直走,一路上唯獨無盡的天空與之相伴,平添蕭瑟的氛圍,但他的心情卻難得的輕快。 與日記記錄的一樣,在這有一顆巨大的雪松,樹枝盛著白雪,被壓得向下彎曲,卻充滿韌性,不被折斷,那蔥綠被掩藏在這無情的白下。 沙棠站在松樹下,他的手放在了粗壯的樹干上,即使是被雪如此施壓,它也依然站得筆直。 沙棠望著這顆雪松,他薄唇輕啟,低聲細語地背誦起古詩的一句: “冰霜正慘凄,終歲常端正。” 然而現在要考的可不是文學。他抱在樹干上,費力地向上挪動,沒幾下便氣喘吁吁,好幾次都差點脫力從樹上滑落下去。 不敢相信成絲沙棠能靠這具孱弱的身體爬上去…… 沙棠碎碎念著,他的手抓住了一根足以支撐他體重的枝干,他向著那邊靠去,咬著牙雙腿發(fā)力,勉強爬上了枝干。 他坐在樹枝上背靠著樹干,手背撫去額頭的汗水。月光透過樹葉照射在沙棠的臉上,他似乎體驗到了何為靈魂的升華。 真舒服啊,一個人待著就是放松!可惜還是得回去。 沙棠伸個懶腰,一只腿伸到枝干外,自然下垂,白皙的小腿晃蕩著。 這里離得比較遠,也確實沒什么人會來的樣子,日記里的東西果真一個比一個有用! 在這安靜的地方,沙棠驟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踩雪聲,他馬上直起了腰,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借著茂密的樹葉躲藏。 有其他人來了?! 沙棠微瞇起雙眼,他緊緊抱著樹干,以免自己從樹上摔下,同時他向外探出一點點腦袋,想盡力看清外邊。 有兩人從不同的方向走來,直接來到樹后,雪花已經覆蓋住沙棠的足跡,他們誰都沒有發(fā)現這里多了一個人。 可惜沙棠的位置并不方便看到樹后,他再怎么探頭也無法看到那兩人是誰。 “這是我第四次問你愿不愿意和我離開了吧?” 熟悉的少年音傳入沙棠的耳中,撥弄起敏感的聽覺神經,這聲音……是岸邊澄石! 沙棠往樹干上靠了靠,皺起眉全心全意地注意著樹下的動靜。 岸邊這是在和誰說話?話題還有關于私奔?在這個宣揚大被同眠的邪教里,還身為備用祭品,居然想著私奔?! 沙棠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發(fā)出半點聲響引來岸邊的注意。岸邊現在說的這事可不得了??! “……我當然愛你,為此我什么都能做到的!” 可惡!聽不見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怎么說得那么小聲!? 沙棠十指發(fā)力,指甲恨不得插入掌心,這吃瓜的大好機會,居然聽不到完整的! “有希已經被我解決了。” ! 沙棠眼前一亮——有希就是被岸邊殺害的!看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而這個秘密就這樣恰恰好地被他“撞見”! 就說看起來那么冷靜的岸邊,怎么可能被個上吊的尸體輕易嚇到?就是在演我。 他繼續(xù)傾聽著,還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偷聽到更多事。 “我明天,就會把祭品除掉的。” 岸邊要殺我?。?/br> 沙棠揪出了要殺自己的人,他激動得一手握拳用力捶在了樹干上。 我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了要殺我?這是夢對我的什么考驗嗎?是不是到時候還要來個關底boss什么的? 這一拳用盡了渾身的力量,樹小幅度地震動著,一團雪從樹葉上滑落,“啪”一下,軟軟地掉在了地上。 不好! 岸邊猛然回頭,快步靠近那塊雪團,他繞著樹前后尋找,抬頭向上看去。 沙棠縮起了腿,將自己的體積縮到最小,借著樹枝和葉子藏匿自己的身型,他反復祈禱著: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空氣凝固住了,似有塊巨石死死地壓在他的胸口,氣不得喘上一口。 時間被拉長到令人遺忘了呼吸,就在沙棠懷疑是不是對方早就發(fā)現了自己就等著自己出來時,岸邊說了句: “是風吹的吧……我們先回去好了?!?/br> 隨后就是踩雪離開的聲音。 沙棠松了一大口氣,等腳步聲遠到再也聽不見時,他才抱著樹干從樹上緩慢地爬了下來。 我也應該回去了。 沙棠在雪中奔跑著,盡管手被凍得通紅,喘息著白霧從他唇角流出,肺被冷空氣凍得疼,他也顧不上?,F在當務之急,是要把這件事告訴馬克商量對策! 回到醫(yī)務室沙棠才意識到外面有多冷,明明他剛出去時還不覺得寒氣有如此逼人。 “你看起來很著急?!?/br> 馬克察言觀色的能力屬實一流,他一眼就看出沙棠全然沒有出去時的輕松。 著急忙慌,氣喘吁吁,這一路斷然是趕著回來的。 沙棠一下鉆進床鋪,先把被褥裹在身上,他搓著雙手以摩擦生產溫度,披著被子走到窗旁,嚴肅地說道: “是岸邊澄石要殺我,我聽見了?!?/br> 那確實是個適合私會的好地方,也難怪岸邊會和別人在那見面,沙棠繼續(xù)補充道: “還有一個人……但我沒看到是誰?!?/br> 馬克心下一沉,低頭思考片刻,說道: “你之前給我的那瓶藥,我一直帶在身邊,我現在還給你,再怎么說也得有個防身手段?!?/br> 他從衣服里取出那瓶藥,遞給了沙棠,沙棠接過了小瓶子。 把它交給馬克保管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就算現在是在醫(yī)務室里,他們也每天檢查,要是這藥是藏在自己身邊的,恐怕早就被沒收了。 沙棠不禁為自己的那么點小聰明感到自豪,雖然人人都說他笨,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很有智慧的。 他對馬克囑咐道: “明天不要過來,岸邊要來殺我,被他看到你沒有在正常夜巡也是件很不利的事,不能保證他殺我不成,不會來個魚死網破。” “好。” 沙棠伸出手去,手掌在馬克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這是他對馬克的認可。 …… 這一晚,他輾轉反復,難以入眠。 時間流逝很快,那太陽再度升起又與月亮輪班,這一晚,要么是沙棠的死期,要么是岸邊的審判日。 他躲在被子里假裝入睡,馬克在外巡邏著,只在路過沙棠門前時,投去一個短暫的余光。 沙棠平躺著,手中緊握著那瓶粉末狀的藥品。 雖然這么一瓶催情藥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也不能靠色誘讓他先放棄殺自己的念頭,但自己也真就沒別的東西能拿了。 他也不知道岸邊會以什么樣的方式來殺自己,只得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岸邊一定會在今天來殺我,因為明天下山的人們就全都回來了,他就再也沒有這么完美的機會了。 說來他為什么要殺我?因為他要和某個人私奔?要私奔殺我這個祭品做什么?為了挑起恐慌,然后趁亂逃走? 沙棠的冷汗浸透了身下的床單,他越去思考,越覺得自己無辜,明明自己也是想逃跑的人啊!怎么就不能聯合起來一起出謀劃策? 窗戶吱嘎作響,那是被人打開的聲音!沙棠的血壓在這一瞬間升高,激起了心臟更猛烈的跳動。 有人從窗戶那小心翼翼地翻了進來,那人躡手躡腳地,最后再也聽不見足步聲。 沙棠的眼皮掀開了一條縫,他看是一雙只穿了襪子的腿。為了減少走路時發(fā)出的聲音,那人特意脫下了鞋。 這里有守門人,他是怎么從窗戶偷摸進來的! 沙棠控制著自己不要有明顯的動作,他假裝自己已深陷夢境,不發(fā)出一點呼吸之外的聲音。 岸邊以為沙棠已經睡著,他抽出了藏在寬大袖子里的刀,刀鞘一直都綁在他的手臂上。 月光照射在刀刃上,那寒光刺痛了沙棠的眼睛,他的肌rou蠢蠢欲動。 隨著刀的刺下,沙棠突然睜開雙眼,他向一旁翻滾,直接滾出床鋪,順勢從地上起來 。刀刺在了他原本躺著的地方,棉花從枕頭里溢出。 沙棠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那把刀,就差一點,只要自己猶豫那么一下,現在被刺穿的就不是這個枕頭! 這位置……他居然對準了喉嚨! 沙棠在心里驚呼一聲,這人補了多少功課?準備了多久?真刺中喉嚨的話,別說呼救了,發(fā)出點聲音都會難如登天! 岸邊沒想到沙棠會躲開,他遲疑了幾秒,馬上抽出刀,反手握著刀把,向著沙棠再次襲去。 沙棠馬上轉身拿上放在桌上的酒精噴霧,還好這里是醫(yī)務室,酒精這種好東西就放在桌上。 岸邊的動作更快,刀尖已經近在咫尺,沙棠被推倒在了地上,背撞擊在了墻上,刀快速落下,留下一道殘影,刺在了沙棠的胸口。 “什么……” 岸邊小聲疑惑著,刀尖已經刺破沙棠的衣服,卻無法再往下沒入一點。 沙棠則眼疾手快,對準岸邊的眼睛按下了酒精噴霧。霧化的酒精逼近了岸邊。 他來不及閉上眼,脆弱的眼球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酒精的刺激。 他痛苦地哀嚎著,捂著眼睛蜷縮起了身體,卻因害怕被別人發(fā)現,連尖叫都得被強行克制,只剩下可憐的悶哼,刀也掉在了地上。 沙棠從胸口取出了日記,封面上留下了一道破損的痕跡,還好他把日記提前藏在自己的胸口,用以保護自己的心臟。 現在才看清,岸邊身上穿著平日里那個守窗人的衣服,看來他早就扮成別人的樣子在自己的窗前蹲點了。 “我不會現在就告發(fā)你?!?/br> 沙棠撿起了地上的刀,反過來威脅起了岸邊。 “我要你告訴我,另外一個人是誰?!?/br> 沙棠走上前揪住了岸邊的衣領,他手中的刀,比劃著岸邊的臉頰,一字一頓地逼問著。 岸邊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目,他咬著牙,仍一言不發(fā)。 刀尖就對著岸邊的眼珠,再怎么說,他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被沙棠這么威脅,便是一動也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