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江令橋搖了搖頭:“沒有,楚藏為人狠辣,怕是在我去之前,就沒有想過要讓夏將軍活著。楚藏在他的衣服上下了劇毒,我見到夏將軍時他就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忘川谷的規(guī)矩,幽冥異路帖一旦下了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我想,那張?zhí)討?yīng)該是到了楚藏的手上?!?/br> “所以哪怕夏將軍是夏姑娘的父親,他也一定會殺了他?” 江令橋點了點頭。 “那你呢?中毒了嗎?又是從楚藏手中怎么逃出來的?” 她緩聲道:“我倒沒什么,雖然也中了毒,但身上還有我哥從前給的毒藥,你又常念叨著以毒攻毒的道理,就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試了試,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讓我活到了現(xiàn)在??墒恰膶④姏]能救回來,墜入山崖后我被一個獵戶所救,他說,夏將軍已經(jīng)被……被山中的餓狼咬得面目全非了……” 屋中再一次沉默下來,兩人相視著,卻久久沒有言語。 江令橋的聲音很輕:“不過此事楚藏應(yīng)該還瞞著夏之秋,她若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就死了,殺人兇手還是同床共枕的丈夫,我怕她……我怕她會承受不住。那日城樓上我本是想將此事告訴她的,可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又于心不忍了。容悅,日后吧……日后再說吧……等尋到一個更合適的時機我們再告訴她……” “好……”容悅握著她的手,“我知道,此事很難?!?/br> 那掌心處的溫暖似乎總是能給予她力量,江令橋的頭輕輕倚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對坐著,慘淡的月光也不言語。 “容悅……” “嗯?” 江令橋定定地望著窗外的月色:“活著真好啊……” “當(dāng)然,活著才會有希望。”對著月光,容悅揚起一個淡漠的笑容,他握緊她的手,“醫(yī)者的企望,就是看到世間每一個人都能好好活著?!?/br> 這一夜,中都城內(nèi)緒風(fēng)河的水潺潺而過,林間細碎的風(fēng)聲沙沙成語,巍峨的宮墻中,殿宇林立夜色如水,有的人享樂,有的人感懷。月娥弄影當(dāng)窗照,芙蓉帳里睡魂驚,懷著心事入睡的人,總會在第一縷晨曦遍撒在蒼茫大地的時候醒來。 可是醫(yī)者的生死呢? 容悅并沒有說。 -------------------- 第195章 劍戟森森 ========================== 夜間寒風(fēng)乍起,中都城內(nèi)國師府,睡塌上的楚藏緩緩睜開雙眼,他側(cè)目看了看身側(cè)熟睡的女子,眉目中不禁顯露出一抹溫柔的底色。須臾,男子掀開錦被起身,單薄的里衣外只簡單披了件大氅,而后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向不遠處的書房走去。 火折子點燃了燭燈,明黃色的光芒很快映亮了這間明凈素雅的居室,他攏了攏身前的大氅,徑直行向書案前。 案上筆墨紙硯兼?zhèn)?,看著眼前的陳設(shè),男子面色上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受什么使命驅(qū)策一般,信手提起一支紫毫筆,一塵不染的白紙上很快落下了墨漬。 彼時的皇城之中,琴嫣殿內(nèi),孟卷舒擎著一豆?fàn)T火靜靜立于書案前,案上筆墨依舊,卻沒有鋪陳宣紙,漆色的木案上橫亙著一大塊質(zhì)地上好的絹帛,長長地、無力地垂拖在地上。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素手拈起筆來,卻望著絹帛出神,遲遲沒有落字。微弱的燭火映紅了她的面頰,很像從前某一日晚霞亙延千里的余暉。 這樣不知坐了多久,當(dāng)燭淚沾染蠟燭滿身的時候,女子的鼻頭微紅,眼中漫起一層薄薄的水氣,冬夜總是很冷,呼出一口氣很快便化作蒸騰的白霧消散開來。她凝眸看了看浸滿墨漬的筆尖,手腕漸漸沉下,在絹帛上落下第一個字。 戶外北風(fēng)蕭瑟,似是在輕輕叩問——經(jīng)久未雪的中都,什么時候可以下一場瓊芳壓枝的彌天大雪呢? 翌日,朝堂森森,百官林立,從殿內(nèi)至殿外黑壓壓地候著數(shù)百人,所有的大臣都持笏長立,焦灼地等待著遲遲不露面的九五之尊。 今日是十五的大朝會,來人較往日更多,也更為井然莊嚴(yán)。然而從天蒙蒙亮等到日上三竿,那本該出現(xiàn)的人也沒有半分要來的跡象。彼時日光曝曬,一些匆匆用了幾口早飯便趕來上朝的官員早已腹中空空,面如土色,加之久立的緣故,一些年長的大臣已經(jīng)有些不自抑地兩股戰(zhàn)戰(zhàn)、額汗涔涔了。 楚藏身著朝服手持笏板,望了望眼前那個金碧輝煌的虛席,而后轉(zhuǎn)身回望向身后。 只不過回眸的某一瞬,目光與另一畔同樣立著的容悅相交。 容悅不知在思量什么,仿佛并沒有注意到這寸目光。楚藏緊抿著唇,沒有說話,轉(zhuǎn)而繼續(xù)看向身后撐著站立的百官朝臣,卻見那堂下面色沒有幾個好看的,更有甚者眼睛都睜不太開了,寬大的朝服隨身子左右晃蕩,風(fēng)中落葉般飄搖。 然而人群中并沒有過多的竊竊私語,畢竟這也不是皇帝第一次如此行事了,他本就無心朝政,眾人早已司空見慣。偶爾來上朝才是稀事,還是礙于楚藏的面子千般不愿地來。 從前楚藏得圣令,燮理陰陽,權(quán)衡萬事,而如今皇帝開始偏信新來的國師容悅,漸而厭煩起楚藏來,聽不進他的諫言,不理會他的規(guī)勸,夜夜笙歌,日日纏綿美人榻,哪里還顧得上上朝理政。 楚藏眼底森然,攥著笏板的手不由地緊了緊。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悶響,人群忽然sao動起來。原來是一位鶴發(fā)老臣實在捱不住這數(shù)個時辰的久立,本就汗如雨下,如今實在支撐不過,兩眼一黑便直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