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128章 抵死謾生 ========================== 江令橋不敢直視容悅的眼睛,澀澀地將頭偏向一旁,目光落在愈來愈靠近的敵人,可眼眶卻是紅的,眼睛是濕的。淚水涌出來,總是來不及滾落,就被湮埋在風里。 她是個內斂的人,總是盡己所能地將情緒藏起來,叫人看不穿摸不透。于生死而言是好事,可人這一輩子,并不全然只有生死。 guntang的淚珠迎風破碎,只有漫天風沙最懂她的悲喜。 江令橋緩緩回頭看向容悅,那眼底的神色復雜,如冬末一潭破碎的春池,唇齒輕啟,卻只簡簡單單說了一個字—— “好?!?/br> 成千上萬的忘川谷侍下已然迫近,黑壓壓如烏云嘯叫盤旋。 若上天垂憐,請再賜我一次新的生命吧! 跨過黃泉路奈何橋,歷經下一次轉世,不求榮華,不求富貴,不論苦痛,不論艱辛。 兩人最后一次相視,卻悲傷得如同一場訣別。耳畔刀戈叮嚀,殺戮臨近,漫天的風沙卷襲著,扭曲出一張猙獰的臉,它張開懷抱,將既定的死亡擁入懷中。 容悅口中念念有詞,手里緩緩凝聚起法印來——他想積蓄靈力,想竭力嘗試一次。 江令橋的手攀向發(fā)間,精準地停在了發(fā)髻上的玉帶那處。 ——今生之恩無以為報,若來世有緣,請一定要來找我。 她最后看了容悅一眼,指尖用力,一把將白藏扯了下來——靈光一閃,柔弱的白色長綾霎時間幻化為一條殺機外露的玄色長鞭,長長地蜿蜒在身后,宛如黑色巨蟒盤踞挺立,沖來人嘶嘶地吐著毒信子,警告生人勿近。 江令橋攥緊了槐序,旋身向前猛然一劈,霎時橫掃倒了一大批沖陣最前的人。四景是靈器,可以感知主人的心緒,故而鞭鋒也沾染了森然之意,抽在皮rou上驚雷般綻出觸目驚心的傷口。 然而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更有后來人居上,人是殺不盡的,廝殺卻一直都在。 她忽的有了些遙遠的熟悉感,想起了與劉已對峙的那一夜——她本該在那時就命亡身隕的。 空氣里的血腥氣愈發(fā)濃烈,蕭瑟的風似乎也沾染了殷紅之色,整個忘川谷都被籠罩于一層窒息可怖的血色陰霾之下。 容悅仍然沒有出手——他在攢聚體內的靈力。 方才抵下巫溪那一擊損耗太多。這是他入凡間以來第一次施法,本以為靈力會如同在天界那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誰料欲再出手時方才發(fā)覺出異樣——便是靈力一下子被抽干,并不能立時恢復,而是循序漸進。 他如今缺的僅僅是時間,然而危急關頭,最珍貴的卻也恰恰是時間。 該死!他強忍著將青帝罵個狗血淋頭的沖動——要沉心靜氣,不可沖動…… 囚困在殺戮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著死亡一點點逼近??v然局勢再膠著、思緒再焦急,心中仍需得平和無波瀾,否則亂了心緒,需要的時間只會愈來愈多。 一面是深淵,一面是猛獸,容悅知道,他必須安安穩(wěn)穩(wěn)地踏過腳下這架纖弱的獨木橋,江令橋才能夠平安地活下來。 而彼時,巫溪正高枕無憂地睥睨著這場屠戮之戲。 困獸之斗,終有竟時,她知道,縱使這位昔日的右護法再厲害,縱然她的外援非等閑之輩,兩人對峙千軍萬馬,但終究是以卵擊石。該死之人總是要死的,就像天遲早會亮一樣。 然而,正當她冷笑著袖手旁觀之時,原先那四個被震出百丈遠的小鬼頭不知何時又躡手躡腳地溜了回來,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容悅和江令橋那畔,它們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猴子般攀掛在巫溪身上,啃的啃,咬的咬,抓的抓,撓的撓,絲毫不留余地。 “哈哈哈,看我要你好看!” “讓你欺負人讓你欺負人……見不得我家主人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終于找到機會替主人報仇了!” “嗚嗚嗚老妖婆……黑心肝的!” 它們來得猝不及防,巫溪毫無防備,偏偏傷也傷不到,殺又殺不掉。手忙腳亂地抬手凝力,待到將它們掙脫大半之時,雖然沒受什么重傷,衣襟上卻也有些許破損與劃痕,昭顯出幾分凌亂不堪來。 “給我滾——” 她厲聲吼著,抓住最后一只覆在面上的鬼頭,將它從臉上一把拽下,惡狠狠地甩向一旁,胸腔因為憤懣而劇烈地起伏著。 所有的鬼頭都掙脫了,這才顯露出巫溪現(xiàn)下真正的面目來——她喘著粗氣,長發(fā)紛亂,肩頭還殘余幾根被扯斷的碎發(fā),一雙幽深森然的眼底盡是無窮的殺意。而那眼尾之下,赫然落了一道長長的血色傷口,此刻一絲一絲地往外滲著血,宛若眼眶中滾落的殷紅淚珠,順著臉龐爬至下頜。 鮮血滴落在紅色衣袍上,一如一滴水落入江河,悄無聲息,湮沒于無,那一刻,似乎天地都寂靜了下來。 然而萬籟俱寂之后必有震天回響,巫溪的背影顫抖著,魔氣在她身邊纏繞盤旋著,駭人的殺意四方騰起——她驟然抬眼,眼底里氤氳著一重又一重令人生畏的寒意。 此刻墨發(fā)凌亂,紅衣妖冶,更帶著渾身怨忿的戾氣,讓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愈發(fā)沒有血色,白中紅,比紅中白更觸目驚心。 “啊——”凄厲尖銳的嘶吼貫穿了頭頂整片天空,像是深埋了數(shù)十年的陰暗盡數(shù)從地底爬了上來。