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禁閉(中)
沙棠翻箱倒柜著,從衣柜到抽屜,連書架都沒有放過,卻找不到一個有用的東西。 他沮喪地低下了腦袋,呆毛都耷拉了下來。 “神明大人——你在嗎神明大人?” 沙棠對空氣呼喚了兩聲,什么反應也沒有沒有。 不去圣地祈禱就不能見著神嗎……還是說神其實很少來這? 仔細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不然白蛇也不會不過問神的意思就直接關自己禁閉。 馬克應該也知道自己被關了禁閉,現在只能指望他主動找自己了嗎? 局面太過被動,沙棠總感覺自己是在被牽著鼻子走,要離開這個夢居然會有這么艱難。 沙棠來到了窗戶那,前門是打不開了,但窗戶還貼心地留了通氣的口。 他向窗外探出頭去,兩邊由一男一女兩個信徒把手。 他仔細端詳起那兩位信徒,越看越是感到眼熟,好像這兩也是夜巡人員,沙棠試著向那女人搭話: “那個,小姐,你們都是參與夜巡的人嗎?” 那女人聽到沙棠的話回過神對沙棠點點頭,語氣溫和道: “嗯,負責守門的都是平日里夜巡的人。” 沙棠雙手托著腮,手肘撐在窗臺上,頗有討好意味地笑著問: “那夜巡要怎么辦呢?” 他本想問對方詳細的守門安排來確定馬克會不會來,但以白蛇那謹小慎微的性格,肯定早就囑托給他們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或許馬克還沒有暴露……我要是直問什么時候輪到馬克守門就是在把人往火坑推。 “這個啊,由于我們在守門,所以夜巡只有馬克一個人負責了?!?/br> 馬克一個人負責?意思就是不會有馬克守門的那天? 沙棠的心一下就墜入冰窖,重重地摔在了冰層上。 他本猜測守門會和夜巡一樣采用輪流制,沒想到居然是固定的。 夜巡工作全交給了馬克,這么多人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特意停在這和自己交流。 他有一種一頭撞進了死胡同的感覺,前面什么路也沒有,只有一面紅磚水泥砌出的高墻,而身后的退路也被焚燒殆盡。 怎么恰好就是馬克負責夜巡其他負責守門?這也太巧了…… 沙棠五指用力,骨節(jié)泛白,死死抓著窗臺的邊緣,恨不得直接拆下這面墻體。 他與守衛(wèi)告別說自己要去睡會兒,便關上窗戶。 他翻出沙棠本人的日記,這本日記很厚,他只寥寥看了幾眼,還有很多內容他還沒有閱過。 成絲沙棠在這生活這么多年,再怎么說也得自己有點東西才對,我可不信他本人從未產生過逃走的心。 沙棠躲進了被子里,借著燈籠的光細細翻看起那本日記。 前幾頁都是一些很平凡的日常,再往后看,果不其然!他發(fā)現了沙棠寫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計劃”: “我在房間東南角的榻榻米下發(fā)現一個小窟窿,好像沒有其他人發(fā)現,我把從信徒那騙來的催情藥藏在了里面,或許哪天會派上用場……” 呵,這個教本來信仰的就挺“開放”,會拿到催情藥反而最不出乎意料。 沙棠按照日記里寫的,躡手躡腳地挪動到那個角落,跪在地上。 他按壓了兩下那一小塊榻榻米,確實有明顯凹進去的跡象。 他扒拉起那塊榻榻米,沿著邊緣掀起了燈芯草編制的墊子,底下的灰塵嗆得人直咳嗽。 沙棠用手揮揮鼻子附近的灰塵,從那個小洞里取出了一小瓶藥,瓶子里裝著半管白色的粉末。 能得到的東西也就只有這玩意兒了嗎?算了,總比什么都沒有好。 他先把草墊放了回去,用手鋪平,以確保不會被一眼看出,然后把那瓶粉末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沙棠回到被窩里,往后繼續(xù)翻閱那本日記。 后面有一頁寫到沙棠本人對雞蛋過敏,但這里的信徒們平日里都以海鮮日料為主,所以誰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就好辦了!那些信徒幾乎是對我有求必應,那我說想吃雞蛋他們應該也不會拒絕,吃出事了他們也不會不管自己。 不過總感覺這個日記很奇怪……有一種故意寫給某個人看的感覺,這些東西本來是寫給誰的? 算了,反正這是個夢,自己醒了就和這沒關系了。 沙棠拿定了主意,他來到障子門那用指關節(jié)輕輕敲擊門框,守衛(wèi)的黑影再次出現在窗紙上。 沙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期待又乖巧: “請問什么時候可以吃晚飯?我有些餓了……有點想吃雞蛋?!?/br> 門外傳來了爽朗的男聲: “不用等多久就到飯點了!雞蛋的話我會和紀真女士說的!” “謝謝!” 沙棠一面禮貌道謝一面神游著: 紀真應該是那個照顧我的女人的名字,聽起來和我一樣是正常的日本名,但看起來是外國人的信徒也有,比如馬克,這個宗教都不局限于日本了嗎? 等到飯點,紀真端著熱氣騰騰的烏冬面走進了房間,里面放著一顆被切成兩半的溏心蛋。 流動的蛋黃浮在最上面,窩在潔白的蛋清里,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然而沙棠的目的并不在品嘗它的美味上。 這么一顆蛋,應該不至于把我過敏過死…… 沙棠拿起了筷子,他對跪坐在一旁的紀真友好地微笑,點頭示意自己開動了。 他把雞蛋留到了最后,剛吃下雞蛋還沒其他感覺,咀嚼,吞咽,全部吃進肚子后,沙棠用紀真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唇上殘留的湯汁。 紀真和老媽子一樣收拾起餐具,沙棠也配合地跟著一起收拾。 不到兩分鐘,胃里猛得翻江倒海起來,他躺倒在了地上,像煎在了油鍋上的蝦,快速蜷縮。 他的手捂著肚子向下用力按壓著,額頭青筋暴起。 那嘔吐感鋪天蓋地地沖擊著沙棠,一浪更比一浪高,嗡嗡的耳鳴聲在顱骨被喧囂。 “沙棠?。 ?/br> 紀真慌亂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 熱流從胃里反涌上來,嘔吐物中混雜著剛吃下去的烏冬和雞蛋。 這還不算完,喉嚨灼燒的疼痛在持續(xù)擴散,一直嘔吐腸胃里空無一物,那惡心的感覺卻絲毫不減。 沙棠朦朧的眼前是自己嘔吐出來的黑色的液體。 怎么還上消化道出血了……成絲沙棠對雞蛋的過敏原來有這么嚴重啊。 他虛弱得瞇起了眼,紀真手忙腳亂,她急促地喊著沙棠的名字,把虛脫的沙棠摟在懷里,晃動著沙棠的身體。 她不知這是什么情況,這柔和冷靜的女士此時也亂了陣腳。 “來人吶!沙棠出事了?。】靵砣税?!” 門外吵吵嚷嚷的滿是雜亂無章的聲音,分不清是腳步聲還是說話聲,沙棠的五感都在慢慢地離他而去。 呼吸不過來了,任憑他如何努力地喘息,也無法恢復清醒,腦袋好似被人狠狠掄了一錘,沉沉悶悶的。 恍惚間,他發(fā)現眼前的色塊在移動,有人把他背在了背上急匆匆地向外跑去。 太好了……至少這樣應該會有機會接觸到馬克…… 沙棠緩緩閉上了雙眼,他再也沒有精力支撐著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沙棠的眼睛才逐步聚焦,抹去了玻璃上積滿的水霧,在視網膜上繪制出清晰的圖像。 信徒們圍在沙棠身邊,他的手上扎著針,鹽水瓶高掛在金屬架上。 這個房間擺放著藥品柜和基礎的醫(yī)療設備,不難看出這是雪山的醫(yī)務室。 “你怎么就是不能歇停一會兒?!” 眾信徒都被這充滿怒意的聲音震懾,紛紛向兩邊退去。 白蛇游動著身軀,盤踞在沙棠面前,它張開口,吐出猩紅的信子,獠牙在燈光下閃著森冷的寒芒。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吃了頓飯而已……” 沙棠有氣無力地為自己解釋,看來這身體對雞蛋的過敏反應是真不輕啊……現在自個還是渾身酸痛,使不上半點勁兒。 白蛇的尾巴拍打著地面,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腳下的震動,白蛇發(fā)火是件很罕見的事,他們都不知該如何處理。 “希望事實真是如此?!?/br> 白蛇聲音低沉,威脅之意不言而喻,它似乎格外煩躁,沒有再和沙棠進行交流而是游出了醫(yī)務室,留下眾人和輸液的沙棠。 紀真趕忙上前,在沙棠身邊跪坐著,囑托道: “沙棠,可不能惹白蛇大人生氣啊,你能活下來都靠白蛇大人的搶救啊,它說接下來的一周你都得在這觀察治療了?!?/br> 沙棠搖搖頭,甩走了猶如漿糊的思緒,他簡單梳理了下,這就說明白蛇最起碼是懂醫(yī)學的,它看得出自己是過敏性休克。 用的是科學的治療方法而不是直接找神,看來神是真的大部分時候都不在啊。 由于祭品出了事,現在雪山上所有的留宿信徒都聚集在了醫(yī)務室里,一個一個數過去,一共是二十多人,其中就包括了馬克。 馬克繞過其他人,在紀真對面跪坐下來,他直視著沙棠的雙目,沙棠強撐起唇角的弧度,擺出個難看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